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的话还没问出口，后门边忽然响起一声，“浪哥！”
艹。
这一声惊得他一激灵，连忙反身捂住来人的嘴。
“你小点声，看不到别人在睡觉？”
褚知浪死死捂着，压低声音小声责怪。
“松开……哥，我不说话。”王痧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被放开，往教室里一瞧，当即心虚笑笑，“一打眼没看住，这，……睡了一大片啊。”
“找我干嘛？”褚知浪没好气。
“这不是你易感期，燥的么，给你带了冰沙。”王痧将自己从冰箱底翻出来的绿豆沙递过去，又说，“别的，不就，乔阳那边的事嘛……”
褚知浪接过，冰冰凉凉的饮品被他放到桌上，钟时还在睡。
“出去说。”
钟时醒来后面已经没人了，接下来两天人都没来。
他拿着后桌的成绩单仔细研究了一番，这人文科还行，理科没有一门及格。
好在这种成绩想要短期内提高一百多分，难度倒也不大。
只是得人配合。
周三下午，康阳医院信息素部。
即使是工作日，信息素部的人依旧很多，钟时绕过长队，拐进张医生办公室。
里面还有说话声，他敲门。
“进。”
门一开，张医生那张拘谨的笑脸正对他，指着对面的座椅格外热情，“小钟先生，坐。”
对面是两把实木椅，他一进来，旁边的褚知浪就勾着脑袋瞥过来，手里的魔方五颜六色，没有一面是拼好的，“总算来了。”
他手上动作不停，说出的话却仿佛带着些轻佻，“都等快五分钟了，……我说，你钟少爷就不能打个车？非得去挤地铁，这不，迟到了呗。”
那开口嘲弄的语气让张医生顿了一瞬，他搓了下手正要解释没事，“呃，多等几分钟而已……”
话还没说完，却见那位冷冰冰的少年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根七彩棒棒糖，手一扬砸在另一个少年身上。
扎好的透明包装袋里是扁圆的糖果，颜色艳丽，一打开就是一股浓重的糖精味，这种容易被怀疑掺了色素的糖除了学校小店门口，别的地方可瞧不见，起码医院门口是没有。
不然也不会连发三条消息，顺带两个语音电话，催着喊着带过来。
“闭嘴，糖瘾犯了的人没资格说话。”
“别误会，就是突然馋这口。”褚知浪咬着糖挑眉看过去，见人已经拉开椅子坐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也不看他。
他笑笑，嘴里的糖又甜又腻，靠过去说，“人嘛，总会有些突然想吃什么的时候，你要理解，对吧。”
理解个屁。
钟时冷眉微拧，若不是在校门口接到电话，被这人听到公交到站的声音，胡搅蛮缠非要带糖，他也不至于误了时间。
他离旁边人远些，转头冲医生道了句抱歉。
这一番小动静看得张医生微微后仰，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好几回，才干笑道，“没事，……二位，关系挺好，好事，好事哈。”
“这个，还是上次那个匹配度的问题，我们已经给二位重新匹配过了，”他从边上拿过那张匹配报告，瞧了好一会儿才摇着头说，“确实是有些问题。”
“……”
钟时仿佛事不关己：“所以之前是机器故障误报的匹配度？”
张医生点头：“嗯，现在来看是这样……”
办公室内静了下，褚知浪咬着那颗糖在腮帮子里转了一圈，嘴里一股子糖精味，腻得很，他轻皱眉头，“哦，……我说呢，Alpha怎么可能跟Beta有百分百匹配度，啧，得亏你们这机器换了，否则……”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张医生推过来的那张报告单，“恭喜，你们匹配度在99.501%。”
桌上的报告单上标红的数字格外显眼，褚知浪宛如掉线般突然噤声，之后又冷不丁坐直，也顾不上嘴里腻不腻的。
“这么高？”
他瞧了一阵，又拿着回头跟钟时说，“唉，我们之前好像不是这个数吧？它还涨了？”
手里的纸很薄，钟时垂下眼皮，问，“方便问一下，这个依据到底是什么？”
张医生熟练笑笑：“可以，但在此之前，容我先问几个问题。”
他翻开病历本，推了推眼镜，“二位既然是同班同学，那最近可有接触过？比如，说话，或者其他肢体接触，这种。”
褚知浪架着腿，还算配合，“有，说话。”
而钟时就比较讲究实事求是：“牵手。”
两个字一出，张医生滞了下。
面对着张医生那宛若终于露出马脚的神情，褚知浪撑着手侧身，小声商量，“你说话能不能正经点？”
钟时坦然回视：“你也知道，易感期非牵着我不放，不正经？”
他哑口无言：“我……”
钟时轻嗤：“不要讳疾忌医。”
“是，有问题还是要找医生，不要自己瞎捣鼓，”张医生笑着点头，边记录边问，“那，这次易感期跟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同？”
这话显然是问自己的，褚知浪瞥了眼旁边表情淡淡的人，回，“更难熬？”
“情绪波动也挺大。”他回忆。
张医生提笔，解释，“基因匹配是截取你们身上的一段染色体，类比信息素，就像AO之间，易感期的Alpha会本能向匹配的Omega索取信息素，以获取安全感。”
“所以理论上，易感期的时候你会本能向这位先生索取，额，通俗点理解就是，在易感期他整个人对你的影响类比信息素，你会控制不住想亲近他，包括亲吻和拥抱，或者别的。”
“上次易感期你们待一起的话，你没感觉到吗？”
“……”
