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伸手拉住沈忆安的手腕,指尖微微用力,语气中满是担忧与急切:“师尊,这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压着千斤重量,目光紧紧锁住那道伤口,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端倪。
沈忆安被他这一拉,微微一怔,旋即羞耻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别过头去,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然的僵硬:“别看了……丑。”
萧暮雨的眼中盛满了心疼,声音轻柔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低声问道:“师尊,疼吗?”
沈忆安轻轻抽回手,道袍顺势滑落,掩住了那道刺目的伤口。他唇角微扬,声音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没事,不疼。”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他极力掩饰的痛楚。
他轻巧地岔开了话题,抬手指向前方的一座屋子,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笃定:“到了。”
他们行至一家客栈前,与先前经过的几家相比,这家显得格外破旧,仿佛被岁月侵蚀得只剩一副残躯。沈忆安缓步上前,抬手轻轻敲了四下门。门缓缓开启,却让人心头一紧——开门的,竟不是人。
……
是一条还未完全化形的蛇!
那孩童吐着长长的芯子,含糊不清道:“各位请。”
两人进去后,柜台前坐着一位老人,瞎了只眼,对他们说:“二位是住店还是吃饭?”
萧暮雨微微侧身,目光平静地落在掌柜身上,声音淡然却清晰:“住店。”
他的语气不带一丝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可那隐隐透出的冷意,却让掌柜下意识抬眼多看了他一眼。
掌柜的给了萧暮雨一把钥匙,道:“二楼第四间。”
沈忆安从容不迫地环视了一圈四周,目光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深意。
随后,他轻轻拉起萧暮雨的手,指尖微凉却坚定,带着他一步步踏上楼梯。
周围的空气仿佛因他们的动作而微微凝滞,连脚步声都显得格外清晰,像是在寂静中敲响的一串低音符。
沈忆安牵着萧暮雨的手,步伐轻快地上了二楼。他从袖中取出钥匙,指尖微动,钥匙轻巧地插入锁孔,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哒”,房门应声而开。
萧暮雨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那扇缓缓开启的门上,神情间似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房间显得格外简陋,家具表面覆满了厚厚的灰尘,显然久无人居。萧暮雨皱起眉头,目光扫过四周,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再次向沈忆安确认:“师尊,我们真的必须住在这里吗?”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似是在努力压抑内心的情绪,却又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抗拒。
沈忆安自然明白萧暮雨为何对这地方心生抗拒。这家客栈,说它是人间倒不如说是鬼域更贴切些。
一间间房舍破败不堪,透着股说不出的陈旧与阴冷。然而,他们眼下囊中羞涩,仅有的几块仙石只够在这儿勉强栖身,再无他选。
沈忆安的声音平淡如水,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深意:“刚刚那个小童,你注意到了吗?”
萧暮雨略一沉吟,才缓缓开口道:“哦,师尊说的是那个……”话至此处,他却顿住了,眉头微蹙,似乎在搜寻一个恰当的词汇。然而片刻之后,他才试探性地吐出几个字:“那个蛇人?”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与迟疑,仿佛连他自己也不太确定这个称呼是否足够贴切。
沈忆安点点头,继续解释说:“她就是那家香料点的店主,逃到这来寻求庇护。”沈忆安摸了摸袖子里,空空如也,有对他说:“为师去镇上买些黄纸,你一个人小心些。”
萧暮雨陷入了懵懂之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不停地点头。
沈忆安终究还是无法完全放下心来,指尖轻颤着,在门口仔细贴上了最后一张辟邪符。符纸触碰到门框的瞬间,仿佛连空气都多了一丝凝重。
他眉间微蹙,目光复杂地停留了片刻,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无声祈祷。
这辟邪符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寻常妖物根本无法踏入半步。
然而,凡事皆有例外——除非那门内的人心生异念,亲手打开这道防线,将邪祟引入其中。到那时,再强的防线也放不住了。
沈忆安迈出客栈门槛,步伐匆匆地穿过人流涌动的中心街。寒风拂过面颊,他却毫不迟疑,径直踏入一家陈设古朴的店铺。
店内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架子上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式法器与一些法师做法的必须品,隐隐透出几分神秘的气息。
他的目光在店内扫视一圈,随后抬脚迈入更深处,似乎早已有了明确的目标。
他那纤长的手指轻轻掠过货架上一沓沓泛黄的纸张,最终停留在最边上的那一沓,稍作停顿,便毫不犹豫地将其取下。
他拿出装仙石的袋子,看着里面零零星星几块仙石,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沈忆安轻轻扬起手中的黄纸,在老板面前微微一晃,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唤道:“掌柜的?”那张薄薄的黄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陈旧,仿佛承载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秘密。
掌柜正悠哉悠哉地躺在躺椅上,半眯着眼享受着闲适的时光,却被沈忆安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
他下意识地骂了句脏话,抬头瞥见店里来了客人,立马换上一副笑脸,搓着手凑上前去,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的热情:“嘿嘿,这位客官,有何贵干呐?小店虽简陋,但好货可不少,您尽管看、尽管挑!”
