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执很想骂人，准确地说他想把费鲤擂一顿，但他清楚不是对方的对手，便不得不暗自调息平复，只是情绪波动让本就疼得发麻的腹腔抽搐得更加厉害。
“呼——”
盖在上腹的手掌收拢成拳来回碾压，邱执长呼一口气，呼吸间藏着颤音，脊背稍弯，抬眸瞪了一眼：“我胃疼，你别气我。”
费鲤张开一半的嘴立马闭上。
他心想邱执大概是疼狠了，又猜不准是不是胃痉挛，但费鲤第一时间想到谈佑说的话：如果是痉挛可以帮忙揉开。
行动完全由本心支配，费鲤揽住邱执肩膀，手盖到人用力按压的拳头上。
颤抖的呼吸声在身体相触的瞬间加重，邱执挣扎几下：“费鲤你干什么？！”
少见的气急败坏语气，费鲤骤然间意识到对方大概是以为他又要干什么混账事。
他确实色字当头，费鲤承认那晚的所作所为不完全为解毒所迫，或多或少有些情感的冲动掺杂在其中，但他再混账也不至于不分场合不分地点不分情景。
这时候再多解释也不嫌多，费鲤直言：“我帮你揉揉。”
邱执没应他。
他手劲儿大，解挛有效，但疼得也彻骨，手在邱执上腹才按了一圈，人便没忍住闷哼出声。
“疼？”费鲤稍松了点劲儿，却没忍住嘴欠，“疼就乖点。”
邱执费力喘了两口气：“您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嗯？”费鲤埋头专心致志地解挛。
“您算一算，您伤我多少次了。”
他一口一个您又切回敬称，费鲤察觉到不对劲，盯着人瞅了会儿：“我不是……”头一回说话打磕巴，费鲤差点咬到舌头，但很快就咬牙迎头而上，“老子是看你不笑的模样怪招人稀罕。”
邱执嘴角的笑以可见的速度消失：“招谁？”
“我啊？”费鲤老脸一红，“我稀罕你啊。”
邱执“嚯”地一下站起身就走。
“哪去？”费鲤跟着追了两步。
邱执走得飞快，五指用力抓着上腹，在衬衫上落下道道清晰的褶皱。
费鲤一大步赶上，抓住他的手腕：“我问你哪去？”
“工作。”邱执彻底没了笑模样。
“你疼得满脸冷汗还想着工作？”
“越局每个月给我开工资，不少，”邱执举起被攥住的手腕，发出一声带着轻微嘲讽的笑声，“您给双倍？”
“……”
“没钱就松开我。”
衬衫上的褶皱向上腹一点聚拢，在手掌之下绷得死紧，邱执面无表情地望向费鲤。
一根两根，费鲤的手指逐个分开，他从口袋里掏出早上特意去研测中心开的胃药递过去：“吃药？”
只备药没有水，干噎啊？
就像费鲤这个人对他一样，要好不好，带死不活，噎得难受。
邱执收回视线，说了句“不用”转头就走。
费鲤继续跟，但刻意落后一个人的距离：“你生气或者工作都得先止疼吧？”
“不用，越疼越好。”
“什么？”
“保持清醒，”邱执头也不回，“别跟着我，给我一天的冷静时间。”
费鲤停在原地认认真真开始琢磨：越疼越清醒是什么歪理？万一疼迷糊了呢？
*
实验体基地——
石早的治疗已经持续半个月，却丝毫不见成效。
每次治疗过后，唐泉都会出现头晕，需要石早帮忙按摩太阳穴，症状才能得到缓解。
对恢复记忆，石早没有迫切的需求，不过记忆毕竟是属于自己的过去，他多少还是有些在乎。
早上见着颜淼询问了是否可以出去的事宜，不出所料被拒绝并推给了越昱。
石早忍到中午用专供手机联系了越昱。
“我想出去。”
越昱没拒绝，给了模棱两可的回答：“你恢复记忆就可以出去。”
“为什么？”石早问。
“什么都不记得的顶级异者，如果出去伤到人谁来负责？”越昱不给他辩解的机会扔下一句“反正我不负责”就挂了电话。
自醒来后，石早便被从实验体基地的大型休眠舱直接转移到治疗舱，换了地儿但依旧被关在拱门内，舱内设施齐全，食物由机械臂运送进来，在此期间，他最常见的人就是颜淼和唐泉。
颜淼每天例行公事般来查看他的身体数据，唐泉则是从早上被颜淼的助手送进来，晚上再被接走，其他时间则是一直与石早待在一起，包括用餐时间。
石早没有想过尝试用殊力闯出这座半球形建筑，但时至今天，他莫名有些沮丧，他忽然觉得奇怪：半个月，怎么就一点进展都没有？
他是否就真的无法再拾回属于自己的曾经？那唐泉陪他耗在这里还有任何意义吗？
思及至此，石早俯身看向坐在椅子上撑着额头似乎还处在眩晕中的唐泉：“要不，我换个人来引导吧。”
唐泉按在太阳穴的手一僵，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被委屈淹没，一句话不说眼眶似忽然关不住的水阀哗哗往下掉眼泪。
“你哭什么？”石早摆了几下手解释，“我没说你不好，但现在的情况是我一天不恢复记忆，越昱就一天不让我出去。唐泉，我不能下半辈子都被关在这里啊。”
唐泉泪眼朦胧地扬起脸，模样颇为可怜，出口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早哥哥，一辈子都在这里，只有我陪你，不好吗？”
瞳孔微微瞪大，石早掩下自脊背窜上来的惊惧，轻拍了两下唐泉的肩膀，什么都没再说。
晚饭后，助手带走唐泉，石早立即联系了颜淼，第一句话就是：“唐泉不对劲。”
颜淼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说了个看似不相干的话题：“有人说要尊重你的想法。”
石早倒是很快反应过来——颜淼应该是早就察觉出唐泉不对劲，却故意不闻不问。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对了，说这话的那个漂亮男人是谁？”
颜淼嗤笑一声，听不出在调侃还是嘲讽：“漂亮？你这审美真是十年如一日。行，我跟器物部还有杜亦联系，让他们帮你，唐泉交给我的助手。”
“我只是推测，”石早不清楚他的决定会对唐泉产生什么影响，便多解释一句，“唐泉他身体瘦弱……”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颜淼打断，“只是通知他不必再过来给你治疗，”这次他的声音带上了讽刺，不多，恰好能让石早听得出，“怎么？还怜香惜玉上了？想疼人等你恢复记忆有得是时间。”
蹲在瀑布屏障外的长椅边连抽了几根眼，费鲤盯着满地的烟头一筹莫展。直到蹲得那双满是高科技的大腿竟然传来酥麻的感觉才站起身，起身后又立即切换成保洁的角色抢了扫地机器人的活。
折腾半天，扫了眼时间，才过去两个小时。
竟然过去了两个小时？！
说好的一个小时……邱执到底冷静好了没啊？
不管了，问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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