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空暗沉下来杭城的雪也愈来愈大积雪厚重地堆砌在车顶,压断枯树的枝干,漫过迟暖的脚跟。
她独自在黑与白交织的城市中前行,在看不见尽头的路上不知道走了多久,两旁的路灯开始忽明忽暗雪花伴着狂风的呼喊肆意模糊掉她的视线。
直至迟暖乌黑的长睫沾满白色,两颊的肉因为冻伤而撕扯至裂开来。
每每冷空气入侵到肺部她的唇色就要更煞白一分。
她想,自己的生命是否已经走到了尽头。
在闭上双眼的最后一刻,迟暖看见了一座亭子,里面有一位正在作画的女人。她胸前落下一条米白色针织围巾身着深灰色羊毛大衣。
这是她第一次遇见宋时雪的场景。
杭城难得一见的雪,雪里专心作画的宋时雪。
只不过这次的雪要大得多,只不过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和她重新认识。
迟暖嘴唇张了张没出声,作画的女人却看向了她。
依旧清冷。
迟暖扬了扬嘴角露出那一抹月牙,最后在她的眉眼中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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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暖!醒醒!”迟暖被一道急切的声音叫住,然后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力一直晃动着她的肩头。
她皱皱眉,眼皮撑开一条细线语气十分虚弱:“知羽......”
“你吓死我了迟暖暖!我还以为你......”陈知羽捏紧迟暖发烫的五指“何必呢?迟暖暖。”
迟暖被陈知羽带回她家后没多久她就发烧了,额角不自觉地开始排出密密的汗珠。
她的双臂将被套夹得很牢,眉头紧锁出两块小鼓包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宋时雪的名字,不停说着不要离开,说着对不起。
所以,何必呢?在梦里都这么狼狈这么卑微。
迟暖只是朝她笑了笑。目光往右移投向床头柜上的棉棒、酒精和撕开的退烧贴。
“谢谢你,知羽。”如果没有她,或许迟暖真的会像梦里一样死掉。
“害,我们两个说这些干啥!”陈知羽把手上的药和水递给迟暖,语重心长地说:“迟暖暖,这段时间你先住我家吧。对了,你不是还有一条萨摩耶嘛,到时候也一起带过来。”
“怎么,你怕我想不开啊?还是看上我家的闪闪了?”
“嗯,后者。”陈知羽开着玩笑,但迟暖肯定能明白她其中的意思。
“行,那我恭敬不如从命,这段时间就麻烦我们小陈总了。”迟暖笑笑,她明白陈知羽的意思。
是怕她想不开,怕她做傻事。
迟暖的语气尽量表现得自然,但还是没能瞒过陈知羽。
陈知羽听见她最后的尾音是颤抖的,看见她神情是苦涩的。
“咳,我今晚陪着你睡,不容拒绝哈!”陈知羽故作疲倦地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爬上床大半个身子钻进被子里。
“嗯。”迟暖将身子侧到一边。
她听见旁边的陈知羽翻了个身,然后听见陈知羽开口对她说:“有任何事都别憋在心里,任何事情都可以和我说,我一直在。”
陈知羽没有问迟暖和宋时雪之间最近发生了什么,也没问宋时雪离开的原因。
只是对迟暖说她一直在。
陈知羽无法判定这场失恋对于迟暖所造成的伤害到底有多大,她只知道迟暖很爱宋时雪爱到几乎把自己目前拥有的一切给了她。陈知羽深知迟暖是个很专一的人,她对于迟暖是否能放下宋时雪这个答案持一个未知数,对复合也是如此。
宋时雪这样的人吃回头草的几率很小。
迟暖放不下宋时雪的概率很大。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陈知羽才告诉迟暖——无论怎样,只要需要她,她就一直在。
“阿姨......她知道这件事吗?”陈知羽盯着她单薄的背影犹豫地问道。
“不知道。”
迟暖暂时还不想让迟桑之知道。
当初迟桑之同意她和宋时雪在一起都费了好大的劲,要死要活地鼓起勇气反抗最后还把自己送进了医院洗胃。不仅如此,宋时雪好不容易在迟桑之心里树立了一个良好的形象,如果突然又给迟桑之说宋时雪不告而别了,了无音讯了,那迟女士不得将迟暖骂个半死。
“再等等吧。”迟暖轻声说。
等一等宋时雪。
等一等拥有坦白的勇气。
“睡吧。”
说这两个字的是迟暖,结果到头来睡不着的也是迟暖。
周围一安静下来迟暖的心脏便开始不受控地演奏起激烈的交响乐。声音在耳朵边,脑袋里不断碰撞,交响乐过后是一阵又一阵密集的心慌和梗塞占据身体。
频繁的濒死感使她没有时间作缓冲更没有时间入眠。
对于迟暖来说爱人的离去是一片吸力强劲的沼泽地,它紧紧束缚住自己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尽管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从沼泽中爬出来。
她能做的只有大口地贪婪地呼吸,再用掌心死死攥紧被套圈入怀中最后再曲起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
这并不是一个充满安全感的姿势,却是迟暖唯一能想到缓解痛苦的姿势。
她就这样保持身体蜷缩半梦半醒地度过一晚。
第二天一早,陈知羽要去工作迟暖则是按照昨晚答应她的那样回家收拾东西搬去陈知羽家住一段时间。
出门前陈知羽还不断地给迟暖重复着,有任何事情就给她发消息。
陈知羽不厌其烦地说着,迟暖不厌其烦地应着。
能挺过去的,迟暖认为。
不会让自己出事的,迟暖认为。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迟暖认为。
迟暖收拾时才发现原先自己带来的东西并不算多,大多都是和宋时雪同居后她为自己一手购置的。她从卧室出来站在客厅中央仔仔细细地慢慢地环视一周。
从沙发旁的一幅画和落地灯开始到玄关墙上的照片相框作为结束。
迟暖曾经在心里面想,这个大相框里要放满两人的相片,可现如今才占掉一半。
她看见了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迟暖曾经答应宋时雪会每年至少为她拍摄一组照片,可现如今她和宋时雪都失约了。
这一次,拉过钩的事情迟暖没做到。
迟暖僵硬地站立着,表情木讷。
她内心的大树早已枯萎,枯掉的树根穿透迟暖的五脏六腑再腐烂掉,侵蚀掉,最后唯一剩下麻木,剩下一具空壳,连着痛都感受不到了。
直到闪闪在她旁边叫了一声,心脏才又有了一丝反应。
下一秒,她眼眶热了,红了。
滚烫的泪水落下来,落入冰冷的缝隙里。
她抹一把泪水,从墙上取走了相框牵上了闪闪,拖着行李箱。本来还准备带走写给宋时雪的两封信,不过她找遍了主卧也没见着手写信的痕迹。
迟暖不会忘记信件的位置,是在较为隐蔽的书本下。
她不会记错。
她只能想,是宋时雪发现了信件并扔掉了。
迟暖重重地叹一口气,轻轻地关上了门。
她没有回头,没有任何念想地,木讷地拖走全部家当。
但只有迟暖自己清楚,对宋时雪的爱意只是被被暂时寄存在了心底。
不管多久,只要她重新出现在迟暖的世界里,那她总会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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