第二天,我照旧给想容下了药迷晕藏起来,代替了她一个时辰。
依旧是顺顺利利没人发现。
这群人也是神经大条,也许是因为大家都很忙吧,并没有人特别在意想容,细微的差异在人们眼里往往会被判定为自己的失误。
我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想容,怕她醒来后察觉异样。
不过我觉得我想出的这招很妙,其实也是在杂役房见到一个疯了的杂役想出来的,那个杂役大概是受过什么刺激,常常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我会在想容的衣服上撒上酒,再往她的嘴里也灌一些酒再走,假装是她自己喝多了忘记了。
白天的时候,我也会悄悄帮她把房间里她的东西挪动位置,让她自己产生疑惑,自然而然让她相信是自己不记得发生过的事情,安心一觉睡到天亮。
不过这样一来,这两天我替她见到林蒙的事还是有些对不住她了。
第一天时我让林蒙帮我把那书生抬走时,林蒙笑了,叫来了一个男子,我有些震惊但还是强自镇定,歌楼竟然还有男人——早知道就不用这么麻烦还要假扮想容了。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如今我已经在林蒙面前露了脸,自然不能再反悔了。
后来才听说原来歌楼里的男人叫龟公,相当于宫中的杂役。
所以今天,林蒙又来了——不过为什么还要来,我不明白。
听到敲门声时,我刚把扒下衣服的想容藏进柜子里,慌慌张张以为是老妈妈来了,怕她等久了训我——没少听姑娘们挨她的骂。
刚一打开门,却是林蒙站在门外。
显然是我开门太快了,林蒙敲门的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差点敲在我的脑门上,我一个闪身与他拉开距离。
昨日事出紧急没能留意,今日见他与昨日大不相同。
往日也只是听说他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今日换了身墨绿色底金线刺绣窄袖长袍,腰带是搭配刺绣的金色,上面也有金线的云纹,这身打扮贵气十足又利落干脆。
林蒙本人也不是个不修边幅的粗糙大汉,反而有些纤弱,带着文人的娇气和倔强,但没有文官身上的傲慢。
不过给我打量林蒙的时间也足够他打量我了。
“姑娘……在下唐突了。”
林蒙转过身去低着头不再说话。
我低头一看,原来是腰带还没系好,我连忙关上门,整理好腰带又检查了一遍柜子里的想容,这才又拉开门。
林蒙仍旧背对着门低头站着。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好了。”
我毫不在意地走回桌前坐下,看着他红着脸跟进来关上房门。
“找我干嘛?”
“昨日忘记了,原想着是来给姑娘答复的,但见姑娘昨日房中有客人,便在隔壁房间等候,昨日情形一时间忘记说了。”
我说怎么没有美女姐姐过来救我,原来在隔壁听动静的是他啊——那他岂不是连我的琴也听到了?
“嗯。”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答复,只能先不说话。
见我不说话,他似乎也不太好意思开口,又是良久的沉默。
我只好又一次拎起桌上的茶壶要给他倒茶。
林蒙见我要倒茶了,连忙按住我的手,说:“姑娘别急着赶我,我是真心想与你答复的。”
我并没有要赶他走啊?他从哪儿看出来的?
“什么?”
“姑娘不记得了吗?”
“不是啊。”
“那姑娘问什么?”
“我是说我没有赶你走。”
林蒙如释重负地笑了:“原来姑娘不知道啊,我还以为姑娘知道给客人倒茶是下逐客令呢。还是我来给姑娘倒茶吧。”
他说着,帮我倒了杯茶递到我的手里。
我接过茶却并不想喝,只好学着林蒙的样子抿了一口。
本来这是我缓解气氛的小心思诶,竟然就这样被抢走了。
我也不知如何接他的话,只好随便应付了句“谢谢,好喝。”便等着他开口了。
没想到后来他便再没提过答复了。
“姑娘真有趣。”
“我叫想容。”
“我知道。”
“叫我想容就好。”
“想容姑娘。”
我瞪他。
“哦哦,想容。”林蒙连连摆手,打断我几乎扇在他脸上的目光。
“说。”
“想容,”林蒙看着我的眼睛,看起来眼神很真诚,“我知道我的名声不好。”
你自己竟然还知道。
“但是我对她们并没有所谓的感情。”
真是个坏男人。
“我把她们当成是姐妹。”
怕是只有你这样想。
“我在这世上一向孤独,唯有你能够理解我。”
真真是个坏男人。
“就连父亲都不曾了解。”
他理不理解你又怎么知道。
“其实我不算是个真男人。”
确实不是……什么?
