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等到第二天红脸扣房来问安时,才察觉连漓带客人全没了。

寻遍了都找不着。

清面公子像是一团乌云落过雨,也就消散得干干净净,换来空旷靛蓝的天空。

漓本就是红白脸绑来的人,难不成上门敲问:“你有本事把人抢走,没本事出来吱一声?”

但是一斛珠加万两黄金换一个养了八年的娈|童,说实在话也没有亏到哪里去。刚开始她们确实是这样想的,直到红脸手里漓的那张身契不翼而飞,才觉得这些金山银山远远不够。

身契自然是孟章走之前拿走的,他连夜送信给洄报平安,从广州城跑到会稽的老宅。

孟章在凡间有一世的身份就是会稽人士,后与解君结识才在那里造了一间府邸,专供他回去思念故人之用,就是府邸太久没人住,又大又空而且杂草丛生,现在能睡人全靠梁一夜整理出来。

府邸有一个大院,左边三个厢房右边也三个,正中间也三间正房。

漓被孟章抬到了正房的卧室里头,人还睡得沉浑然不知自己已经逃离了那处人鬼同欢的地方,就是这一身衣服,太露骨了,在孟章眼里这和没穿并没有区别。

于是劳心劳力的孟章神君跑到山下成衣铺子又要买衣裳,还好这回漓长得还算结实一些,倒没有以前瘦的皮包骨,买的尺寸也恰到好处。

洄在京城不知为何脱不开身,需要劳烦孟章照顾,孟章自以为是自己造成的下场也没说什么,也就答应下来了。

漓醒过来时还是迷糊着,没有完全清醒得看到榻边坐着个人,他支吾了半天:“妈妈来叫我了?”

他以为是楚伊,想要起身但是浑身酸痛难忍,支着脑袋,后脑勺痛的不行:“我马上起来……”

孟章放下手里的经书,将漓按下盖上被褥:“先睡着吧。”

“让我起来,再不起会被妈妈骂的。”

孟章俯手确认漓没有发热病,脉象里面的毒也解干净了。

“阿漓?”

在馆子里他都被称呼“楚情”,可没有人叫他“阿漓”过。漓昨日确实听到了有人唤他原先的名字,短暂的思考让漓瞬间清醒了不少,他这才看清顾扰尘的脸。

“你?昨晚……”

“毒已经给你解了,休息会就好。”

“这是哪里?”

“总之不是那个鬼地方。”孟章劳碌了大半夜出了一身臭汗就等着漓醒过来安慰好,然后他才会安心去洗漱。

孟章拍了拍漓的脑袋:“好好休息。”

他起身要走被漓喊住:“顾……扰尘?”

“怎了?”孟章回过头,外头的太阳照出万道金光,洒在孟章的身上,印在漓的眼里。怎么这么亮,漓都看不清他人的样子,只觉得从幽暗的地方突然就被被拉出来,外面的白光刺的他眼睛好痛。

孟章叹了一句,又走回来副俯身给漓盖好被子,柔着声音:“等我一会,好吗?”

“啊……好。”

漓像是被柔光遮住了眼,不自觉的答应下来,他呆呆的躺在榻上等着顾扰尘,脑子思索眼前之人真的是顾扰尘?

等到孟章回来漓已经清醒大半正跪在地上。只穿了亵衣的人儿低垂着脑袋,等孟章走近了才闻到淡淡的熏香味,他始终没有抬起脸,拱手恭敬:“恒王殿下。”

虽然在深院四方角落下生活,但是红脸叫漓记住了那些不得重的皇亲国戚的癖好,这里就有这个闲散的恒王殿下——顾扰尘。

可惜只知他闲散不被重用,另外的消息少之又少。

孟章扶起他:“阿漓,你这几天……”

“恒王殿下!”漓自知打断他人之话不好,但是他还是想要说完,“殿下不应该来这种腌臜地方……”

漓是知道这几年这位三皇子都在做什么,虽然吃喝嫖赌只占了前两,但这不是一个皇子该做的,而且身为皇子居然还到馆子里来,这不是他少时认识的顾扰尘。

孟章笑了,他没想到漓要对他说这个。

“救出你之后,不会再去了。”

漓看到孟章的笑意,想起孟章必然被红白两脸捉弄出不少钱,他根本不值这么多。

“我……”他一时间不知道感激什么,难道当场发誓这辈子和下辈子都做顾扰尘的牛马?似乎还是不够的,他应该表现的更加真诚。

孟章趁着漓在沉思将他拉到床榻上,漓属实吓了跳,这才想起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是昨天没有,难道现在是要补上?

“我知道你在想要如何报答。”孟章顺势坐在榻上。

“这辈子,还有下辈子做牛做马……”漓又跪下了,可是他的脑袋上突然有一轻飘飘的东西敲了一下,是一张泛黄的纸。

“你先起来,拿着这个。”

漓没有起身,双手接过,才发觉是自己的卖身契。

“这……”

“你的东西,收好。”

漓抬头看到孟章正笑着看他,这下本就报不完的恩更重了。

“那我……”那我应该做些什么?漓不知道了。

“你?考个功名罢,不用别的名字就用‘漓’一单字。”孟章执意将他扶起,说着,“怎么样?”