沈忆安轻轻扬起手中的黄纸,目光落在店主身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这一沓黄纸,多少仙石?”那黄纸在微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仿佛承载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秘密,而他的眼神则像是在权衡,又似在掩饰内心的波动。
掌柜的抬眼瞥了下沈忆安手中的黄纸,唇角扬起一抹笑,道:“哦,那个黄纸嘛,十仙石。”
黄纸卖十仙石,这价格已是极便宜的了。
沈忆安指尖轻点着那一几块仙石,清冷的光泽映在他的眸中。
然而数来数去,仅仅六块,他抿紧唇线,心底隐隐泛起一丝不安与无奈。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掌柜,声音沉稳却不容置疑:“五仙石,不能再多了。”
掌柜一听,顿时急眼了:“哎,这位客官,咱这做生意的也不容易,您怎么一砍就砍一半价呢?。”
沈忆安心念一动,目光微转,冲着掌柜的假笑道:“掌柜的,您瞧这黄纸都旧得发潮了,怕是放久了连灵气都散了几分。不如便宜些卖给我,也算是结个善缘,您说呢?”
掌柜的面露难色,右手不自觉地在左手背上轻轻拍打了好几下,才缓缓开口道:“哎呦喂,这位客官,您就多多体谅体谅咱们这些小本生意人吧。这五仙石啊,压根儿没人问津,实在是难以出手啊。”
沈忆安才不去理会他说些什么,硬生生将五块仙石塞进他手中,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店掌柜呆呆地望着手中的五块仙石,仿佛那小小的石头重若千钧。
他猛地一拍大腿,脸上满是懊恼与不甘,口中连连叫苦,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悔意。那神情,好似错过了什么天大的机缘,又似被命运狠狠戏弄了一番。
沈忆安将黄纸谨慎地收入怀中,脚步匆匆,朝着客栈的方向疾步而去。
夕阳中,他的身影在青石板路上拉得细长,每一步都带着几分急切与坚定。周围的风声似乎都追不上他的步伐,唯有斗篷在风中微微翻动,像是无声诉说着他内心的紧迫。
而萧暮雨那边……
沈忆安离开不过几秒钟,门外便传来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重脚步声,仿佛某种爬行动物正在缓缓移动。紧接着,那声音中又夹杂着类似人类行走的窸窣声,一前一后,交织成了一曲诡异的二重奏,令空气都似乎凝滞了几分。
那脚步声来得极快,萧暮雨尚未察觉,危险却已如阴影般悄然逼近。
“砰、砰、砰、砰!”门外骤然响起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仿佛每一次叩击都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震得空气都微微颤动。
屋内,萧暮雨喉头微7动,咽下一口唾沫。他抬起手,指尖已触碰到门把,却骤然想起师尊临行前的叮嘱,那句低沉而郑重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萦绕。
他的手僵在半空,终究缓缓垂落,收回的动作带着几分挣扎与无奈。
此刻,他心中唯一的期盼,便是师尊能尽快归来,为这满室压抑的气息带来一丝解脱。
门外的人见萧暮雨迟迟未应门,敲门声便急促了几分,那节奏中隐隐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灼。
每一次叩击都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寂静的湖面,激起涟漪,却无人回应,只让空气中的紧张感愈发浓郁。
他似乎已按捺不住,扬声喊道:“客官,我是店主,特意给您送吃的来了。”
萧暮雨的脑海中如同掀起了一场无声的风暴,思绪纷乱如麻。
他那双犹豫不决的手悬在半空,进退维谷,指尖微微颤抖着,似是想要触碰什么,却又被无形的力量牵制住,始终无法下定决心该不该打开眼前的这扇门。
萧暮雨扶着桌角,指节因暗自用力而隐隐泛白,那细腻的肌肤下透出几分青色,仿佛承载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重压。
他的手心微微发凉,但掌心触及的木质桌面却带着一丝温意,这种微妙的反差让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吱呀,吱呀。”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掌柜的眉头紧锁,显然已失去了耐心。他略带粗暴地掏出备用钥匙,插入锁孔,随着一阵生涩的金属摩擦声,房门应声而开。
萧暮雨一时间有些失神,心中暗自疑惑:他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钥匙?况且师尊不是贴符了吗?他怎么进来的?
