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昀言不打算去打扰他,而是选择坐在离他隔着两个桌子的位置坐下。
书页迟迟没有翻动,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斜前方那个挺拔的身影上。
江昀言看着他微微蹙眉凝视屏幕的侧脸,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看着他偶尔抬手推一下眼镜时,镜片反射出出冷冽微光。
一种熟悉的燥热在皮肤底下蔓延。
时间过得很快。
他看到纪驰舟合上了电脑,开始收拾东西。
他要走了。
他下意识地垂下眼,假装专注地看着书本。
然后,他看见了。
在那张刚刚被纪驰舟占据的桌面上,一只纯白色的蓝牙耳机,正安静地躺在电脑旁边。
机会。
一个可以合理地靠近他,并与他说上一句话的机会。
没有经过任何理性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
在纪驰舟起身离开座位,走出几步之后,江昀言也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走过去,拾起那只还残留着对方体温的耳机,仿佛带着灼人的热度。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图书馆柔软的地毯吸走了他的脚步声,直到他距离那个背影只有一步之遥。
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颤音。
纪驰舟应声回头。
江昀言伸出手,摊开掌心,那只白色的耳机静静地躺在他白皙的掌心里。
“你的耳机忘在桌上了。”
他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但微微倾身的动作,暴露出他试图缩短这点社交距离的渴望。
指尖交接的刹那,他微凉的指腹不可避免地擦过了纪驰舟的掌心。
像一道细微却强烈的电流瞬间窜过四肢百骸 ,让他指尖猛地一颤,几乎要握不住那小小的耳机。
他飞快地收回手,仿佛被那短暂的接触烫到。
“谢谢。”“不客气。”
他几乎是抢在对方道谢之前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说完,他不敢再多看纪驰舟一眼,立刻转身,近乎逃离般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低下头,握住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手,试图留住那转瞬即逝的温度。
.
回家的路上,江昀言脚步轻快,心情莫名很好。
他觉得面馆前面坐着的白色拉布拉多很好,街道中央的米奇玩偶很好,路边的那颗大榕树也很好。
一种微妙的、与世界达成短暂和解的平静感包裹着他。
直到走到楼下,草丛里传来一阵猫叫。
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猫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皮毛打着结,瘦弱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看着奄奄一息。
他缓缓蹲下身,避免过大的阴影惊扰到它,然后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探到小猫微凉的鼻尖下。
指尖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气息。
还好,还活着。
他立刻脱下了身上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将那只脆弱的小生命包裹起来,只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然后打车去了医院。
当医生出来告知“没什么大问题,小家伙生命力很顽强。”时,他松了一口气,拧着的眉终于放松了下来。
“谢谢,谢谢。”
医生看到江昀言如此担心,询问道:“这是你的小猫吗?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不是的。”江昀言摇摇头,“是我捡到的。”
医生的眼神透露出些许怜悯,“真是个小可怜。”
把小猫接回家前,毫无养宠物经验的他听着一堆医生交代的注意事项,诸如奶粉比例,喂食频率,保暖措施等,听得一知半解,还好最后护士善解人意地帮他写在便签上。
回到家后,江昀言按照教程给小猫喂食,还用一个坐垫给小猫做了个临时的小窝。
等他洗漱完毕,已经接近凌晨两点,公寓里安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细微的运作声。
小猫在窝里蜷成一团,吃饱喝足后终于陷入了沉睡,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江昀言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他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静静地看着它,暖意在心里涌起,冲淡了平常的孤寂感。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照着他柔和的侧脸,手指点开学校APP,查看着明天的课程表。
明天下午,有一节英语必修课,纪驰舟也回去。
这个念头浮现出来,心脏便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了几下。
他会去吧?自己要不要去呢?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他低头看了看窝里安睡的小猫,那毫无保留的信任姿态仿佛给了他一点莫名的勇气。
去吧。
就像今天在图书馆那样,能靠近一点点,就好。
疲惫终于彻底席卷而来,他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安稳的小家伙,才轻轻走回卧室。
这一夜,因为掌心那转瞬即逝的触感和角落里安稳的呼吸声,似乎不再那么漫长和冰冷了。
.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进客厅。
小猫虚弱地叫唤着,把他吵醒。他耐心地起来给它冲调羊奶,看着它小口舔食的样子,一种被需要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处理完小猫的事情,他站在衣帽间前,挑选衣服时比往日多费了几分心思,最终选定的那件浅色针织衫。
出门前,他站在镜前深吸了一口气。
“只是去上课。” 他对自己说,“像任何一个普通学生一样。”
小猫叫唤了几声,随后跑了过来,扒着江昀言的腿不放。
“舍不得我吗?”他蹲下身,揉了揉小猫的头,小猫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江昀言声音带着一丝宠溺,像哄小孩那样,“你乖乖的,我很快就回来。”
.
走进教学楼时,他的心跳莫名开始加快,但一想到那个可能见到的人,又给了他一丝勇气。
他迟到了几分钟。
当他轻轻推开公开课教室后门时,英语老师流利的讲解已经在教室里回荡。
一瞬间,后排很多学生的目光都直接或隐晦地投了过来。
江昀言感到脸颊有些发烫,但他强迫自己忽略这一切。他的目光急切却又不失礼貌地扫过教室后方,迅速找到了某个目标——纪驰舟。
以及,他旁边那个幸运的空位。
江昀言其实没想过要坐到纪驰舟旁边的,对于他来说,能上一节课,在同一个空间他就很满足了。
但人总是很贪心,尝到一丝甜头,就不满足于现状了。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慌乱,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他在纪驰舟旁边的过道停下,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温和,甚至带上一点不令人反感的请求意味:
“你好,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他紧张得指尖发凉,几乎要捏不住怀里的课本。
他垂着眼,不敢直视对方,生怕在那双冷冽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不耐或拒绝。
时间的流逝变得无比缓慢。直到那句简洁的“可以”响起。
一股巨大的喜悦瞬间冲淡了所有的紧张。
他努力克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轻声道谢,然后带着几分小心,在那个位置坐了下来。
他不敢有大动作,尽可能轻地拿出笔记本和笔。
江昀言能闻到纪驰舟身上传来的很淡的气息,像雪后的松林,令他觉得很安心。
但同时,一种莫名的热意在体内蔓延,叫嚣着想要靠近那处热源。
他只能紧紧并拢双腿,将手规规矩矩放在桌上,用强大的意志力将自己钉在原地。
他拿出早上没吃完的红豆面包,小口地吃着。
一方面是为了补充体力对抗情绪波动,另一方面……他觉得这个面包很好吃,所以买的时候多买了一个,万一呢?
但当纪驰舟的目光真的扫过来时,他却又慌了神,脱口而出的是笨拙的分享。
被拒绝是意料之中,但他还是有一点点失落。
他把面包放回去,心里小声嘀咕:真的很好吃的……
当纪驰舟的朋友需要借笔时,他几乎是立刻递了过去,这种下意识的讨好,也是他习惯了的,与人建立连接的方式,看到对方接受,他松了口气。
下课铃响,他感到一阵怅然若失。
当陈炀发出一起吃饭的邀请时,他其实很想答应,但他知道自己快要到极限了。
他只能遗憾地拒绝,目光却忍不住看向纪驰舟,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拒绝不是针对他。
走在回家的路上,阳光温暖,他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那份短暂的慰藉在迅速消退。
但是没关系,至少又靠近了一点点。
也许下次可以设置个小目标,比如,要到一个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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