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清在地板上坐了整整一夜。
窗外的天色从浓黑转为灰白再到晨光乍现他始终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背靠着门板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偶尔眨动的眼睛证明他还活着而且清醒得可怕。
程澈的声音那句话反复在他脑海里回放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针扎进他最敏感的神经。
他试图用理性去分析这件事的起因经过可能的解决方案但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滑向最糟糕的结局程澈父母失望的脸破裂的关系无法收拾的残局然后那句我喜欢你又会蛮横地打断一切让所有逻辑土崩瓦解。
清晨六点十七分手机闹钟第一次响起尖锐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关节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他扶着门板慢慢站起来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血液循环不畅双腿一阵发麻险些栽倒他扶住墙壁稳住身形。
走进浴室他看着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混乱他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反复扑打在脸上试图浇灭那彻夜未眠带来的燥热和头脑里纷乱的念头。
今天上午九点半他约了一位重要的客户不能失约。
他换上干净的衬衫和西装一丝不苟地打好领带将所有的情绪连同那件皱巴巴的西装外套一起锁在了公寓的衣柜里镜子里的他又恢复了那个冷静自持的司律师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层驱不散的阴霾。
他提前半小时到达律所这个时间办公区还很冷清只有清洁工在忙碌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反手关上门将那个蓝色的保温盒安静地放在会客室茶几上的画面隔绝在外他需要工作只有高强度的工作能让他暂时忘记昨晚发生的一切。
九点二十五分助理小唐敲门进来提醒他客户已经到了在一号会议室司清拿起准备好的资料深吸一口气脸上调整出一个专业而疏离的表情走了出去。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客户对方案表示满意司清条理清晰地解答着对方的疑问语速平稳逻辑缜密没有人能看出他此刻的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地动山摇只有在对方偶尔提到家人孩子这类字眼时他的指尖会无意识地蜷缩一下但很快又松开。
送走客户后他回到办公室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是前台转接进来的程澈母亲的电话司清看着闪烁的指示灯感觉那光芒刺眼得让他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他停顿了几秒才接起电话声音尽量放得平缓自然。
“喂阿姨。”
“小清啊没打扰你工作吧。”程母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关切。
“没有刚结束一个会议阿姨您说。”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昨天小澈那孩子是不是去你那儿了还给你送了饺子回来的时候我看他情绪不太对劲问他什么也不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今早起来眼睛都是肿的你们是不是闹什么矛盾了。”
司清握着话筒的手指收紧指节微微泛白他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没有阿姨。”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他昨天来的时候我正好有个客户饭局急着走可能说话急了些让他别等他了大概是因为这个不高兴了吧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您别担心。”
他面不改色地说着谎每一个字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哦是这样啊。”程母的语气听起来放松了些“我说呢那孩子平时最听你的话了你多担待点他可能就是太依赖你了毕竟他爸爸工作忙你这些年没少照顾他他心里把你当亲哥哥看的。”
亲哥哥。
这三个字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司清的神经。
“我知道的阿姨您放心。”他应承着“我晚点有空给他发个信息。”
挂断电话司清靠在椅背上感觉后背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一种强烈的负罪感攫住了他他对程母撒了谎他辜负了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他无法宣之于口的荒谬告白。
他拿起手机点开和程澈的聊天界面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一周前程澈问他周末要不要回家吃饭他回了一个“好”字现在看着那个简单的字眼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打出来他能说什么道歉安慰还是再次重申那些冷酷的道理无论哪一种在此刻都显得不合时宜且苍白无力。
他烦躁地放下手机强迫自己重新投入工作。
下午他需要去法院递交一份材料车子驶出地下车库汇入车流等红灯的间隙他无意间瞥向窗外目光定格在街对面的一家咖啡馆落地窗内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角落里对面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但并没有在看屏幕而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杯沿划着圈。
是程澈。
他穿着昨天那件白色T恤头发有些凌乱侧脸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落寞和孤单。
司清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却带着一种沉闷的回响。
绿灯亮起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了下喇叭司清猛地回过神踩下油门车子驶离了那个路口后视镜里那个坐在窗边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他握紧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想起程澈小时候摔倒了膝盖磕破了皮哇哇大哭他把他抱起来轻声哄着他就不哭了只是抽噎着把满是眼泪鼻涕的小脸埋在他肩膀上那时候的依赖是那么简单明了。
而现在那种依赖变了质以一种他完全无法预料和控制的方式汹涌而来。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递交完材料回到律所已经接近下班时间助理小唐告诉他程先生下午又来过一次听说他不在留下一个纸袋就走了。
司清看着小唐放在他办公桌上的那个浅棕色纸袋没有立刻去碰它。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站了很久才慢慢走过去打开纸袋。
里面是那个深蓝色的保温盒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旁边还放着一小盒胃药是他常吃的那个牌子还有一张折叠的便签纸。
他展开便签纸上面是程澈熟悉又略显潦草的字迹。
饺子可能凉了热一下再吃记得按时吃饭。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这两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话。
司清看着那张便签纸又看看那盒胃药和洗干净的保温盒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这是一种沉默的对抗也是一种固执的关心。
程澈没有因为他昨天的冷酷拒绝而退缩也没有歇斯底里地纠缠他只是用这种安静的方式再次宣告他的存在和他的心意。
司清将便签纸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里纸团的棱角硌着他的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感。
他该怎么办。
继续用更严厉的态度去推开他吗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彻底失去光彩。
还是……
不没有还是。
他不能。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那些窗户后面是无数个平凡而安稳的家庭其中也包括程澈一家而他一直是那个被欢迎被信赖的局外人他不能亲手去打碎这份平静。
他拿出手机找到程澈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
谢谢药和保温盒我收到了以后不用再特意送这些了好好上课。
他反复看了几遍确认语气足够平静也足够疏远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响起像一声轻微的叹息。
他放下手机拿起那个保温盒和胃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扔掉他将它们放进了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里然后关上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份不该存在的心动一起封锁起来。
他知道这件事远没有结束。
程澈的眼神告诉他他不会轻易放弃。
而他自己心里那片被搅乱的湖水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重新恢复平静或许永远都不能了。
今晚他不想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公寓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昨晚的震惊和无措他决定留在律所加班用无尽的工作来填满所有时间直到精疲力尽或许这样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他重新坐回电脑前打开了那份复杂的并购案文件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据映入眼帘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
夜色渐深律所里只剩下他这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像茫茫大海上唯一漂浮的孤岛承载着无人知晓的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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