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 理化生全科满分——年级第一沈香汐的名号彻底在整个年组宣扬开来。
在年级组的各个角落,沈香汐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不知何人,将其捧上神坛,加给她一个“汐神”的称号。
——可惜无论外边的世界多么波诡云谲,事件的主人公仍蒙在鼓里,不动如山。
这天下午大课间,沈香汐刚要趴在桌上面见周公,耳边就一阵叽叽喳喳,彻底摧毁她仅有的一点困意。她没好气地爬起来,发现自己周围已经被同学围满了。
我不会又犯事了吧,她想。
韩萌萌说:“你太牛了。”
沈香汐:“啊?”
陈瓶底咬牙切齿挤上来:“你在哪补的课,能不能告诉我?我保证不和别人说。”
沈香汐:“什么?”
“你补了,你绝对补了!”陈瓶底气急败坏地大叫,很快被周围拥挤的人潮挤得无影无踪。
一旁的聂梓涵和殷嘉佳嘀嘀咕咕一阵,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把练习册往前一推:“大佬,这两道题你帮忙看下。”
沈香汐迷惑,沈香汐不懂。要么是同学们都疯了,要么是自己犯事了。
怎么看都是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一点。
大脑飞速旋转,回忆过去几天发生的事,翻了个底朝天也想不出哪里不对。等她回过神来,嘴已经自动讲完了两道题,留下聂梓涵和陶嘉佳冲她感恩戴德:
“谢谢汐神!牛比牛比。”
汐神又是什么东西?
上课铃响了,驱散了笼罩在沈香汐周围的人墙,沈香汐感觉自己终于能呼吸了。但很快,她发现这节课是语文,孙老师正拿着一摞答题卡走进来,像三米的巨人一样扫视全班。
她觉得自己又不能呼吸了。
————————
这节课是讲评月考试卷。沈香汐还不知道成绩已经张榜,心里打鼓打个不停。
——废话,用脚想也知道自己语文肯定考了个稀巴烂,一顿批是绝对免不了了。
“沈香汐。”这时,孙老师念道。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说沈香汐,孙晓燕就到。
沈香汐闭上眼,一副即将英勇就义的样子。
然而,孙老师反常地沉默了几秒。
沈香汐睁开眼,看见孙老师的神情和往日相比大有古怪:她皱着眉头来回翻看答题卡,越看眉头拧得越紧,但又像有碍于什么,不得不斟酌着发火的限度。沈香汐不禁开始侥幸:“莫非是我及格了……”
“86。拿回去。”
差四分及格,也还行。
讲评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知为何,沈香汐总感觉周身飘来四面八方的目光,最显眼的就是孙老师,好像自从她开始上课,眼神就粘在自己身上似的,就没下来过。
一道道眼神看得沈香汐心里发毛。莫非孙老师也疯了?
果然,她现在几乎可以完全肯定:自己百分之百犯事了。
课堂终于结束,有惊无险。
此地险象迭生,不宜久留。沈香汐刚要趁众人不注意溜之大吉,孙老师的声音就从身后响起。
“沈香汐,”她说,“你过来。”
……
太阳偏西,沈香汐终于从语文组办公室脱身。
刚过去的两小时堪称恐怖:她被孙老师领进办公室,先是得知了自己第一名的惊天消息,然后被当做理科奇才给全体语文老师参观一通,最后挨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劝学。在她们的嘴里,像沈香汐这样能考年级第一的智商,想要学好语文简直小菜一碟,就像高一学生参加小学毕业考一样毫不费力。现在她考不及格,那大概只因为没有努力。
沈香汐想:那恐怕还真不是这么回事。
就说古诗词赏析吧: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悲伤就悲伤,和吃饭扯什么关系,东一榔头西一扫帚的。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冷就盖被,不要矫情。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穷酸文人一天天没别的可写了,没事干就找个班上。
古代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临走之前,孙老师给她布置了两个作业:一是背诵默写目前学过的所有古诗词,二是把它们的意思全部弄懂,毕竟据她所说,古诗词默写是最容易拿分的题型,世界上最没有语文天赋的人,只要肯努力,都能考满分。
“年级组第一,语文不及格,像话吗?”孙老师说。“加上这几分,是不是及格了?”
可是高考不是只看总分吗?但她不敢说。
沈香汐踢着脚往外走,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回忆着月考卷上的那句“年少刘郎初见时,似笑东风三两枝”。这人真奇怪,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记得当年遇见刘郎时候花的样子呢?
