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半,尼龙酒吧的喧嚣终于稍稍回落。
许怜久扯了扯被汗水浸得发潮的衣领,面无表情地收拾着吧台上狼藉的酒杯。动作干净利落地像一台设定好的程序机器。
其他服务员还在意犹未尽地聊天,都在为今天的爆棚生意而高兴。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破万单了啊!!”
“诶,我听说是有少爷来了……”
“少爷?哪家的啊?看那排场,进门带了七八个保镖,直接包了三楼VIP区,光开酒就花了六位数吧?”扎着马尾的服务员眼睛发亮,边擦杯子边往三楼方向瞟。
另一个圆脸姑娘撞了撞她胳膊:“你没看见?那少爷穿的高定西装,腕上那块表能买咱们这酒吧半年流水!听说还是刚从国外回来的,长得跟明星似的!哎,可惜一直没露脸,保镖把人围得严严实实。”
“那跟咱们有啥关系?”有人撇撇嘴,“他花钱咱们赚提成,今晚小费不得翻三倍?”
“你懂啥!”马尾姑娘压低声音,“我瞅着那少爷刚才下楼接电话,往吧台扫了一眼……好像盯着许怜久看了好几秒呢!”
这话刚落,旁边正擦冰桶的许怜久,手指顿了顿,却没抬头,只是把湿抹布拧得更紧了些,水珠顺着指缝滴在台面上,很快被他随手抹净。
这时老板走了过来,“怜久,今天多亏你了,不然真撑不下来。”并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来一个信封,“这是今天的加班费,拿着。”
许怜久接过信封,指尖触到里面薄薄的几张纸币,低声说了句“谢谢”,声音清冷,没什么情绪。
他把信封塞进裤兜,与老板道别后,抓起椅背上洗得发白的外套,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了酒吧。
门外的晚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吹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裹紧外套,脚步匆匆地穿梭在霓虹闪烁的街道上,口袋里的手机硌着大腿,屏幕亮着,是医院下午发来的催费短信:“患者许秀兰的住院押金已不足,请尽快补缴,否则将影响后续治疗。”
许怜久的脚步顿了顿,指尖用力攥了攥手机,指节泛白。
他抬头望了望远处医院大楼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吞噬着他所有的力气和希望。
我原本在孤儿院,直到我的“妈妈”来接我回家。
六岁那年,我瘦得像根柴火棍,躲在孤儿院后院的梧桐树下,看着其他小朋友被父母牵着手离开,心里又羡慕又酸涩。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会待在那个冰冷的地方,直到那个穿着蓝色碎花裙的女人走到我面前。她蹲下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声音轻轻的,像春天的风:“小朋友,愿意跟我回家吗?”
我当时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没有嫌弃我脏,也没有嫌弃我沉默寡言,只是伸出手,掌心温暖而干燥。
我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慢慢把手放进了她的手里。
那一天,阳光很好,透过梧桐树的叶子洒下来,落在我们相握的手上,仿佛给我灰暗的童年镀上了一层金边。
后来我才知道,妈妈不能生育,一直都没结婚,盼了很久,才决定来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
她给我取名叫许怜久,说希望我能被人怜惜,也能长久地幸福下去。
我们的家很小,只有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子,墙壁有些斑驳,家具也都是捡来的旧物件,但妈妈总是把它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她每天早出晚归,在一家小工厂里做流水线工人,工作很辛苦,却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抱怨过一句。
每次下班回来,她都会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或者一个小小的玩具,看着我开心的样子,她的眼睛里就会盛满笑意。
那时候的日子虽然清贫,却充满了温暖和希望,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我长大成人,好好报答妈妈的养育之恩。
可是命运却给了我们沉重的一击。我上高中那年,妈妈突然头痛不止,去医院检查后,被确诊为脑瘤。
这个消息像晴天霹雳,把我彻底打懵了。
看着妈妈躺在病床上痛苦的样子,我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无能,那么渺小。为了给妈妈治病,家里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欠下了一屁股债。
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妈妈就这样离开我,于是毅然决定辍学,出去打工挣钱。
我做过很多工作,在工地上搬过砖,在餐馆里洗过碗,在街头发过传单……什么累活脏活我都干过,只为了能多挣一点钱,给妈妈交医药费。
那些日子真的很苦,每天累得倒头就睡,有时候甚至会觉得撑不下去。但一想到病床上的妈妈,想到她温柔的笑容,我就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后来,我发现自己打游戏还不错,于是就萌生了做游戏主播的想法。
一开始的时候,直播间里只有寥寥几个人,有时候甚至一整晚都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没有放弃,一边在酒吧打工,一边利用空闲时间直播,还学着运营社交账号,发一些日常生活和风景图。没想到,网友们竟然很喜欢我的声音,我就又开始发一些可以录声音的vlog。
慢慢地,直播间的人气越来越旺,从一开始的十几人,涨到了一百多人。我以为日子终于要慢慢好起来了,我可以挣更多的钱给妈妈治病,我们的生活也可以回到正轨。
许怜久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医院的大门。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发出的“滴滴”声。
许秀兰躺在病床上,眼睛闭着,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他轻轻走到病床边,握住妈妈冰凉的手,心里一阵酸楚。
可许秀兰并没有睡着,感知到有人牵起了她的手就缓缓掀起眼皮。
“怜久啊……”她几乎是用气息来发声。
“妈妈,我来看你了。”许怜久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今天酒吧生意很好,我挣了不少钱,你一定要好好治病,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家。”
许秀兰听到了他的声音,眼皮又动了动。她看着许怜久,脸上露出了虚弱的笑容,声音沙哑地说:“怜久……你来了……累不累?快坐……”
“我不累,妈妈。”许怜久强忍着眼泪,笑了笑,“你怎么样?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我没事……就是有点想你……”许秀兰拉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你别太辛苦……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我知道了,妈妈。”许怜久点了点头,把脸埋在妈妈的手背上,感受着那微弱的温度。
“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明天见。”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一看,是直播平台的推送通知:“恭喜您!直播间昨日新增观众156人,是否继续开播?”
许怜久看着那条推送,又看了看病床上熟睡的妈妈,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按下。
他轻手轻脚地带上病房门,没再理会直播的事情。他摸出兜里皱巴巴的缴费单,那上面的数字是他在酒吧和直播连轴转两个月的工资。
他捏着单子往缴费窗口走,走廊的灯光把影子拉得很长。
路过护士站时,听见有人小声议论:“3床那家属也是不容易,刚交完两个月的住院费,连饭钱都没留吧?”
许怜久脚步没停,指尖把缴费单捏得更紧了些。
等把收据揣进兜里时,他摸了摸空荡荡的钱包,却弯了弯嘴角。
掌心还留着缴费窗口玻璃的凉意,可妈妈留在指节上的温度,让他觉得刚才那笔“消失”的工资,换来了比任何东西都贵重的、能多陪一会儿的时光。
手机又弹出信息,许怜久没打开查看。
病房走廊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一明一暗,等走出医院大门,晚风裹着冬夜的寒气扑在脸上,许怜久才裹紧了洗得发皱的外套。
路边的共享单车站只剩最后一辆,车座凉得像冰,他跨上去时打了个寒颤,却没舍得花钱打车。
出租屋在老城区的巷子里,楼道里的灯早坏了,他摸黑爬上四楼,掏出钥匙时指尖还沾着夜露的湿意。
推开门的瞬间,屋子里的冷意裹了上来,他却没急着开灯,继续摸黑走进了房间,面对着书桌上的设备呆坐了很久。
下章直播预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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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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