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狮鸣洞,所有人的心境都变得与之前不一样。村民们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是上山避灾,却再也回不去了。
落草为寇这四个字,在居禹城外的百姓身上发生过,在毛于村的百姓身上居然也发生了。
洛銘芗说道:“这也许就是天意。”
连慧宇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他只知道,没有村民愿意卷入战乱中。
连慧宇正发呆,忽然肩膀上压下一只粗糙的手,吓了连慧宇一跳。他立马站起身,转身朝后看去,居然是谢何。
谢何冷声问道:“你是连家三公子,连慧宇?”
连慧宇弱弱地回道:“是啊。”
谢何又问:“是你抓捕了王罗明?”
连慧宇转头看向洛銘芗,见他点头,这才跟着点头,“是啊。”
谢何再问:“你可知我是谁?”
连慧宇摇头。
谢何说道:“我是汜水帮的人,王罗明曾经是我老大。”
连慧宇后退了半步,身子发僵。正当他以为谢何要替王罗明报仇之时,谢何却忽然笑了。
“哈哈……你不用害怕,我跟王罗明很早之前就分道扬镳了。当初在洛索城,我们被吴大将军围困,他明知自己实力不足,却誓死不同意招安,我与他意见不和,便分道扬镳了。”谢何道:“我早知道他会有这样的结局,所以我并不会怪你。”
连慧宇松了一口,然后问道:“你与他意见不和?那你是向朝廷降了?”
谢何点头,“嗯,当初王罗明逃往北境,我便带着这几十人降了吴大将军。”
连慧宇:“那为何你们现在会变成这样?”
谢何叹了口气,“哎,吴大将军病重,无暇照看我们,他手下的将士对我们颇有意见,说我们是反贼之身,不配与他们同吃同住。我们不堪受辱便逃了出来,但是他们仍然不打算放过我们,污蔑我们仍是反贼,下了通缉令要抓我们回去治罪。我们几十人不得不四处逃亡,最后躲到了这狮鸣洞。”
“原本以为躲过这一阵子,等风声过去,我们便可隐姓埋名,消失在江湖中,可是现在看来,没有人给我们这个机会。而且,还连累了这些百姓,真是抱歉。”
谢何的言语中充满了无奈,似乎他并不想事情发展成这样,百姓也不想事情发展成这样。所有人都不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
连慧宇想起他曾经站在雍苣城的城楼上,想不明白,为什么将士们很努力,百姓也很努力,可是大齐还是丢掉了北境九城。
事情的发展总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连慧宇越来越明白了这个道理。
连慧宇道:“我本就是被通缉之人,你没有连累我,只是这些百姓,我没有权力替他们表态,你自己与他们说吧。”说完,连慧宇便走出了山洞。
雨过天晴后,天空中升起了一道彩虹,绚丽的色彩赏心悦目。连慧宇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崎岖的山路。
杨勋背着太奶奶,与毛毛一起慢慢地走在山路之上,在连慧宇看向杨勋的瞬间,杨勋也看向了连慧宇。两人视线相触,都露出淡淡地微笑。
……
当日晚间,山底上来了很多人,不是衙役,而是士兵,看来县老爷是向周边的驻军求助了。在大齐全面剿匪的氛围下,各地军官都以剿匪数量来邀功,此事一旦过了军队,便再无回旋余地,谢何、连慧宇、杨勋、村长……山洞中所有人定然会全部被认定为反贼。
杀十个反贼能当什长,杀百个能当百夫长,杀千个能当千夫长……狮鸣洞中有近三百人,这对于士兵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洛銘芗站在洞口往山下看,月光下什么都看不太清楚,但是士兵手中白亮的刀刃无比清晰,“来了至少有一百多人,虽然我们占据高地,但始终是准备不足,这一仗太难打了。”
杨勋冷着脸,黑沉沉的眼眸阴狠的扫过山下的一切,“难打也得打,我们必须要护住山洞里的人,不能让他们被抓走。”
谢何道:“没错,若是被抓住,定然是要被他们杀掉领功的,我们只能拼死一搏。”
杨勋问道:“太宇他们呢?”