“无论做什么事,我总是个失败的人。有父亲在,我只能做他的影子。如今我拥有的一切都是仰仗他和姐姐——就是皇后,你知道的。不过这些身外之物都如过眼云烟,前车之鉴尚在眼前,高官厚禄朝不保夕,而我,”他笑着摇摇头,眼里有些氤氲,“我也不算是个真男人。”
原来吃啥补啥是真的,这人如果缺文化会拼命看书,要是渴了会拼命喝水,若是日日留恋烟花之地也必然有所缺憾。我确实没敢想到这一层。
他看着我不说话,好像还快要哭了,我是不是应该安慰一句?
“没关系。”
这话刚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说是安慰,这话又有点怪怪的,有点背离我的初衷,想要加上一句“都会好的”时,他的眼泪已经流出来了,一把抱住我失声痛哭。
我有些不知所措,拍了拍他的背,却没好意思把剩下那半句拿出来,也是怕他哭得更凶。
很快,我觉得我的肩头开始发烫,大概是泪水浸湿了我的衣服吧——糟了!我穿的是想容的衣服!我现在是想容!
我还没有问过想容本人的想法,好像刚才的话答应了林蒙些什么事吧?该不会林蒙会觉得是我——哦不想容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男人吧?
闯大祸了。
我没有过问想容的想法就擅自替她做了决定,我很愧疚——现在林蒙必死无疑了。
我又怀着对林蒙的愧疚拍了拍他的背。
林蒙却从怀里抽出一沓诗稿:“想容,这是你曾托人给我送过的诗稿,这些我都留着——我发誓只留了你一个人的!别人的我都直接在原稿上批注还回去了!我从你第一次给我送诗稿就注意到你了,你的文笔很清新,可以看得出你是个心地单纯的好姑娘。”
当然是个心地单纯的姑娘了,被我迷晕两次了,竟浑然不觉。
林蒙说着还把诗稿塞到我手上,我接过来,翻看着,确实头大,让我念一念还差不多,但让我写实在是写不出。
“我虽然见过那么多姑娘,但是你却是最特别的一个,你永远都在角落里,好像你有自己的世界,你热爱一切,你写的一花一叶、一石一木都有自己的想法。”
林蒙说着,却离我越来越近,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我的眼睛,和他说的一样,大概不是真男人的缘故,他只想钻进我的眼睛了解我的心灵,并不好奇我这幅皮囊。
我有些害怕他认出这双过于无知的眼睛与他的爱人不同,装作害羞背过身去,顺便开始翻看想容的手稿。
想容这姑娘果然不一般。
我见过写名川大山的诗句,见过歌颂山河社稷的诗句,也见过闺怨怀才不遇,但却少见这样简简单单的写花草的心情的诗句,也难怪自卑的林蒙会另眼相看,大概是找到了知音了。
“想容,”他从背后抱住了我,我浑身一颤,有些害怕这样的肢体接触,不过这臂膀还是有些温暖可靠的,和看起来的瘦弱不同,“谢谢你,让我遇到你。”
好在互诉衷肠的时间并不多,客人上门了,老妈妈要狠心拆散我们这对“苦命鸳鸯”了。
老妈妈又喊来了龟公,把他从我的肩膀上摘下来带走,他则是有些气恼,要跟老妈妈为我赎身。
但老妈妈还没从想容身上赚到钱,加上她知道林蒙的经济实力,他只是在花柳丛中潇洒自在罢了,没有那方面的能力自然谈不上玩女人,真正做到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还帮助姑娘们作诗词画妆容,老妈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想容就这样跟她的林公子“被迫”分开了。
接下来的客人就很好应付了。
我照旧随便拨两三下弦,然后把客人灌醉再交给其他姐姐带走。
最后一位客人被我灌醉后,将我的衣服换回到想容身上,撒些酒、灌些酒我就翻窗离开了。
中秋节这天,大家都休沐了,连师父也不在营中了。
大白天我就开始琢磨晚上的事情了。
林蒙实在是让人头疼,尤其是苏戥那边交代我,必须下手要干净,不能留下任何痕迹。我知道她如今在宫中举步维艰,不想给她添麻烦,也是为了向她证明我的能力,就算林蒙难搞也要硬着头皮上。
天还没黑我就翻出去了。
就算来得早也没用,我在来的路上注意到林蒙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不出我所料,我又是勉强换好了衣服。
今天,就会是动手的日子了,虽然天才刚黑下来,我却已经叫来了一坛好酒,准备送他上路。
林蒙毫不知情,他只是想来找他的心上人。
殊不知,眼前人早已不是心上人。
我拉开门,林蒙的手又一次要敲到我的头上,却被我一把抓住,拉进门来,我又看了看四下无人,将房门关好。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我一回头,就看见林蒙傻笑着。
“你来的时候都谁知道?”
“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学着其他姑娘的路数,用手指勾住他的腰带,将他拉到我的身边,放低声音在他的耳畔故意吐气说道,“今晚不想让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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