掌柜悄然步入,脚步轻盈得仿佛融入了空气,全然不让人察觉到身后的存在。他缓缓放下饭菜,独存的右眼如同一道锐利的光束,紧紧地锁住萧暮雨,目光中透着一股无声的压迫感。
他身后跟随着的小童,口中不断发出“嘶嘶”的声响,那细长的芯子在空气中颤动着,令人不寒而栗,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
萧暮雨缓缓伸出手,指尖触及桌上那柄残星剑的冰冷剑鞘。
他将剑握于掌中,稳稳抽出,寒光映入眼帘,如同霜雪凝结的一瞬。他将剑横在身前,步伐微沉,身形绷紧,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防御姿态。
掌柜将饭食轻轻放在桌上,嘴角悄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客官这是何故?”
“掌柜有何贵干?”
……
空气好像凝固一般,十分压抑,最后还是掌柜先开口说明来意。
掌柜:“我是来给客官送吃食的,不曾想客官戒备心这么重。”
萧暮雨:”既然吃食送来了,您也可以走了吧。”
萧暮雨始终维持着握剑的姿态,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接近的冷意,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无法触及他的内心分毫。
掌柜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但明显淡了几分,带着一丝微怒。
“客官似乎有点心急呢。”
“这可不行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萧暮雨手腕轻转,残星剑如一抹冷电,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森然的弧线,直逼掌柜的脖颈而去。剑尖所指之处,寒意骤升,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冻结了一般。
那掌柜眼疾手快,身形一闪便巧妙躲过,两指如电,精准地封住了萧暮雨的灵脉。萧暮雨只觉一股劲力袭来,身体瞬间僵滞,仿佛连气息都被压制得无处可逃。
而他身后的小童也露出了原本的模样,一只小蛇轻巧地缠上了萧暮雨的腰部。
掌柜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萧暮雨的脸庞,那一丝寒意仿佛穿透了肌肤,直抵心底。他低声叹息,声音如同风中残烛般微颤:“何苦呢……”这短短几字,像是问句,又似感慨,回荡在空气中。
萧暮雨被蛇紧紧缠住,难以脱身。他挣扎着动了动身子,试图挣脱这冰冷的束缚,然而那蛇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反而越缠越紧,力道如铁箍般压迫着他,令他呼吸愈发艰难。
“放开我!”
“等会……就一会儿……很快就好……”声音微颤,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迫切与隐忍,仿佛在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却又无法完全掩饰那份深藏的渴望。
“您马上就会回来了……”
萧暮雨立于一片浓郁的黑气之中,那黑雾如潮水般翻涌,将他的身影完全笼罩,仿佛要吞噬一切光明。而在他脚下,一座金色的阵法正静静运转,散发着柔和却坚定的光芒。
那光与黑雾交织,彼此侵袭又相互映衬,宛若黑夜与晨曦的较量,在无声中酝酿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张力。
萧暮雨的身子被蛇紧紧缠绕,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缕缕黑气如潮水般缓缓涌入自己的丹田。冰冷的触感顺着肌肤侵袭而来,仿佛要将他的意识也一并吞噬殆尽。
他咬紧牙关,眼中满是不甘,却无法挣脱这致命的禁锢,只能任由那股阴冷的力量在体内肆意蔓延。
时间如细沙般悄然流逝,萧暮雨周身萦绕的黑气逐渐稀薄,仿佛被风吹散的浓雾。而那掌柜却已是面色灰败,额头上沁满冷汗,整个人摇摇欲坠,似油尽灯枯,命悬于一线之间。
掌柜垂危之际,沈忆安恰好赶了回来。他抬眼望见那扇大敞的房门,又扫到地上已然化为灰烬的符纸,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他素白的指尖紧攥着袖中冰冷的短刀,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眼神一凝,他猛然迈出一个箭步,推开门扉,毫不犹豫地踏入其中。