谢何道:“安全地躲在洞中,你放心。”
杨勋微微颔首,然后拨出图穷,在昏暗的月光中声音如鬼魅般阴沉,“那就动手吧。”
谢何是个常年征战的人,尤其是这种深山的战争,他早已熟悉无比。只见他立即带人往四周散去,埋伏在阴暗的树后。
每棵树的旁边都堆积了许多石头,用一根麻绳勉强稳固在一起,等到士兵们走到他们不远处时,所有人一齐松开麻绳,石头顺着地势朝士兵们身上砸去。
这叫石头阵,是十分常见、十分古老的一种战斗方式,适合高地作战。谢何对于这种战斗已经无比熟悉,山底的士兵也是。他们早料到谢何等人会用这种办法对付他们,所以,他们出发前还带了盾。
厚重的盾替他们抵挡住了石头的攻击,但是前进的步伐却缓慢了很多。
谢何举起手中的长刀,大喊一声:“杀!!”
响亮激昂的喊声震动四方,连慧宇与村民们站在山洞口,昂着脖子向山下望去,纷乱嘈杂的人影,刀剑相击的杂声,一切是那么的凶狠和熟悉。连慧宇好像回到了战场上,他战战兢兢,却又不得不勇往向前,只是,战场上他的敌人是外族人,而现在,他的敌人是同胞。
手中的刀格外沉重,他拿起又放下,终是下不定决心。
洛銘芗站在连慧宇身边,道:“三公子,我们没有退路了。”
连慧宇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可是挥刀斩同胞,他怎么下得去手?!
村长一把拉走洛銘芗,“你不要让他打架,那可是官兵啊,民不与官斗!我们不能跟官兵打,不然以后还怎么过好日子?!”
洛銘芗道:“那现在我们过得是好日子吗?”
“……”村长被怔住,但是很快便回怼道:“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再跟官兵打。今日清晨,大家都太激动了,误伤了很多官兵,我们道歉,我们赔礼,我们怎么样都行,但就是不能反!!”说完,村长激动地出洞口,挥动双臂大喊:“我是毛于村的村长,大家不要打了,听我说一句!!我们不是反贼,我们是毛于村的村民!!请不要杀我们!让我们去见将军!”
“我们没有帮着反贼,都是误会!!我们愿意赔礼道歉!!愿意接受处罚!!请带我们去见将军!见县老爷!!我亲自跟他们解释!!”
“请不要……”
话还没有说完,一只冷箭忽的从山下射出,直中村长的肩膀。村长的身子晃悠了一下,然后便不动了。
一……二……三……
村长仍旧是一动不动,连慧宇心中疑惑,慢慢走上前,先是检查了一下伤口,箭端已经没入体内,但是并不深,不足以伤及性命。只是村长的双眼圆瞪,一动不动,诡异得很。
连慧宇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将手指放到村长的人中处试探鼻息,竟是一点什么都没有探到,村长的身子随之倒地。
连慧宇惊恐地转头看向众人,轻声说道:“村长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
“胡说八道!!”
……
众人均是不愿意相信,洛銘芗走上前,仔细检查一番后说道:“的确是死了!是被吓死的。”
箭矢没能取了他的性命,但却将他活活吓死。
连慧宇万万没想到村长会以这这种方式离开世间,一时间完全愣住了。耳边的砍杀声越来越近,忽然,太奶奶一把抓住了他握刀的手,说道:“乖孩子,我们这群无用的人就靠你来救了。”
太奶奶年事已高,满是皱纹的脸上布满沧桑,凹陷灰蒙的双眸带着岁月的沉淀,无比认真地说了这句话。连慧宇脑子好像一下子灵光了,他忽然明白了太奶奶这句话的意思,她是要他起身战斗了。
原本摇摆不定的心在此刻忽然变得坚定,连慧宇手持长刀加入战斗中,而村民中有能力的男子也都纷纷加入战斗中。
这一战,连慧宇等人险胜。士兵们落荒而逃,连慧宇等人损失惨重,谢何的几十个兄弟只剩下了十九人,十几个村民身受重伤……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找个地方好好养伤。”洛銘芗检查了众人的身体后轻声说道。
连慧宇不知道该去哪里,大齐地域广阔,可此刻却没有一个地方能够容纳他们。
此时,谢何提出了一个改变了他们日后人生轨迹的建议,“去陆翔寨!”
连慧宇问道:“那是何处?”
谢何道:“那是我老乡陆翔的地盘,他曾经跟我一起在汜水帮干过,后来跟王罗明有矛盾就自己出来单干,在蓬勃县占据一地,听说日子过得还不错。我本来就想投靠他,没想到半路遇到你们,这才耽搁了。现在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去投靠他。”
蓬勃县离毛于村并不远,这对于连慧宇等人来说,的确是个投身的好地方,连慧宇没有过多犹豫,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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