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沈麟羽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许诺身旁，学着他的样子坐了下来。
“没有。”许诺诚实地摇摇头。他的头发被海风吹乱了，看起来就像一朵蓬松的蘑菇。
“还以为你想家了。”沈麟羽抽出一支烟，拨开打火机，用手笼罩着火苗防止被吹灭，然后唇稍微凑近了一点，点燃了那支烟。
“不想家。”许诺简短地回应。
许诺一家人都不是爱说话的性格，许诺听过最多的话就是他们的争吵，婚姻的破败让他们无暇顾忌曾经象征着爱情的结晶的许诺，毫不客气地朝对方吐出最恶毒的字眼，比起这样的时刻，许诺还是更喜欢家里无人，一派死寂的景象，谁都不愿意回那个家，只有十七岁的许诺还没能力逃离。
沈麟羽没问他为什么，缓慢地呼出一口烟，烟雾在空中逐渐消散。
“能教我吗？”许诺转头，很认真地盯着沈麟羽两指间夹着的那支点燃的烟。
沈麟羽微微晃动了一下烟：“这个？”
“嗯。”
“怎么，光长了一副乖乖脸啊。”沈麟羽似笑非笑。
许诺不作声了，又沉默地看海。他抱着手臂环着曲起的膝盖，下巴撑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像块石头一样望着海平面出神。
沈麟羽心里觉着好笑，评价道：
“沉默的蘑菇。”
许诺心里有点不爽，虽然他知道抽烟不对，自己被一个不熟的人拒绝也很正常，但他闷闷地回击道：
“淋雨哥。”
“还挺有礼貌的。”淋雨哥心满意足。
……
许诺在心里给他比了个中指。
“你们在这里啊。”高景越和陈宇一路沿着海边走找到他们，陈宇率先道：“光坐着干嘛，来玩水啊！”
“穿这衣服怎么下水？”高景越率先反驳。但陈宇已经踏入海里，朝岸上的三个人泼了一把水：“这回能下水了吧。”
已经是十月了，但最近凉城的天气格外好，有不少人在水里嬉戏打闹，高景越一把扯掉上衣，加入了战斗。
“小诺，麟羽，别愣着了，快来玩！过几天天气冷了就不好下海了！”陈宇又朝他们扬起一把水。
沈麟羽抽了半支的烟都被浇灭了，他笑着站起身，解开白衬衣的扣子，朝海里走：“赔烟。”
许诺望着他的背，看见他脱衬衣时露出的肩胛骨，接着是少年已经宽阔但并不夸张的背，单单看着就强劲有力的腰，和先前被衬衣遮住的黑色皮带，和被打湿的黑裤下隐约可见的腿部线条。沈麟羽的皮肤在男生里算偏白，但并不是许诺那种白皙细腻的感觉，反而更具一种来自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性张力。
许诺莫名有些燥热，他抿了抿唇，不顾陈宇的呼喊，说：“我去给你们买水。”说罢转身便跑。留下身后的高景越大声抱怨道：“陈宇你这个疯子，你把小诺都吓跑了！”
到了便利店，许诺从冷柜随手拿了几瓶水，又把其中一瓶贴在自己脸上降温，可即便这样，他脑子里还是不住地想到沈麟羽**的上半身。
嗯，对同性健身成果最单纯的欣赏罢了。
等到贴在脸上的水都不冰了，许诺才想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来搪塞自己。
“一共十七元，还需要别的吗？”收银台前的小姐姐语气和善道。
“嗯……再拿两包烟，要那个。”许诺指了指收银员姐姐身后货架上最贵的烟。
“一共是137元，扫这个码就可以。”
“好。”许诺做贼心虚地把烟一起揣兜里，庆幸她没有问自己有没有成年。
没事的没事的，再有几个月就成年了，不打紧不打紧。
许诺念叨了三遍减轻罪恶感后才走出便利店。
到海边时，三个人已经疯玩了一阵，正往岸上走，每个人都光着膀子，许诺这次没敢多瞟沈麟羽一眼。
“谢谢。”沈麟羽接过水，从海里带出来的水珠顺着他的动作朝小臂滑动，滴到许诺垂着的右手手背上。许诺右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心跳得跟打雷似的。
“哗啦”一声，右手正提着的塑料袋被松开，饮料骨碌了一地。
许诺忙蹲下身去捡，沈麟羽盯着他发红的耳根片刻，也弯腰捡起了剩下的水，一并装到塑料袋里。
