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宋趣

人走的那天,天气晴好,手术室外的走廊常年亮着瓦白的灯,冰冷又寂静。钟时跟褚知浪拎着水上来的时候,林可几个人坐在手术室外。

临近夏天,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有些燥,但一进这里,那点温度就像被剥离般,生冷。

明亮的白灯衬得人肤色更白,瞥见人微微拧起的眉,褚知浪笑了下,伸手摸了下人后脑勺,问,“冷吗?”

医院里面阴凉,钟时校服里面是件短袖,被走廊里的风一吹,空荡荡的袖口确实会灌风进去。

但并不冷。

走廊里一成不变的白光,目送人离别又见证人团聚,车轱辘送来又送走,压抑,祥和。

没来由地,他不喜欢这里。

钟时摇头,也没说什么。

倒是褚知浪,见状挑了下眉,趁机牵上那双手,宽大的手掌温热,仿若驱散心里的那股不适,钟时也就随他。

手术室旁边的座椅上,林可低着头没说话,身边的文露揽着她无声安慰,另一边的王痧跟孙乔迈陪着还在哭的宋家父母。

前几天宋趣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查出急性白血病,人昏昏沉沉的,也来不及跟林可讲,最后几天没收到消息的林可觉得不对劲,去他家附近打听,这才知道人进了医院。

事情发生得突然,几人也不敢耽搁,趁中午放学赶过来。手术室的灯还亮着,沉默又克制不住的悲伤氛围弥漫开,钟时拎了两瓶水递给那边小声哭泣的宋家父母,刚拿到病危通知书的中年女人一口气都差点没喘过来,一直在哭,“……怎么好端端地,就突然……”

还是宋爸爸强撑着接过,浮肿又疲惫地眼缓了下,道谢,“好孩子,耽误你们上课了。”

“这么远,还过来一趟。”

几人摆手说没事,王痧拉着两位坐下,轻声安抚,“叔叔客气了,大家同学一场,来看一下也要不了什么功夫……”

安慰的话钟时也插不上嘴,他转身,林可手里饮料瓶上的那层标签纸已经被她扣开一半,低着头也瞧不见表情,他便轻拍了下人的肩。

林可抬头,那双空茫的眼睛愣了下,又说,“没事,时哥。”

他点头坐下,旁边的褚知浪还盯着那手术室上的灯,神色淡淡的,带点困倦,系统坐在人边上,也没说话。

大概二十分钟后,灯灭了,门被打开,医生过来让家属去看一眼,宋家父母踉跄着进去。

等车轱辘再送出来。

人没了。

……

他们几个人赶过来还没吃饭,之后的事有宋家其他人照看,他们这些朋友再跟过去,就太过了。

空荡荡的走廊压得人喘不过气,钟时跟王痧下楼去买些吃的,林可正蹲在走廊尽头哭。

外面的阳光从半开的窗户里照进来,在走廊尽头划分出清晰的分界线,压抑的心情往阳光下钻会好些,连文露都拖着林可去有光的那边哭。

只有褚知浪无动于衷,半个身子藏在阴影中,两手插进校服外套里,垂着脑袋,整个人沉默不少。

连钟时过去,似乎都没反应过来。

“想什么?”

钟时扔了两包零食过去,这个点食堂也只能买到一些流食,他们几个都不想吃,干脆随便买点零食充饥。

褚知浪接过,昂头见他才笑了下,大概受那压抑的氛围影响,实在笑不出来,扯了两下嘴角又给收了回去,他说,“没啥,就……挺感慨的,那盏灯一灭,人也没了。”

他倚在墙边,换了个姿势,微微勾着头,手里的饼干包装袋被他捋平整,好一会儿又说,“放假前还跟咱有说有笑的人,突然一下就没了,人死灯灭,什么都没留下。”

走廊尽头的阳光攀上钟时肩头,映在人脸上,像是镀了层明亮的金,褚知浪抬手揽过肩,眉梢轻轻挑了下,“生老病死,怪无情的,不是么。”

钟时拧了下眉,没回答,只是将手里那瓶椰子味的营养快线递过去。

刚从冰柜里拿出的饮料还有点凉,上面不少水汽。褚知浪一低头,就望见那瓶身上,雪白的指腹边,圆润又搞怪的,‘爱你’两个字。

他轻笑了声,这安慰人的法子还挺独特。

林可哭了一中午,那双肿起来的眼实在不能见人,文露干脆帮她请了假,陪着人回寝室。

下午,宋趣离开的消息,老林告知了班上,大概谁也没料想到,班上一时安静了下来。

但课还得照常上,老林缓口气继续讲题。

午后的阳光堂而皇之地爬进教室,钟时难得没在刷题,托着脑袋去瞧那些霸占了半个教室的光,他所剩不多的记忆里,宋趣从没出过事。

“系统。”

冷然的眼尾下瞥,落到坐在课桌上的小人身上。

系统助理仗着没人瞧见,上课时间悠闲地啃零食,瓜子壳吐得到处都是。

听到宿主声音它顿了下,回头见人神色冰冷,就知道宿主是在问宋趣的事,它小声解释,“那,咱推动剧情,林可那条线,我看过了,她跟宋趣感情稳定,毕竟是恶毒女配……”

“大纲里虽然没明说宋趣最后咋样,但……剧情线自动补全,所以……”

“所以宋趣就该死?”

钟时唇线绷紧,冷冷反问,“他以前没事,是因为之前没人去推动剧情?”