推开门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被浓郁黑雾缠绕的萧暮雨,以及掌柜那扭曲狰狞的笑容。他的神色骤然一冷,眉宇间浮现出深深的阴翳。
沈忆安袖中短刀骤然出鞘,寒光一闪,径直朝掌柜甩去。
一剑穿喉。
虽说掌柜死了,但还是慢了一步。
他身边的蛇童已经帮他完善了最后一步——渡丹。
渡丹,单从字面便可知其意。这是将自身的内丹传递至另一人的体内,而接受渡丹者的内丹,会与渡丹之人的内丹相互交融,最终凝结成一颗全新的内丹。这一过程玄妙而又危险,稍有不慎便可能前功尽弃,甚至危及双方性命。
沈忆安猛然倒吸一口凉气,脊背骤然绷紧。他心里再清楚不过,渡丹的过程绝不能受到任何干扰,一旦被打断,无论何人是渡丹之人还是被渡丹之人的性命都会很危险。
那股森冷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攀爬而上。
沈忆安握着短刀,以一个十分僵硬的姿势站在那里。
被迫渡丹的萧暮雨艰难地抬起沉重的头颅,眼中满是无法掩饰的委屈,那份深藏于眸底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动,令人心疼。
他沈忆安难道不想救吗。
绝无可能。
但是他不行。
他无法预料倘若自己贸然出手会带来怎样的后果,甚至心中惶恐到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蛇童依旧牢牢缠绕在萧暮雨的腰间,未曾松懈分毫。两颗内丹悬浮于半空,一颗金芒熠熠生辉,宛若破云而出的晨曦;另一颗却黯淡无光,如同被岁月吞噬的残影。
它们缓缓靠近,彼此接触的瞬间,光芒与阴影交融成一道奇妙的漩涡,最终相融。
沈忆安的呼吸骤然一滞,目光凝固在那颗散发微光的混合内丹上。他眼睁睁地看着它如同一道划破夜空的流星,轻巧却决绝地飞回萧暮雨的丹田,消失于无形。
那一瞬间,仿佛连空气都冻结了,只剩下心底翻涌的不甘与震惊,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直到此刻,他才如梦初醒,心底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掌柜竟如此轻易地丧命于自己的一刀之下,都不费吹灰之力。
原来是没有了内丹。
法毕。
萧暮雨身上的黑气缓缓散去,他的身体无力地滑落,坐倒在地。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悄然滑下,而他紧蹙的眉头则仿佛承载着无尽的痛楚与疲惫,将他此刻的煎熬无声诉说。
那蛇童发出嘶嘶的笑声,眼眸中满是得意之色,扭曲着身躯说道:“嘶——您很快就会回来了……嘶——很快——。”
沈忆安再也无法忍受,手腕轻转之间,那蛇的头颅便已应声落地。
他将刀收入鞘中,缓缓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萧暮雨的面庞。双手稳稳托起他的脸,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受伤了吗?”目光落在对方的神色间,似要从每一个细微表情中寻得答案。
萧暮雨凝视着沈忆安,眼底像是一汪被搅乱的秋水,隐隐透出几分痛楚。那双丹凤眼中,泪水无声地汇聚,仿佛压抑了千言万语,却终究未能倾泻而出。
沈忆安眉头紧锁,语气轻柔地安抚道:“别哭,先让我看看。”
话音落下,他缓缓抬手,轻轻覆在萧暮雨的胸腔处,掌心之下传来微弱却坚韧的温度。他的指尖仿佛能捕捉到那潜藏于丹田深处的气息,一呼一吸间,带着难以言喻的生命律动,既脆弱又顽强,如同风中摇曳的星火,令人心生复杂难辨的情绪。
萧暮雨竭力忍住眼角的泪水,声音微颤地问道:“师尊,还有救吗……”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绝望,却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期盼,仿佛那答案能将他从深渊边缘拉回。
沈忆安紧抿着薄唇,目光沉静而坚定,他微微颔首,将手收回时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声音低缓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尚能压制。”
萧暮雨心中自然明白渡丹的后果,却始终无法完全接受沈忆安那番宽慰自己的话语。那些轻声细语像是一道道微弱的涟漪,在他心头荡开,却难以平复深藏的不安与疑虑。
沈忆安的思绪落在门上那道符咒之上,心中虽有些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认可那妖确实有几分能耐。
然而,萧暮雨的实力亦不容小觑,本不该连伤敌的机会都没有。
念头转了几转,竟不知不觉间归结为一种可能:莫非当时的情景太过诡异,竟让萧暮雨一时失了方寸,乃至忘了反击?