“可是这都对……殿下您没有什么好处。”

“怎么会没有好处,状元探花郎给我美言这个好处还不够吗?”孟章知道科举之难,并非随口苦读就能金榜题名,但这样能转移漓的注意力就行。

漓眼睛里突然有了光,他忽然看到自己可以走出泥潭的样子,虽然还是脏兮兮的,但是总有一日可以如儿时梦想般和顾扰尘站在一起……等等,不对,漓突然看到不远处站着的沈之行和沈卿。

少年人刚刚走出泥塘,下一脚又掉进名叫“世俗”的深渊里。

这个世俗会容得下他吗?

孟章看着漓又焉了下去,心想这孩子的心结却是难解,现在只能叫漓的心思不放在上面。

“若是永远都不放手做,那就永远也出不去。”

就永远都走不出世俗的眼光。

漓听着孟章的话。

“当朝圣上不拘小节,有志者皆用,连那外邦人都可入朝,你为何不行?况且你还未开始,又何必打击自己的信心,要是阿漓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你拿什么报答我?”

孟章抓住了漓的软肋——报恩。

漓听得又犹豫了。

“我来教你。”孟章补上一句,“好吗?”

“我……”

孟章没有给漓时间。

“既然你答应了,那就收拾收拾明日……不,今晚便开始教。”

漓就这样阴差阳错似的吃过了饭,在厢房书间里从零开始学习这些年他落下的,学到夜深人静了才回去自己的房间休息。

这些年的混沌却是一时间洗不干净的,漓晚上又做噩梦想起少时的事情,那些男子半夜被红脸拉出房间,已经没有了呼吸的样子,就死在他的面前。

一声尖叫把对面厢房的孟章给吵醒,孟章以为是出什么事了,只穿了里衣急急忙忙冒雨跑来,他没有犹豫推开漓的房门。

屋内的红烛已经燃尽了,外头下着暴雨,一道闪电劈在窗格子上。

孟章看到散着头发的漓。

“怎么了?”

一声闷雷劈下。

漓看到被一头乱发的孟章。

“我……只是噩梦罢了。”

孟章关上漓房间的门,点上蜡烛,屋内才有了微微的光亮。

“你先睡吧,我陪着你。”他将红烛放在不远处的案桌上才看清漓脸上的眼泪。

“我……”漓说不出话,脑海里的阴影挥之不去,那尸骸成堆的现象,人的命就这样没了,他睁眼看向孟章,双手紧紧抓着被褥,将手里的瓷片藏在被褥里面。

漓在害怕,不是这场雨,而是漓心中这场下了八年的暴雨。

孟章没有犹豫上前抱住了漓,像是哄着孩子。

“我在,没事了,没事了……”他的手轻轻拍着漓的背,冷不丁说出,“那就把瓷片给我好吗?”

“我……”漓在说谎,“没有瓷片。”

孟章故作生气的语气:“白日里答应我的都忘记了吗?沈漓是这样的人吗?”

“不是,我……”漓确实有交代完所有事情就要撒手人寰的冲动,他是被那沈卿的眼神夺走了活下去的勇气。

“我知道了。”孟章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拿着。”

漓有些害怕现在的孟章,在匕首的寒光下,面前之人的那张脸都冰冷了起来。

可是孟章却说:“我知道你害怕我,有这把匕首你可以安心些。”

孟章知道漓受的那些苦,自以为是怕了自己会做出不轨的行动。

“我是想……”漓刚刚做过的梦已经消散了恐惧,眼前的事情他要怎么解释,他顿了顿,“我知道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孟章冷然道:“既然如此,那你想做什么?”他的脸色极其难看,俯下身将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与漓靠的极近。

“要不杀了我之后在杀了自己?沈卿的一个眼神有这么打击你吗?你的命竟然由着别人一个眼神决定了?”

孟章一连串的话如一桶冰水浇在漓的头上。

“我自知非你亲朋,但也是救你出来了,既然你这么不惜命,我还是送你回去来的好。”孟章的眼神里没有了温柔,怒火烧起,就是很不爽,“好啊,废了钱财,要什么没什么,还要受你的气,沈漓,你怎么不滚?”

那桶冷水叫漓寒透了心,他浑身都在发抖,听到最后一句,漓已经顾及不了什么连忙拉着孟章的衣角。

“我是想……我只是想自尽……绝对没有要惹殿下生气……”是在央求,孟章没有料到会这样,他本来是想刺激一下漓,以为漓会立马走了,可是这人居然还在求他。

“自尽?我救你回来是要你去死吗?”孟章反手捉住漓的手,他看到漓慌张错乱的眼,里面全是不安和害怕。

孟章将漓的手贴在漓自己的心前。

“这是你的,不是沈卿一个眼神就可以决定的,阿漓,你要知道活着是为了自己。”

“我……”漓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殿下不嫌弃我?”

“你傻了?气话听不出来?”孟章坐到榻上。

“当然,你一生之中定会遇到可以相互依靠的人,但是现在就要赴死,岂不是没了这样的希望?”孟章语气缓和了不少,他转过头想要从漓的表情里读到他的想法,却看到被原本被死气围绕的眼里面有了光,就算极其微弱,但已经变成了小小炬火。

“还有,莫要再叫我殿下了。”孟章伸出手撩开了漓脸上糊成一团的碎发,烛火印照他的脸庞,“可还记得该叫我什么?”

漓的眼眶藏着泪水,就在眨眼的一瞬,泪珠划落。

“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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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春寒
连载中顾三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