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婚房任务

七月初三,弦月高挂,月色朦胧。

婚房内烛光也摇曳不定。

祖母在世时常说,很少有人家七月办喜事,除非有什么急事挡不住了,不然那么热的天,多受罪啊。

乔越桐不停地擦拭额头上的汗,后背的皮肤已经和里衣黏在一起了,她倏然把红盖袱掀了起来。

众人吓了一跳,喜娘急忙扯着乔越桐的手,“少奶奶,快盖起来,这怎么了得!”

乔越桐无视劝解,快速扇着扇子,“等你们将军来了再盖也不晚。”

喜娘道:“这也不吉利啊!”

乔越桐道:“吉不吉利我自己知道。”

喜娘皱眉,叫来小丫头:“找人叫小厮去地窖了提两桶冰来,快着点!”

喜娘又唤来两个小丫头给乔越桐扇风,“少奶奶,您再忍忍,一会儿冰来了就不热了。”说着又把红盖袱拉了起来。

乔越桐只好无话。

又过一个时辰,新郎还没来,冰桶里的冰块也将近融化没了,圆圆的小冰球,如水晶玻璃一样漂浮在清澈的冰水中。

喜娘也显得很焦灼,不停地用手绢擦脖子上的汗,最后颇为不好意思,笑兮兮道:“少奶奶再略等等,我去前面瞧瞧,听声音宴席要散了。”

等喜娘溜出去之后,乔越桐又把红盖袱掀了起来。

陪嫁丫鬟小萧倒了一杯茶过来,小声问:“姑娘,你说将军还来不来了?”

乔越桐摇头,她想起今天临上花轿的时候,男方的媒人悄悄提醒她:“你也知道,将军打仗伤了腰,房事大约不济了。到时候将军说什么就你做什么,别多嘴也别多问,就当不知道这回事。”

既然他不行了,那洞房就显得多余,来了就有可能是自取其辱,所以不如不来。

一杯茶喝完,喜娘也不见回来。

小萧坐到了乔越桐的身边:“姑娘靠着我略歇歇吧。”

乔越桐没有丝毫犹豫,把头歪在小萧肩膀上,沉重累赘的发髻顶了一天,脖子又酸又痛。

乔越桐闭着眼睛想,巩庆毓打仗怎么就伤到那个地方了,也是倒霉。

父亲说是在冰河里面泡的,很多将士都冻坏了身子,这事儿朝廷特意给瞒了下来,知道的人很少。

但是,黄龙关大捷的故事早就传遍大街小巷了,当年巩庆毓和三千将士先是被契寇围在冰河,后来绝地反击,直捣契寇大部,追得契寇支离破散。如今还有孩童过家家酒的时候在模仿巩庆毓这一段奇迹。

“哎哟,皇天啊!怎么又睡了,少奶奶快醒醒,将军来了!”

乔越桐在嘈杂的声音中惊醒,见喜娘拍着手在眼前吆喝,好像她母亲骂她的模样。

乔越桐急忙坐直了身体,小萧手忙脚乱地给她补妆,又把凤冠扶正,最后在一阵脚步声中盖上了红盖袱。

巩庆毓进来,扫了几眼,衣香鬓影,满屋子女孩,倒有些怯,可想当年沙场千军万马,不过尔尔。

喜娘呈上来一根金雕的如意,“将军总算来了,请给新娘子掀盖头吧。”

巩庆毓拿起如意,将床上女人的红盖袱挑到凤冠上,瞥见女人眉若墨画,有点英气,便没有再去看她了。

巩庆毓坐在椅子上,喜娘端了一盘花生红枣并许多金银锞子,丫鬟端来两杯酒。

他问道:“这是干什么?”

喜娘道:“将军,这是撒帐礼用的东西,那是合卺礼喝的酒。”

巩庆毓挥挥手,“都免了,你们下去吧。”

喜娘笑容僵在脸上,微张着嘴,显然想劝又不敢劝,她看了乔越桐一眼,开始打圆场:“也是,天这么晚了,将军和少奶奶该休息了,那……奴才们就先退下了。”她带着一群女人退了出去,走的时候还将房梁上的帷幔拉了下来。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巩庆毓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摘下弁帽,手指刮了刮额头上的汗珠,甩在青灰色的地板上。

乔越桐盯着巩庆毓看,只能看到侧脸,鼻梁和下巴的棱角很突出,皮肤也干净,单论长相,是个不错的男人,就是里衣的交领把他的脖子勒得很紧,笔直的脖子上筋肉发达,显得他有些躁郁。

乔越桐打破了沉默,“丑时了,还这么坐着么?”

巩庆毓扭过脑袋,斜瞅了乔越桐一眼。

乔越桐并没有被男人吓到,而是被男人的眼睛惊讶到,他是单眼皮,眼皮的棱很深很长,一直延伸到鬓角,虽是个武人,竟然很有书卷气。

巩庆毓道:“睡吧。”

蜡烛已剩残根,烛火如蝶翅蹁跹闪烁,照耀着屋子。

乔越桐趁着还有光,急忙走下床来拆环卸簪,脱衣浣妆,在烛火快要熄灭时上了床。

黑暗中,乔越桐听到巩庆毓窸窸窣窣的脱衣声,等他走到床边的时候,乔越桐向里面挪了挪身子。

巩庆毓躺了下来,与乔越桐隔着寸许远。

他没有动手动脚,而是嘱咐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明天你去刘参将府里一趟。”

乔越桐道:“去做什么?”