过往循环里,没人去碰那条剧情线,即使是这次循环,他参与得也不多,即使这样,一团糟的剧情线依旧不肯放过他们。

小人静了下,好一会儿才说,“是,宿主,剧情线不可违,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

钟时:“就算宋趣死了,林可也不会对秦顾一见钟情。”

系统助理又沉默了一阵,接着道,“我知道,宿主一时接受不了。”

“他们对你来说是身边的朋友,是一个鲜活的人,可……在那不到一页的剧情里,他们连名字都没有。”

这很残酷,但确是事实。

钟时嗤了声,没再理它。

下课,班上一切照常,瞧着那后排接连空了好几个座位,王痧才恍然反应过来,林可是不是哭得太伤心了些?

“他两是亲戚?”

从厕所出来,王痧望见褚知浪在走廊边,手里还拿着那个甜到发腻,钟时格外嫌弃一股糖精味的七彩糖果,他连忙凑过去问。

褚知浪一口咬碎手里的糖,转手将糖棍扔了,“不是。”

“那……”

就剩一个解释,王痧心里卧槽了一句,“啥时候的事啊,他两之前不天天争老二吗?这也能争出感情?怪不得可姐哭了那么久……”

他趋步跟着人从后门进教室,自顾自地念叨,说完就见人到钟时位置上,悬着手捂住那从校服里露出的半边耳朵。

哦,那校服还是他哥的。

褚知浪冲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压着气音道,“啧,你话咋那么多,大家在休息,看不到?”

“?”

外面阳光好,这一片区域,班上同学不是在写题就是出去晒太阳,王痧环顾一圈,只找到钟时一个在睡觉的。

无语了一瞬,有时候他真想摇着他哥的肩膀大喊,能不能不要每时每刻都在秀!

但他没这个胆子,只敢小声控诉,“不是,搁教室里呢,你们收敛一点!”

甚至怕真吵到钟时,还特地压低声音。

褚知浪动作极轻地将那校服盖回去,挥手让人赶紧走,丝毫不讲兄弟情义,“快滚。”

边上还在写题的邻桌乐呵呵:“没事,相亲相爱,咱爱看。”

王痧:……

大概心绪不佳,那一觉睡醒接近上课,钟时随手扯下头上的校服,折好放到后桌。

后面没人,他起身去洗把脸。

刚走到门边便见走廊里,褚知浪拎着书给王痧报听写,估计是嫌人刚才叽里呱啦太吵,专往难的挑,单词记得又不牢,死活想不起来,急得王痧直挠头,连系统助理都站在边上瞧着他写。

钟时望了会儿,突然喊,“褚知浪。”

嫌那股阳光下的燥,偷凉般,少年躲在走廊阴影里,单手插兜,另一手端书,见写不出来又懒洋洋地报了下一个,听到声音,脸上还挂着散漫的笑,一回头,挑眉问,“睡醒了?”

“嗯。”

他点了下头,掉头往厕所去。

平白被喊一句,又没说啥事,褚知浪心里笑了下,将书一合,匆匆给王痧丢下一句自个儿默写,追着钟时去。

“怎么,喊我干嘛?”

他凑过去,明知故问。

少年那股恨不得黏上来的热乎劲,钟时眉梢轻抬,跟系统助理聊完便微皱的眉忽然舒展开,道了句,“不重要。”

瞧见人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什么狗屁剧情线,什么主角配角,什么没他们的名字,那些都不重要。

对他而言,这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虚无缥缈的剧情线悬浮在世界线之上,让他们生就生,让他们死就死。

凭什么。

傻逼得很。

“哪不重要了?”褚知浪跟着人去洗手池,人洗脸的时候还在边上碎碎念,“你一睡醒就要喊我,多么舍不得我呐,一睁眼就想瞧见我。”

“那是咱俩感情好的铁证。”

冰凉的水珠在脸上滑动,钟时关了水龙头,从他口袋里摸索出一包纸巾,拆开抽了张,随手抹了把脸,将剩下的扔回去,“嗯,对。”

褚知浪接过那包沾了水的纸巾,不在意地将水撇去,又重新放回口袋,瞧见人唇角的笑意,才搭手过去摸了下发顶,惊奇道,“这么好说话?”

“真一睁眼就想见我?”

钟时低头擦手:“是。”

他扬眉,心里诧异了一瞬,这么乖?

瞥了眼无人的四周,他小声问,“是不是特别,特别,特别~喜欢我?”

钟时耐心即将告罄:“……嗯。”

“说你爱我。”

“别得寸进尺。”

钟时冷冷地瞧他一眼,转手将纸扔了。

恰逢上课铃响,褚知浪嘿了声,半搂着人往教室走,笑着到人泛红的耳边吹气,“小钟老师,撒谎是会红耳朵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其实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我~”

校园里的铃声很响,生怕某些同学躲在角落听不见神圣的上课铃,除了铃声,那些染着笑的话也清晰地钻进钟时耳朵。

他微嗤,踩着铃声的最后,勾了下唇,侧头在人来不及收回的脸上轻触了下,很轻很快的一下。

温热一晃而过。

四下无人,但教室里的吵闹并未停止,若不是真切感受到了那抹温热,褚知浪都以为啥也没发生。

他们站在教室外,隔了堵墙,倒也不怕班上人瞧见,可对面教学楼无遮挡,虽然离得远也不一定能看清。

褚知浪心里艹了句,热气直冲脑门,这也忒会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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