九末,有些性急的三角梅已经开放,结出三枚紫红的花瓣,远看连成一片,颇有些壮观。树丛之间探出一颗脑袋——谢含笑正蹲在一边,用手机一张接一张地拍照。她的几缕头发挂在枝条上,轻轻一扯,带下几片叶子落在肩膀上,而她本人浑然不觉。
沈香汐从楼梯口拐出来时,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风吹过,树枝轻摇,牵动几枝树叶翻飞。
“似笑东风三两枝”,这句诗忽然在她脑海中闪过。她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被轻轻地敲了一下。
————————
与往年一样,今年的运动会定在了九月的最后两天。月考结束后,大家都松了口气,运动会报名很快成为下一个热门话题。
韩萌萌作为高一(16)班的文体委员,尽心尽力地统计着每一个项目的报名人数,奈何时间太过仓促,到了截止报名的前一天,还有部分项目没有报满。她统计了一个未报名学生的名单交给孙老师,两人一商量,挑了几个人高腿长的顶了上去。
最后,全部名单被贴在黑板旁边,展示了三天。
学生忙得热火朝天,老师这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谢含笑领了任务,负责运动会的后勤工作,主要任务就是在终点线附近给跑步下来的同学递水、披衣服。她从后勤组领了一顶红色的棒球帽,戴着傻乎乎的。
“小红帽。”旁边老师说,“别被大灰狼抓走了。”
小红帽谢含笑在终点线附近的棚子里从早蹲到晚,终于等到运动会第一天的完美收官。她看了一眼日程表,第二天上午一个女子4*100接力,一个男子1000米,田径项目就结束了。工作一结束,他们这些老师就彻底解放,可以各回各家了。
谢含笑心里美滋滋的。
4*100接力比赛,顾名思义,就是每个班级都派出四名女生,每人跑100米,最后统计总成绩进行排名。
早八点半,主席台大喇叭开始播报,让各班运动员做好准备。没过几分钟,体育老师急匆匆赶到高一(16)班:“沈香汐!沈香汐在哪里?快去做准备!”
茫然无措的沈香汐被同学推出来,一路跟着体育老师走到赛道附近。她看向参赛选手名单,自己赫然在列——公示的那些天里,自己竟然从未注意过。
周围的选手都脱掉外套,露出里边的紧身衣,马不停蹄地做热身。沈香汐环顾四周,面色苍白,揪着校服的衣角,似乎欲言又止。
她回望高一(16)班,同学们正兴高采烈地为她们四人助威。
沈香汐闭了闭眼,想说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九点,比赛开始。(16)班被安排在第二轮比赛,沈香汐是第四棒,正是对速度要求最高的一棒。
发令枪响,第一轮比赛的同学们如离弦之箭飞奔出去,一眨眼就完成了四棒交接,比赛结束。
第二轮马上开始,沈香汐站在第四棒的起点,几乎要汗如雨下。她似乎听见附近的同学在窃窃私语:“她怎么穿着校服跑步啊?是不是不会跑步啊?”“她肯定是来凑数的吧?好丢人啊。”
她真想逃走,不得不逼自己牢牢站在原地。
不远处,谢含笑看着沈香汐。她还从未注意到这位小课代表活蹦乱跳的样子,不由得十分期待。她在心里默默为沈香汐加油助威。
嘭!
发令枪响,第一棒的同学拼命向前冲,很快,第二棒、第三棒……
接力棒递到手上的一刹那,沈香汐拼劲全身的力气向前跑去。
远方传来喧闹的人声,那是同学们为自己加油助威吗?可惜千言万语都化作耳边呼呼的风声。她感觉到自己正在以一个不适应的、过高的速度向前移动——上一次这样跑步是什么时候了?不太记得……
记忆,太久远了,已经变得模糊了……但是关于学习的事情倒还都记得。小时候,是几岁?在桌前,打绷带的腿吊着,手里的笔却不敢停。害怕听见哭声,害怕看见怒容,只有不停地写、写,就像不停地跑、跑……
……那道画了星号的不等式,到底要怎么证?
试过千万种法,还是到不了尽头。这条路,真的有这么长吗?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沈香汐的眼前一阵变幻。
颠倒的天地之间,她最后看见了谢含笑的脸。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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