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中浮现,便如同生了根一般挥之不去。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薄怒,带着一丝压抑的愠意:“你的胆子怎会如此之小?平日里师父教你的那些道理,难道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萧暮雨被这一句话震得愣在原地,心头泛起一阵酸楚。
他本以为师尊会出言安慰,却不料迎来的竟是责怪。
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双勉强忍住的眼眸终究没能承载住泪水,晶莹的水滴悄然滑落,砸在地面,碎成无数微光。
沈忆安被这突如其来的金豆豆弄得手足无措,慌乱地用手将它们抹去,一边心中暗自反思,自己方才的话语是否太过沉重了。
“是为师不好,别哭了好不好。”
“乖徒儿,你别哭了好不好。”
“暮雨,为师错了。”
“暮雨,暮雨……”
萧暮雨抬起手,轻轻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指尖微凉触碰到温热的眼睑,却压不下心底翻涌的酸涩。他吸了吸鼻子,努力将那股难以抑制的情绪关在胸腔内,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线。
抬眸望向师尊时,他的眼神里盛满了伤痛,仿佛夜空中的星辰被乌云遮蔽,只剩下黯淡无光的空洞与无助。
萧暮雨:“对不起师尊。”
沈忆安:“你没错,不用道歉。”
沈忆安素来不擅长哄人,尤其当对方哭过一阵后,带着歉意低声向他道谢时,他更是觉得难以招架。那种略显脆弱却又强忍着情绪的模样,总让他心底莫名一软,却又无从应对,只能僵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沈忆安不自觉地别过脸,眼帘低垂,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他的唇角微动,声音轻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起来再说吧,地上凉。”话语像风一般掠过,却在空气中留下了些许难以言喻的温度。
萧暮雨缓缓从地上撑起身子,声音因哽咽而断断续续:“师尊,我……我是不是再也不能修仙了?”他的眼眸中满是惶恐与不甘,那颤抖的语调如同风中残烛,在绝望的边缘摇曳。
萧暮雨的眼角微微上挑,天生一双勾人的含情眼。若是在熙攘的街市中,仅仅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怕是不知多少姑娘的魂儿都会被悄然勾走。然而此刻,他的眼眶却噙着未落的泪,眼底泛起淡淡的红,如同被风雨打落的花瓣般惹人怜惜,让人恨不得将他护在掌心,免他半分哀伤。
沈忆安抬手,指尖轻柔地拂过他眼角的泪痕,声音如春风般温和:“别哭了。只要你日后心性稳固,不再轻易被心魔侵扰,修仙之路依旧可期。”
“嗯……”萧暮雨的声音闷闷的。
“睡一觉就好了,忘了吧,睡吧。”
皓月高悬夜空,银白的月光如点点碎银,透过窗棂洒落进来。晚风轻拂,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与清冷的铃声交织成一曲幽谧的夜之歌,那铃音空灵而飘渺,时隐时现。
一只银白色的小铃铛在沈忆安的手中逐渐成型,精致得仿佛下一秒便会发出清脆的声响。铃身上还镌刻着一串细微的字符,仅有蚂蚁大小,若不凑近细瞧,很容易便会被忽略过去。
铃铛由纯银铸就,其内蕴藏的仙力极为磅礴,仅是那丝丝缕缕溢出的仙气,便足以令万鬼为之趋附,仿佛暗夜中的萤火虫,不由自主地向光芒靠拢。
此铃名曰——兰松。
昔日的仙尊本打算为萧暮雨在灵炉中炼制一把扇子,可谁知世事无常,生死关头匆匆将一件半成品塞入他手中。那扇虽未完成,威能有限,但用来对付中低阶妖物,却也游刃有余。
这只银铃,沈忆安早已提前炼制妥当。只是彼时,萧暮雨尚在筑基期,修为未稳,难以驾驭此物。而今,时机已然成熟,是时候将它交予萧暮雨了。
兰松下边坠着一条雪白的流苏,那是沈忆安从一只九尾狐身上薅下来的。通体纯白无瑕,没有一丝杂色,仿佛凝聚了月光的精魄,在危急关头还能护主周全。晚风轻拂,流苏随风摇曳,根根分明,隐隐透出一种灵动而神秘的气质,似乎每一条丝线都蕴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沈忆安轻手轻脚地将兰松放入一只精致的小锦盒中,指尖微颤,似是生怕稍有不慎便会惊扰了这天地间的灵物。
