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子在深黑之中,唯有一盏幽幽的灯,印着孟章惨白之侧脸。本来莫须宄极力反对这两人独处一室,却在漓的请求下被迫妥协。
那会,孟章像是要死了一样,气息渐渐平淡,连身子都开始变冷,而漓又焦急又听得不别人插嘴,卯足了劲要和孟章待一块。一前一后莫须宄为了维持形象只得招办,将他原先的局全部打碎了,重新揉成一团。
白纱布绑上三层,上药时孟章一声不吭,可细汗层层,让人心疼。过了好久总算是处理好,漓的手微缠,看那木盆子里的血水。
“可有好些?”
孟章侧了侧身子,很轻易就靠在漓的膝盖上:“你怎不问我为何在此?”
漓怕碰到孟章的伤口,可又很想拥抱爱人,处在伸手还是僵着之间,语气有些矛盾:“那……莫不是被追杀?”
“差不多。”
孟章在阴影中细看漓,这番样貌,与回忆里的并无两样。千年前的爱人又跨过万水千山来与他相遇,不知是真真切切的缘分,还是他人一手搓成的事故人伦,就差背后离去的真相还孟章一个明白。
“嗯……侍卫呢?”漓的声音将孟章拉出沉思。
“就剩我一人。”某位神君装病装得不太在意,他眨了眨眼,“那人是谁?”
“你说莫兄?他曾救我一命,所以……”
“所以你与他相约在这深山老林里?”
两人对视,只见孟章顿了顿,而漓依然坦诚:“他说宅子里有好些失传的古籍,不方便搬运,我就跟来了。”
“是什么古籍非得要这样偏僻处看,我倒是好奇。”
漓自小懂事,这番话语一下子听出了里头的意思:“有一春秋时候的卜卦册子,说是绝本……嗯……我明日就和你出山。”
孟章皱了皱眉,缓缓地起身,他眼神有些奇怪,至少是在漓的眼里,比起之前多了些许恻隐。粗糙的大手抚上漓的脸颊:“想待着?”
漓触到孟章冰凉的手,他垂眸并没有躲开:“不是,想抄下来带回给你看的,有日提起卜卦之术……唔。”谁料话都没有说完,孟章就将身子完全倾在漓身上,重压将两人睡卧在床榻上,柔软褥子蓬蓬的,好似一双大手。
“怎么了?”身下人问道。
“累了。”
“那睡吧。”
烛火一跳又一跳打乱思绪,漓睡不着,他侧过身,看着爱人那番睡颜,没变。在月光下看得入神,这回的天不再落雪,那雪地的白映入屋子里。
“看多久了?”孟章冷不丁地开了口。漓吓得浑身一颤,实在是突然,像是被抓包的盗贼,若是偷偷看一眼也是偷窃,那漓罪恶滔天。
“嗯……没多久。”
“不困吗。”孟章挪了挪身子,朝漓又靠近了些,近在咫尺,听到呼吸,起伏有致。
漓撇开脸,他故作:“困了。”
“好梦。”孟章揉了揉漓的头发,似是在安慰个调皮的孩子。
“嗯……”
……
次日。
怪哉,大雪出奇得没有封路。晴空,一辆马车横在老宅院口,梁引着马匹穿得厚实,白绷带张狂了半张侧脸。漓已经坐在马车里,他悄悄地掀开帘子看了看在外头的孟章和莫须宄,两人站得很远,不知在说些什么,这一幕漓觉得似曾相识。
但是,他依旧听不清远方的话语。
“漓大人,天冷。”
漓望着远处人儿,他有些迟疑地收回手。
“是公子交代的。”
“哦好。”漓端着暖炉,他一时间说不上话,只得蹭蹭靠枕,不再接触外面寒风鼓鼓,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睁眼时天色已经深黑。车帘随着前行而晃动不安,他下意识以为自己还是独身一人,立马朝着袖中摸索出火折子,还没有折腾到就被人握住了双手。
听闻轻声唤:“怎么了?头晕还是觉着冷?”
漓愣了半响,他的眼眶忽然被泪水浸满,酸涩着吼间:“没事。”
悄悄拭去溢出的泪珠。
沉在寂静中,在一旁深黑中的人儿开口问:“白链子怎么没戴在身上?”
“碎了……那日我将它塞在胸前,劫匪一刀而下,便碎了珠子,没伤到我。”漓继续解释道,他不停观察着孟章的神色,只看到孟章极其轻微的叹出一气。
“人没事就好,链子碎就碎吧。”孟章的语气没有怒意,又重复一遍,“人没事就好。”
漓的手已经被捂暖,他只感觉到孟章离着很近,近到能将魂灵相拥。
匆匆到了附近城镇,客栈下马。漓又睡熟过去,就连被孟章抱起都不知,自然也没听到孟章与解君的议论。
大雪纷飞。
隔壁屋子。
解君早早在屋中等待,她也想起那段被抹去的记忆,脸色不是很好,直到孟章过来喝下一盅茶,才絮絮叨叨起来。
“若是转世,酆都怎么会不知道?我看不光是老师和烛九阴,连酆都大人都有事瞒着,也不知瞒着有什么好处。要去见,估计也就知道个屁股。我倒是记得有条黑龙曾经想来道出真相,结果人家话都没说完,就说拜拜了。”解竹元翘着二郎腿,坐没坐相,“我看那‘话说一半,屁憋一程’肯定得我们自己找答案。”
“……也是,竹元你可知今日我与那莫须宄说了些什么。”孟章放下茶盏站在窗前,望向远处山头,灰雾蒙蒙,笼一层看不清的分差,但又似乎即将被掀开。
“大哥你说。”
“这厮的意思就是,一切源于他又要重新回到他身边。而且可谓是用心良苦,先是贼匪后是雪中送炭,一环扣一环。”
解君挥手不屑:“还回到他身边?放他娘的屁去,不过莫须宄这厮真的直说出来?”
“当然没有,不过是他所作所为痕迹太重,很容易就查出来了。我那后劲鳞的链子替阿漓挡了一灾倒是物尽所用。”
“嗯?阿漓没事吧!”解君倏地坐起。
“身上多了几处伤疤。”
“啧,我感觉骊失踪定然与莫须宄脱不了关系。看来啊,只能从酆都大人那边去勾兑了。”解君又五仰八叉地靠在围椅上,语气忽得缓和,“大哥,你觉得漓该如何是骊?虽叫着一样,但……”
欲言又止,话不说尽也已知其意,解竹元下意识地注意着孟章的神色,在暗沉之多变下,孟章的脸反倒平静。
“深爱一人若只因皮囊,岂不可怜。”孟章顿下片刻,“竹元,我应该庆幸吗?”
解君坐得端正了些:“庆幸?”
“庆幸自己至始至终牵得都是同一人的手。”
外面白雪飘啊飘,解君饮了半口茶,那茶叶子在水中转了转,她叹道:“你说缘分这事啊。”
之后又陆续扯了些东家长西家短,无非是妖界典籍里找不到莫须宄的身世,妖界大牢里没有白檀的踪影。
夜深,解君也便告了辞。那个装病神君悄悄回到漓在的屋子,雪花冲击在窗格子上,有些许吵闹。孟章动作轻巧,合上木门,在黑夜中悠悠掀开被褥,那一瞬。
“阿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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