因为喝了点小酒，再加上凉城的天气实在是难得的好，一行人是走路回去的。夕阳怀抱云彩，把凉城的天染成粉红色，傍晚的风吹得人神清气爽，衣服上水渍慢慢褪去颜色。许诺觉得，这是到凉城这么些天以来最惬意放松的一天。
他心里哼着小曲，又觉得不过瘾，想从兜里摸耳机，却摸到两块硬邦邦的东西，是烟。
他没心思听歌了。
许诺开始刻意放慢脚步，直至和沈麟羽并排走在陈宇和高景越的后面，然后用胳膊肘顶沈麟羽。
许诺身高差不多一米七二，抬胳膊肘时刚好顶到沈麟羽腰侧，因为靠的很近，沈麟羽低头看，只看见一个头埋得更低的后脑勺。
“怎么了？”
许诺听到问话，猛得把头抬起来，然后做贼一般迅速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烟往沈麟羽裤腿处塞。虽然他已经偷瞄过沈麟羽裤子口袋的位置，但因为紧张，反而在沈麟羽大腿上胡乱摸了几把。
沈麟羽握住他的手腕，缓缓提起，看见他手上已经有些被捏皱的烟盒。
许诺小声地紧张道：“给你……烟……”
这语气听起来倒像是沈麟羽在和他要烟似的，沈麟羽看了前面两人毫无转头的迹象，伸手接过烟放入裤兜，也小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
许诺被这么一问，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见许诺半晌没吭声，沈麟羽瞥了一眼许诺仍然鼓鼓囊囊的口袋，小声打趣道：“不会是学费吧？”
“什么学费……”许诺被这句听起来不着调的话弄懵了，顺着沈麟羽的视线，才瞧到自己口袋里还剩着一包烟。
鬼使神差的，他问：“你会教我吗？”
“不会。”沈麟羽干脆地拒绝了他，朝他伸手，冲许诺口袋的方向勾勾手指。
许诺听到这个回答，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但并不是失望，他顺从地从口袋里拿出烟放在沈麟羽的手心。
沈麟羽回应他一个很自然的笑，用一种赞许的眼神看着他。许诺觉得他好像在看一只刚学会什么新技能的小狗。
“哎，你们俩在后面磨磨唧唧干什么呢？”陈宇突然转头，刚好看到许诺把烟递给沈麟羽正欲缩手。
陈宇完全误会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你教我弟吸烟？他才十七岁！”
沈麟羽早就习惯了陈宇这样大呼小叫的性格，他平静道：“没有。”
“什么没有，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景越你也看到了吧！”
“我作证，沈麟羽教唆未成年小孩抽烟。”
“人证物证齐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就是就是！”
陈宇和高景越跟说相声的捧哏逗哏似的，越说越起劲。
见沈麟羽完全没有还嘴的意思，许诺替他辩解道：“是我给他买的。”
“啊？”
陈宇和高景越呆滞了，陈宇看着自己乖巧懂事单纯可爱善良无害的表弟。
“哦，你叫我弟给你当跑腿，给钱。”
沈麟羽这下认了，顺从地掏出手机打开扫一扫。
陈宇没想到他还真准备付款，立马摆出家长样儿来：“小诺，收着，别不好意思，你看他还好意思叫你跑腿！”
许诺打开手机，在展示收款码还是个人二维码两者间犹豫一瞬，选择了后者。
叮。
“鱼”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好友验证通过。
“这还差不多，快点转钱。”陈宇揽着高景越的肩，问许诺，“多少钱？”
“一百。”许诺诚恳地说。
陈宇和高景越对视一眼，心知那一包烟不会那么贵，但还是继续催沈麟羽转钱。
沈麟羽转了一百五，看着许诺在陈宇热切的目光里收下后，淡淡道：“我让他买了两包。”
“哇！沈麟羽你！”陈宇心里那个小小的疑虑瞬间不存在了，朝着沈麟羽就是邦邦两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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