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翔寨大破洛索城,连慧宇乘胜追击,没有丝毫停留,直取桂林城。
在司徒振国的帮助下,桂林城并没有抵抗多久,很快就被拿下。
连慧宇带着众人来到了司徒大将军府,远远地,便看到大将军府丧幡遍布,喊灵的铜磬声隔一会响一声,在空旷的路上格外响亮。
连慧宇原本以为大将军府是在替司徒克明办丧,进到大堂才知道,除了司徒克明,还有他的母亲。
年迈病重的母亲没能挨过去,与儿子死在了同一天。
王月丽一身丧服,手拿着司徒大将军当年的长剑,立在大堂中央,冷冷的看着连慧宇等人。
偌大的将军府,只有她一人孤独地坚守着。她的脸色很不好,眼睛浮肿,皮肤苍白,似是强撑着一口气站在他们面前,让人望而生怜。
连慧宇柔声道:“你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只要你愿意,大将军府一切如旧。”
“哼。”王月丽冷哼一声,“物是人非事事休,你说如旧便如旧?”
“……”连慧宇一时无言。
“阿弥陀佛!”无尽和尚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走到王月丽的面前,如以往一般的安慰她,“月丽姑娘,死者已矣,大势所趋,放下吧。”
“呵,呵呵……放下?这里是司徒大将军府,是万隆年四大名将之一,司徒大将军生活的地方。他会在这里看着我,看着我们所有人。”王月丽指着大堂墙壁上挂着的猛虎皮,然后瞪着司徒振国,“司徒家族其他人可以为了私利背叛大齐,但是我长房所有人绝不做叛国贼。”
“今日,我守在这里,等着你们,就是要告诉你们、告诉所有人,司徒大将军一门没有降!!司徒大将军一门永远忠肝义胆!”说完,王月丽举起手中的长剑,自刎而死。
“阿弥陀佛!”无尽和尚闭上眼,低下头,口中念念有词。
众人对她的举动并不意外,只是感慨。王月丽用死守住了司徒家族长房的名誉,守住了司徒大将军的名义,这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女子!
没有人知道,她在用剑划破自己咽喉的时候是多么害怕。她的手在发抖,甚至几乎举不起长剑,用尽所有力气也不能让自己立即送命,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血液从咽喉处喷涌而出,感觉到身体越来越轻、意识越来越模糊。
她忽然想起最后一次与司徒克明相处的时候,他轻吻了她,她说,她应该是等不到他回来了。
一语成谶,她没能等到他回来,但是好在,她能跟着他离开。只是……黄泉路上,她要去找他吗?
还是不要了吧,他并不喜欢她,就不要再像这一世一样,自讨没趣了。
王月丽下定决心死后也要离开司徒克明,可是在她临死前脑海中的最后一个画面竟然是新婚之夜。
那天晚上她羞涩的坐在床上,满怀少女心事。红烛罗帐,香薰迷人,司徒克明走了进来,一把掀开她的红盖头。她瞧见那男人身姿挺拔,俊俏非常,心中欣喜不已,可是他看起来并不开心,满身的酒气说是欣喜所致,倒不如说是借酒消愁。
这一愁便愁了五年,她也跟着再没开心起来。
希望下辈子,她不要再成为别人交易的筹码,不要再遇上不喜欢她的人!
……
连慧宇厚葬了司徒克明、王月丽及其母亲,丧事办的风风光光、轰轰烈烈,但是所有人都在骂连慧宇,因为,他让司徒振国接手了司徒大将军府。
连慧宇知道,大家都觉得司徒振国不配住进司徒大将军府,不配继承司徒大将军的所有东西。但是,连慧宇没有办法,当初他偷偷让徐武去找司徒振国谈判,司徒振国答应做内应的要求之一,便是接手司徒大将军的一切。
大丈夫言而有信,连慧宇只能顶着骂名兑现承诺。
丧事办完的第三天,朝廷发出讨伐檄文,将有大军讨伐陆翔寨。这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毕竟陆翔寨攻下了南部大部分地区,如今算是一方枭雄。天底下,除了奉禹帮,再没有比陆翔寨再大的势力了,而且,王月丽是王肃坤的侄女,陆翔寨害死王月丽,王肃坤定然不会轻饶。
只是,公告中并没有写明由谁做主帅,这不免让寨中之人猜测不已。有人说是贺思凝从北境紧紧调回,担任主帅,但是,此时北境战事焦灼,这个可能性不大;有人说是吴大将军的外甥李忠明,但他经验尚浅,这个可能性也不大……
众人议论纷纷,连慧宇却躲在房里认真研究朝廷发出的那篇讨伐檄文,觉得它写的极好:
我朝百数年,深仁厚泽,历代祖先,以仁待人。推科举、重武艺,数代辉煌,安民抚外,商道发达,民道宽广,极己之所能,尉民之所艰。奈何近数十年,外境欺凌,丢北境九城,奇耻大辱。国之赤子,愤怒怨恨,日复一日,失望叠加,国之愧也。时至今日,国生艰难,正是民众万众一心、团结一致之时,陆翔宵小,起兵内乱,乃增民之艰难,朝廷即刻严诛,绝无宽贷!