随后,他郑重其事地取出一张辟邪符,稳稳贴在盒盖上。符纸触碰盒面的刹那,隐约有一道微光流转而过,犹如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觊觎。
他知道,兰松虽小巧,却蕴含着令人心生贪念的仙气,若无此防护,难免会有那些心怀不轨的小鬼循迹而来,企图盗铃窃宝。
“啊啊啊!救命!杀鬼啦!杀鬼啦!侍容真,我去你大爷的!宗主!救命!”一声声凄厉的鬼嚎划破梦境,萧暮雨在梦中紧锁眉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那冰冷的湿润顺着他的肌肤滑落,将额前的碎发黏连成一片。他的呼吸急促而不安,仿佛整个梦境都在无声地压迫着他。
他猛然从梦中惊醒,“呼”地一下坐起来,急促地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这一下,可把一旁正忙着收拾兰松的沈忆安吓得不轻。他手中捏着的小锦盒一不留神,“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猛地转过头,目光落在床榻上的萧暮雨身上,眼神中满是疑惑与难以掩饰的慌乱。
萧暮雨闻声抬眸,正对上师尊那张满是慌乱的脸。他心中疑惑渐起,不由得皱了皱眉,出声问道:“师尊,您没事吧?什么东西掉地上了?里面装的又是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与好奇,目光紧紧追随着师尊的举动,试图从对方的神情中窥探出些许端倪。
沈忆安怔怔地望着萧暮雨,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一般。他的思绪仍旧被迷雾笼罩,脑海中一片空茫,连声音都像是淹没在深海里无法挣脱。
片刻之后,他才微微眨了眨眼,意识终于从混沌中挣脱出来。
而此时,萧暮雨的问题已如潮水般涌至面前。沈忆安张了张嘴,却依旧是一阵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我没事,刚才是一个盒子掉在地上,我没拿稳。里面装的是给你的法器。”他的语气平静,却透着几分恍惚后的余韵。
萧暮雨本还处于混沌未醒的状态,一听师尊竟是要将法器赐予自己,顿时挣扎着从床上爬起,伸手便要去抢。不料,沈忆安却轻巧地捡起那锦盒,顺手往身后一藏,眉梢微扬,语气淡然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我先问你,你方才究竟梦见了什么?”
萧暮雨刮了刮鼻尖,眼睛看着天花板,像是在回忆着梦里的内容:“也没什么,就是梦到了一群鬼在叫救命,怪渗人的。”
沈忆安:“那群鬼在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萧暮雨:“记得,好像是说‘啊啊啊,救命,杀鬼啦,杀鬼啦,侍容真,我……我去你大爷的,宗主,救命。’差不多就是这么说的。”
听到这沈忆安不自觉地挑了挑眉梢:“你知道侍容真是谁吗?”
萧暮雨撑着下巴想了半天,才不确定地说:“难道是天尊侍容真?”
沈忆安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是也不是。”
他凝视着萧暮雨那双满是疑惑的眼眸,声音低沉而缓慢地继续说道:“曾经,天界与仙界总是并肩作战,共同抵御魔界的入侵。然而,那一战之后,一切都变了。魔界失去了他们的宗主,看似元气大伤;可仙界也好不到哪里去,残存之人不过寥寥,几乎已被逼到了绝境。至于天界……”
他顿了顿,仿佛连言语都带着叹息,“同样是损兵折将,狼狈不堪。虽然侍容真这位天尊尚能支撑,但天庭早已乱作一团。如今的天界,不过徒有其表,除了那些信徒众多、香火鼎盛、被人供奉在神庙中的神官之外,又有谁还能真正抗衡魔界的强敌?整个天界,如今就像个空壳,全靠侍容真一人苦苦支撑罢了。”
萧暮雨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目光看似平静,心思却早已飘向别处。他眉梢轻挑,压下心底那抹难以抑制的好奇:“师尊,你要给我的那件法器,究竟是什么?”