办公室安静了会儿，钟时闻言瞧见另一边的人僵了一瞬。
在那道冷淡的目光下，褚知浪掩饰般摸了下鼻尖，心说，怪不得上次感觉跟得了肌肤饥渴症一样，疯狂想往钟时身上贴。
他张了张嘴：“这个，……我……”
张医生接着问：“你不想抱他吗？”
“额……”
“会想亲吗？”
“这个没有。”
褚知浪不是很想当着钟时面回忆当时的状况，直接说，“其他的，我……没什么印象了。”
张医生明白，在那本病历本上记录，患者想亲想抱。
然后转头问另一个当事人：“当时的状况，你能复述一遍吗？”
褚知浪纳闷：“……不是，你问那么详细干嘛？”
“这不，得分析你们匹配度到底为什么异常么。”张医生笑眯眯解释。
这话说的，褚知浪不自觉瞥向另一边，视线触及钟时。两人目光短暂交汇，那双黑眸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跟从前一样。
他捏着手里的糖棍，好似被烫着般立马错开目光。
下一秒，便听钟时慢慢开口，“他易感期情绪起伏大，会哭。”
“脾气也不好。”
张医生一一记下，好一会儿又问，“没别的了？”
钟时双手揣进外套口袋，瞥向另一边低头尴尬到不说话的人，好心放过他，“没了。”
张医生写了好一阵，最后说，“目前来看，情况跟预期的差不多，二位之后有别的情况还可来这看看。”
他合上病历本，又说，“现在这个匹配度已经是我们第二次重新匹配的结果，之前一次是99.106%，基本一次比一次高。”
“我们医院经过一周的排查，可以确定，我们的机器没有问题。”
“据目前已知的情况来说，额，不包括未知的，这个，现在呢有两种可能，”他撑着胳膊往前凑，手里的那只笔指向钟时，“你，其实是个Omega，但你自己不知道。”
“……”
钟时冷笑：“您觉得可能吗？”
张医生顿住：“额，那还有另一种可能。”
黑笔转了个向，指向另一边的褚知浪，他立马从钟时身上收回看热闹的目光，率先开口，无比肯定，“我肯定是Alpha。”
“……我是说，有没有可能，”张医生沉吟了下，“你暗恋他多年。”
“？”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这合理吗？”褚知浪万分不理解，这几个字合在一起是人类该有的语言么，他倒吸一口气，“到底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可怕的想法？”
钟时冷声开口:“贵院的行事风格都这样？凭空猜测？”
张医生打断：“这话就不对了，我们是合情合理推测，过往来参加我们项目的，都是一对一对的，他们感情好，面对家里的压力又不想分手，我们给他们提供一张匹配报告单，他们能继续在一起，多好的事儿，是不是，宁拆一桩庙不要毁一桩姻么……”
感情好匹配度当然高，褚知浪一口将糖咬碎，有点琢磨出来苗头，“诶，这么说，你们这基因匹配也会受到情感因素影响，波动范围大概多少？”
“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左右。”张医生双手交叉，冲他笑笑。
他沉默了下，接着追问，“那有没有可能会达到百分之十九呢？”
“理论上不可能呢，少爷。”
张医生微笑：“而且，你两不是没感情吗？”
褚知浪：“……”
见两人没话说，张医生又道，“总之，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机器是没有问题的，这个匹配度绝对真实，那……”
他双手一摊，指向在座两位，说话点到为止。
钟时：……
所以，有问题的是他们？
“当然，也有可能，是存在某种未知的情况，具体呢，还需要两位的配合。”见两人神色不明，他连忙从抽屉里掏出工具，接着开口，“二位可否留点血样，就当是为了人类的进步献身。”
“……”
等抽完血，两人就在那医生两眼放光神情谄媚中离去，关门的时候还能瞧见他拿着那两管血，如获珍宝。
外面正在下雨，医院大门边，钟时刚打开伞，后面的褚知浪快步跟上，一个弯腰就钻到伞下，扬眉冲他笑笑，“带我一程呗。”
手里的伞是单人款，两个男生挤一块显得有点小，钟时不想跟他挤，遂冷脸撑伞下台阶，“就这点雨，你有跟我说话的功夫，跑过去早到了。”
地铁口离医院大门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稀里哗啦的雨溅到地面，雨点挡不住来医院的人群，马路边的轿车时不时停下又开走。褚知浪一把夺过伞，伞面倾斜，雨珠打在地上，有几滴溅到钟时手上。
他啧了声，压眉瞧过去却见人手搭上他的肩，凑过来说，“没关系，我不嫌挤。”
“钟同学行行好，我从小身体弱，淋不得雨，昂~”
雨声夹着少年特有的清朗嗓音，钻进钟时耳朵。
身体弱个屁，他果断伸手挣开，却被人箍得更紧。
他冷道，“刚确诊了百分百匹配，你现在靠我这么近，合适吗？”
褚知浪：“？”
短促的笑声忽然从耳边传来，褚知浪一手撑伞一手带着人下台阶，“确诊这个词用的好，……唉，我怎么没发现呢，学神，你用词总是如此精准。”
他笑了一阵后又说：“没事儿，你是个Beta，没有信息素也闻不到信息素，对我构不成影响，不妨碍咱俩当兄弟。”
钟时眼皮一掀：“有病就滚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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