连慧宇问洛銘芗:“你知道这篇讨伐檄文是谁写的吗?”
洛銘芗看着上面的文字,轻描淡写的说道:“瞧着这文笔,定然是我那同门师兄,御史中丞刘楚顷。”
霍春奇微微一笑,“哈哈……果然是同门师兄弟,一眼便能认出,我查证过,此篇檄文,的确是出自御史中丞刘楚顷。”
连慧宇道:“既然朝廷出了讨伐檄文,骂我们是宵小,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让他们带着舆论走。”说完,看向洛銘芗,“既然你跟刘楚顷同承鲁术门下,我想,这篇反击文应该由你来写。”
洛銘芗道:“珠玉在前,我怕我比不过。”
“可是真心话?”连慧宇道,“恐怕,你一路走来,等的就是这一刻。”
洛銘芗嘴角一弯,笑了。他从师门走出,扶持看起来弱小、无能的连慧宇,他一心想闯出个名堂,这次的确是个天赐的好机会。
文人的**,不过是文采第一,风流遗万世,受万民敬仰,让万世铭记。
洛銘芗知道,他的**,成,在这一刻,败,也在这一刻。
第二天,洛銘芗写出《为陆翔檄大齐文》,广告天下。(注:参考了《为李密檄洛州文》)
大齐初年,树之帝王,帝友民恭,天下大胜。普天之下,得失均衡,若上谦责躬,忧劳于己,则下劳耕田,四海升平。奈何,数百年时光掠过,人已非当年人,国已非当年国。时至今日,贪官当道、暴行于民,钱神起论,铜臭为公,终现克天位者也。
平章百姓,一日万机,未晓求衣,昃晷不食,但求平安喜乐。然,大齐之下,幼儿饥死于沟壑,百姓漂浮于大水,良臣冤屈于监牢,无人救援,无人助力。大齐之罪,罄竹难书。
陆翔之人,怜天下可怜之人,尊天下平凡之民。顺势将革,先天不违,诸方英雄,不谋而同辞,不召而自至,应龙骧而景云起,乃顺应天命也。盖各英雄子弟,共建功名,耿弇之赴光武,萧何之奉高帝,岂止金章紫绶,华盖朱轮,岂不盛哉!(注:参考了《为李密檄洛州文》)
旦旦之言,不能晓天下之万一,但我勤勤之意,只为许幼儿以吃食,许百姓以安宁。腐骨之肉,宁痛而剔之。
民之于民,国之于国,不在于姓氏,只在人心。择木而处,光明之未来,令不自疑。
布告海内,咸使闻知。
……
《为陆翔檄大齐文》一出,其影响力震惊了全国,洛銘芗一文成名。
他废了很大的劲,走过很辛苦的路,终于让自己的名字能够跟刘楚顷的名字一同被人记住,一同被人说起。这就像一个攀月的人,爬了很久很久的梯子,终于快要触摸到月亮,这份喜悦,是什么都不能比拟的。
他心中怀揣着这份喜悦,小心翼翼地藏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
连慧宇问他:“你的文章很成功,为什么你看起来并不怎么开心?”
洛銘芗想了一会儿,道:“你听说过祖君彦吗?是隋末起义军首领李密手下的一名记室,为了抗击混乱的朝廷,撰写了《为李密檄洛州文》,用于声讨、揭发隋炀帝罪行,为李密起义造势,当时这篇文章的影响不亚于今日我所写得那篇。但是,后来李密战败,他被斩杀。我想,我的才华虽不及其万分之一,但是我的遭遇与他类似,若你战败,我定然也会被敌军斩杀,一想到这里,我就开心不起来。”
连慧宇瞪他:“还没开战,你就诅咒自己?”
“不是诅咒,而是担忧。朝廷不同于地方山寨,他将士众多,训练有素,实力雄厚。司徒克明一事,是他们的疏忽,如今,他们对我们重视起来,必会群起而攻之,我们人数少,我怕一时间无法抵抗多数量、多方位的攻击。”
“我明白接下来都是硬仗,我已经叫徐武和泽天昊领二万精兵回防蓬勃县,护住习晋之,另,我让梁楠留守桂林城。明日,我便和杨勋、霍春奇、余平去德天城,去最前线迎接战争。銘芗,你就留在这里,跟梁楠一起保护这里的百姓吧。”
“你是想保护百姓,还是想保护我?太宇,我选择走这条路,就不是个愿意躲在背后被保护的人。”
“……行,銘芗,只要你愿意,无论是在后方,还是在前方,我都支持你。”
“多谢。”
“好朋友,何须言谢。”连慧宇拥着洛銘芗,在出发对战朝廷来军的前一天,在军营外,开心地笑了。
周围人多眼杂,绯闻四起,为枯燥的军营生活平添了许多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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