巩庆毓道:“他女人闹着要和他和离,你去劝劝。”

乔越桐道:“为什么和离?”

巩庆毓微微带着怒气道:“——这事明天你去问刘嬷嬷。”

……

乔越桐只好不再问了。

结束话题后,巩庆毓又想说第二件事情,可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在心里反反复复考量了许久也不知如何开口,可如果再不开口,恐怕旁边的女人就要睡着了:

“如果明天有人问你今晚与我过得怎么样?你知道怎么回答么?”

话一出口,巩庆毓便十分害臊,恨不得逃出婚房。

而乔越桐迟迟不回应他,巩庆毓还以为她睡着了,就在他庆幸乔越桐没听到刚才的讲话时,却又听到乔越桐翻身的声音。

乔越桐觉得好笑:“谁会无耻到问我夫妻之间的私事?”

巩庆毓道:“有很多人在盯着我。”

乔越桐惊奇:“很多人关心这个?”

巩庆毓深吸了几口气,也不在顾及颜面,一股脑说出来:“我部下的许多将士因为冻坏了身子都不敢成亲,他们都盯着我,我成亲了,他们才有胆量去成亲。”

“所以必定会有很多人来打听我的事。”

乔越桐从他急躁的声音中听出他压抑已久的苦闷和憋屈,待他呼吸平静之后,乔越桐宽慰道:“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在乎男人这个事,你们大可不必为此焦虑。”

巩庆毓哼哼笑了两声,生硬地说道:“未必!如果有人问你,你直接说过得很好即可,其余少说为妙。”

乔越桐道:“这不是骗人么,到时候露馅了岂不更叫人难堪。”

巩庆毓已是心力交瘁,道:“记住我说的便是了!”

巩庆毓彻夜难眠,窗外的蝉鸣陪伴了他一夜。

他不知道乔越桐有没有领悟他的苦心。

天亮后他就走了。

乔越桐醒来,昨天的喜娘又来了,她说她就是刘嬷嬷,而且还是巩庆毓的奶娘。

刘嬷嬷耐心地说:“我好久不来府里当差了,只不过偶尔进来看望将军。没想到将军还能想起我,把我薅进来服侍奶奶。”

乔越桐便请刘嬷嬷一起吃早饭。

桌上杯盘林立,点心新奇,汤品考究,一眼看过去有十几种之多,莫说两个人,就是八个人也吃不完这一大桌子早饭。

乔越桐端起一碗清水似的汤,黄莹莹的不知道是什么,抿了一口,清甜香浓,依旧尝不出来,服侍的丫鬟说是红枣乌鸡汤。

乔越桐放下银碗:“好是好,就是凉了,有些可惜。”

刘嬷嬷坐在边上,拿着一块儿玉米豆馅发糕吃,很淡然地笑道:“奶奶先别奇怪,以后更怪的事多着呢。”

“现今是纶二爷和鸾二奶奶两口子在管家,今后有事要找他们。”

乔越桐在娘家的时候就听过,巩庆毓还有一个庶出的弟弟叫巩庆纶,娶的是内府太监的女儿,叫王鸾。想来刘嬷嬷说的就是他们。

吃了早饭,刘嬷嬷带着乔越桐去见王鸾,一进门见她也在吃早饭,那餐具点心比乔越桐的还要奢华丰盛。

王鸾慢慢地站了起来,露出一排糯米似的牙齿笑道:“嫂子这么早!我说急忙吃两口就过去给你请安,没想嫂子来了……”

“丫鬟们还推说大奶奶昨儿累了一天,还不得多睡会儿。我就骂她们懒,大奶奶官宦出身,可不是我这种人。”

乔越桐往她桌子上看了一眼,汤饭都还是热腾腾的,像是刚做出来的。

乔越桐轻轻笑道:“你快吃饭吧,别凉了!找你来也没什么大事,今天我要出去访客,你看哪个马车方便?”

王鸾道:“呀!嫂子刚进门,还没来得及给嫂子预备马车呢,就说现买也得七八天才能有呢。”

乔越桐道:“那看看谁的马车闲着,我先借一天。”

王鸾道:“哎哟,咱们府里爷们儿们的马车成天跑个不停,哪轮的上咱们使。送客的马车倒有几辆,只是太过逊色,又不合嫂子的身份,下人们的马车就脏了,更坐不得。”

乔越桐奇怪,这么大的宅邸,连一辆马车也借不到,她冷飕飕问了句:“那你今天出门吗?”

王鸾道:“我不出门。”

乔越桐道:“你不出门,我先坐你的马车就是了。”

王鸾笑道:“嗐!我正想说呢,不敢巧,我的马车正换车厢呢,要不然嫂子只管用就是了。”

乔越桐心里已了然,今天是不会从她这里借到马车的,怪不得刘嬷嬷还提醒她。

乔越桐冷冷笑道:“不妨事!那你叫人快着给我买辆马车,过两天我就叫人来拉。”

临走时,王鸾白了刘嬷嬷一眼,暗示道:“嫂子这是要去访什么客人,派两个老嬷嬷去不就好了,她们整日也是白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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