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发生在昏暗峡谷中的、粗暴的强吻，像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短暂而剧烈地照亮了某些被刻意掩埋了九年的东西，随即留下更深的、令人不安的黑暗与死寂。
自那天后，合作依旧在进行，但气氛降到了冰点以下。
苏祁念彻底将慕萧辰视作了空气。所有的指令通过助手传递，必要的接触缩短到不能再短，甚至连目光的交汇都被他强行切断。他把自己包裹在一层比荒漠夜晚更冷的寒意里，全身心投入到最后的数据收尾工作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隔绝掉那挥之不去的、属于慕萧辰的冷杉气息，以及唇上仿佛依旧残留的、带着掠夺意味的灼热触感。
慕萧辰也恢复了之前的沉默和恪尽职守。他依旧如影随形地提供安保，配合数据采集，但周身的气场比之前更加冷硬，像是将自己也冻结了起来。只是偶尔，在苏祁念背对他操作设备时，那双深邃的眼睛会长时间地、复杂地凝望着他清瘦而紧绷的背影，里面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情绪。
最后一天的采集任务在傍晚前结束。整个项目组都松了一口气，开始收拾设备，准备次日撤离这片荒芜之地。
夜幕降临，荒漠的星空格外清晰璀璨，银河如同泼洒的钻石碎屑，横亘在天鹅绒般的天幕上。营地里篝火燃起，驱散了些许寒意，也带来了一些人声。完成了任务的士兵和研究员们，三三两两聚在火堆旁，低声交谈，享受着任务结束前短暂的松弛。
苏祁念没有加入。他独自一人，坐在远离篝火的一块巨大风蚀岩上，仰望着星空。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穿透他单薄的防护外套，但他似乎毫无所觉。
他需要这冰冷的寂静。需要这浩瀚的、无人打扰的星空，来平复内心那片自从慕萧辰出现后就从未停止过的惊涛骇浪。
然而，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一步步靠近，最终停在他身后不远处。
苏祁念的身体瞬间僵硬，他没有回头，但全身的神经都已经绷紧。空气中的冷杉气息，即使在此刻凛冽的夜风中，也依旧清晰可辨，像一张无形的网，缓缓收拢。
“我们谈谈。”
慕萧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不再是命令式的口吻，却也谈不上温和。
苏祁念依旧望着星空，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谈什么？谈慕队长是如何‘恪尽职守’，在执行安保任务时，对合作方的研究员进行性骚扰？”
他的话语像淬了冰的刀子，毫不留情地掷向身后的人。
身后沉默了片刻。只有篝火那边隐约传来的笑声和风声掠过岩石的呜咽。
“那不是骚扰。”慕萧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压抑的、固执的肯定。
苏祁念猛地转过身。
星光下，他的脸色苍白，眼底却燃烧着压抑许久的怒火和屈辱：“那是什么？Alpha失控的本能？还是慕少爷时隔九年，突然想起来我这个被你标记过、又随手丢开的Omega，觉得可以再次随意处置？！”
积压了九年的委屈、不甘、愤怒，在这一刻，伴随着峡谷中那强制性的吻带来的羞辱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手指紧紧抠着身下粗糙的岩石表面。
慕萧辰站在几步之外，篝火的光影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晦暗不明。但他那双眼睛，在星辉下，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苏祁念看不懂的、激烈而痛苦的情绪。
“随手丢开？”他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意味，“苏祁念，你以为我这九年……”
他的话没有说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扼住了喉咙。
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不适感毫无预兆地袭击了苏祁念。
或许是连日的精神紧绷和体力透支，或许是此刻激烈情绪的冲击，也或许是……近距离、长时间暴露在慕萧辰那虽然收敛、却依旧对他有着极强影响力的信息素之下——
他后颈的腺体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紧接着，一股失控的、带着绝望气息的栀子花信息素，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这气息不再是他平日里刻意维持的、冷淡的疏离感，而是变得浓郁、苦涩，充满了混乱和无助，如同被暴风雨摧折的花朵，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地绽放出最后的、凄艳的芬芳。
“呃啊……”苏祁念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后颈，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那股熟悉的、源于标记的空虚和躁动，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理智吞噬。
这是他信息素失控的征兆！
慕萧辰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属于苏祁念的、混乱而痛苦的信息素。这气息与他记忆中清冷的栀子花截然不同，充满了挣扎和绝望，像一根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的心脏上。
几乎是在苏祁念信息素失控的下一秒，一股更加强大、更加霸道、充满了警告和绝对压制意味的冷杉信息素，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从慕萧辰体内澎湃而出！
这股Alpha信息素不再有任何掩饰，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占有欲，精准地、严密地将苏祁念连同他失控的信息素一起，牢牢地包裹、笼罩起来。像是在宣告所有权，又像是在构筑一个绝对的保护圈，隔绝外界一切可能的窥探和影响。
两股信息素在冰冷的夜空中猛烈碰撞、交缠。
苏祁念的失控与无助，慕萧辰的强势与掌控。
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危险的平衡。
苏祁念在双重信息素的冲击下，腿软得几乎站立不住，只能依靠着背后的岩石，剧烈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他能感觉到慕萧辰的信息素正试图强行安抚、压制他的躁动，但那过程充满了Alpha本能的征服欲，让他感到屈辱，却又无法抗拒那源于生理层面的、该死的契合与……渴望。
慕萧辰一步步逼近，最终停在他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灼热的呼吸。他的眼神如同狩猎中的猛兽，紧紧锁着苏祁念苍白而脆弱的脸。
“看到了吗？”慕萧辰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却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苏祁念，九年了……你的身体，你的信息素，从来没有真正摆脱过我。”
他抬起手，似乎想碰触苏祁念痛苦蹙起的眉心，或者那剧烈起伏的、脆弱的脖颈，但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手指蜷缩了一下，又猛地攥成了拳头，垂回身侧。
“这不是骚扰。”他盯着苏祁念的眼睛，一字一顿，仿佛要将每个字都刻进对方的灵魂深处，“这是标记。终身标记。就算过去七十年，只要我还活着，只要你还活着，它就在那里。”
“你和我，都逃不掉。”
他的话音落下，只剩下荒漠的风声，和两人交错在一起、混乱而沉重的呼吸声。
苏祁念仰着头，望着慕萧辰近在咫尺的、写满了复杂情绪的脸，望着星空下他那双如同深渊般的眼睛。
身体深处那被强行引动的、属于标记的共鸣，以及慕萧辰话语里那不容置疑的、近乎宿命般的断言，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他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
九年。
原来，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闭上眼，任由失控的信息素在慕萧辰的强行压制下，缓缓平复，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凉。
逃不掉吗？
也许吧。
但他绝不会，再像九年前那样，任由自己沉沦。
抱歉各位来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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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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