沈忆安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身后取出一只锦盒,轻轻递到萧暮雨面前,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郑重:“这里面装的是兰松,一个特殊的铃铛。它是为师当年从灵炉中亲手炼制而成。”
他顿了顿,又从乾坤袋中抽出一把黑色扇子,扇面上隐约可见一丝白色纹路,似云烟般缭绕。他将扇子递给萧暮雨,继续说道:“这扇子是师尊早年为你准备的法器,可惜只完成了半成品。不过即便如此,用来对付一些中低阶妖物,已是绰绰有余。”
萧暮雨双手捧着两件法器,宛如一只得到恩赏的小猫,左瞧瞧,右玩玩,兴致勃勃地摇晃着手中的铃儿,又随手扇动几下扇子。
清脆的铃声与扇风搅动空气的微响交织在一起,原本就已破败不堪的客栈顿时更加鸡飞狗跳。
沈忆安看着满目疮痍的房间,眉头紧锁,终于忍无可忍:“萧暮雨,你玩够了没有?玩够了就赶紧走!”听到这话,萧暮雨才依依不舍地将兰松挂回腰间,手中仍紧紧攥着那把扇子,转头对沈忆安说道:“师尊,我们走吧。”声音中透着几分意犹未尽的稚气。
师徒二人将黄纸与法器一一收拾妥当,又取了披风披在身上,随后迈步走出了客栈。黎明的风还是冷的,卷起几片落叶,在他们的身侧轻轻翻飞,似在无声地催促着这一路的行程。
街道上,寒风如刀割般凛冽,漫天大雪纷纷扬扬地洒落,将青云镇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
冷清的街道鲜有人迹,只有几个穷苦人家仍在坚持摆摊,试图在这恶劣天气里换取些许生计。
雪影朦胧间,一道身影缓步而来,那人身披斗笠,步伐轻盈而从容,仿佛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却又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洒脱气质。就在他经过的刹那,天地骤然一变——漫天飞雪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倾盆大雨,如断线珍珠般砸向大地,激起阵阵水雾。
萧暮雨合上扇子,随手从旁边铺子的架上取下一把天青色的丝绸伞。他动作自然地将五颗仙石搁在柜台上,唇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对店家说道:“不用找了。”那声音不疾不徐,带着几分闲适与洒脱,仿佛这世间从未有过令他困扰之事。
他撑开了伞,动作平稳而自然,伞面缓缓地在自己和沈忆安的头顶展开,仿佛一片坚实的庇护,将两人笼罩在同一片安全的阴影之下。
“师尊,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戴斗笠的人有些奇怪?”
“嗯,我们小心为上。”
那人一步步向萧暮雨和沈忆安靠近,直到仅剩一步之遥。她轻轻一甩高马尾,发丝间飘散出淡雅的丁香花香。她爽朗地笑了笑,声音如同清泉般悦耳:“仙尊大人,别来无恙。”
沈忆安眉梢轻蹙,目光如流水般从上至下细细扫过眼前之人。片刻的沉默后,他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惊讶,缓缓开口:“雨神大人?”那声音里掺杂着一丝不确定,却又仿佛已笃定了什么。
萧暮雨手持伞柄,微微侧过身,目光落在沈忆安的面上,轻声问道:“师尊,你们可曾相识?”雨滴敲打着伞面,仿佛为这短暂的静默添上一丝微妙的紧张。
“只有一面之缘而已。”
萧暮雨依旧满心疑惑,却见对面那人微微一笑,声如清泉般继续说道:“在下乃天庭雨神——汐雨冉,受命前来相助二位寻觅九天神镜。”
萧暮雨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眸光如冷电般扫过对方,语气中带着一丝锐利的审问意味:“雨神大人究竟是如何得知我师徒二人尚在人间的?又为何断定我们欲前往九天神境?”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个字都仿佛蕴含着深意,似要从对方的回答中掘出隐藏的秘密。
汐雨冉却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说道:“这位公子生得如此俊俏,怎奈说话却这般刺耳。世间哪有什么事是我雨神一场雨解决不了的?更何况,天尊大人也已令我前来相助,助你们早日光复宗门。”她的语气里透着自信与洒脱,仿佛一切困难都已在她眼中化作微不足道的尘埃。
论咱们的沈大师尊有多穷,请看VCR:
1.萧暮雨:“师尊师尊,我们找九天神境是不是每天都要住客栈啊?”
沈忆安:“我们做人要学会节约知道吗?(此处省略一万字大道理)总而言之,那有干净的地方,我们就睡哪。”
2.萧暮雨:“师尊,黄纸又没了,徒儿去买些回来。”
沈忆安立马伸手拦住他:“你知道四大发明的造纸术吗?等着,为师自己给你造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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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青云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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