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县大大小小的巷子纵横交错,姜书梨白衣翩跹,在青瓦白墙间几个起落便将陆才笙甩开半程。来至主街时,她忽地瞥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宋凝霜正低头行来。
姜书梨眸光微动,忽地朝身后巷口瞥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子安。”
这声轻唤如春风破冰,宋凝霜蓦然抬头,就见姜书梨立在几步开外,雪白的裙衫衬得她清丽绝尘。
“书梨?”宋凝霜眸中烦闷沉绪稍作散去,朝她走去问道,“你怎么在这?”
姜书梨还未脱口,这时巷子里猛地冲出一人。陆才笙气息微乱,却在见到宋凝霜的瞬间硬生生敛了周身杀气。
“我出来买些楚记玫瑰酥。”姜书梨亲昵地挽住宋凝霜的手臂,转头故作惊讶,“呀,这不是陆郎君么?真巧。”
宋凝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阿笙?”
陆才笙目光如刃,死死钉在姜书梨挽着宋凝霜的那只手上。抬眸见她眼尾微挑,眸中闪过一丝得逞,握剑的手不由又紧了几分。他强压下心头怒意,缓步上前:“确实...巧得很。”
宋凝霜并未察觉二人间的暗涌,温声问道:“阿笙,怎么独自在此?小瑾没与你一道?”
“我...”陆才笙喉结滚动,生硬地别开眼,“只是随意走走。”话说出口,耳根已微微发红。这位铁血校尉平生最不擅长的,便是扯谎。
姜书梨忽然“哦”了一声,瞥向他的手间:“陆郎君好雅兴,散步还要带着佩剑?”
陆才笙额角青筋一跳,正欲开口,宋凝霜却笑着解围:“阿笙身为皇城司校尉,剑不离身也是常理。”
“原来如此——”姜书梨拖长声调,她笑着与宋凝霜道,“子安,那我们不要打扰陆大人散步了,你陪我去楚记买些糕点罢。”
宋凝霜浅笑着颔首,朝陆才笙道:“阿笙,那我们先行一步。”
陆才笙僵硬地点头,目光直直盯在二人渐远的背影上。
“大人!”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冯青与曹勇气喘吁吁地赶到,“可算寻着您了!”
陆才笙剑眉紧蹙:“何事?”
曹勇瞥了眼四周,压低声音:“您让查那个湘月的底细......” 话未说完便被陆才笙抬手制止。
“回客栈说。”
客栈内,曹勇将门扉紧掩,快步上前道: “大人,昨夜确有发现!属下与冯青乔装改扮,在清乐楼守了许久。那湘月姑娘舞毕后,果然邀了瓷器行李家的小郎君入内室。约莫一个时辰后,他便独自离去了。”
他压低声音继续道:“我们一路尾随至李府,待那小郎君就寝后,便潜入院中守在内室窗外。谁知到了子时,那屋内竟凭空映出个女子的身影!”
陆才笙眸光一凝:“可看清模样?”
曹勇面露愧色,他看了眼身旁的冯青: “没有。”
冯青在一旁点头,接过话道:“那身影极快,几乎是一闪即逝......”他顿了顿,“大人,我们二人已用了隐息之法,谁知刚一动念,窗上的影子便骤然消散。待我们进去,屋里除了李家郎君,再无其他身影。我们还险些被他当成贼人扭送官府,好说歹说才脱身。”
见陆才笙蹙眉不语,曹勇忍不住一拳砸在掌心:“就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轻功高手,也绝不可能这般来无影去无踪!说不准,真是什么精怪作祟!”
陆才笙顿了顿,抬眼看向冯青:“金顺平那处可有说法?”
冯青道:“属下正要禀报大人。听金顺平说,他亲眼撞见一个妖怪在北巷中食人,刚吞完血肉,宋......”他看了眼陆才笙,继续道, “宋子安亦闯入北巷中。剧他描述,那妖怪浑身裹着黑雾,身形魁梧,双目赤红如血。金顺平当场就吓晕过去,至于宋子如何能全身而退的,这便不得而知了。”
陆才笙眸色渐深,既然安儿在现场,为何宗卷中丝毫没有提及她的口供……
曹勇忍不住道:“大人,这案子......”
陆才笙突然起身: “此事我知道了。”
曹勇一愣:“诶?大人,你要去哪儿?”
陆才笙已迈步向外,声音沉沉:“回家。”
陆才笙穿过回廊,远远便听见正堂内传来阵阵笑语。迈进门槛,只见母亲正与陆才瑾对坐绣花,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母亲,您看这针脚可对?”陆才瑾捏着绣绷,眉头微蹙。
陆夫人倾身细看,鬓边银丝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这牡丹花瓣该用套针,从左边起......”她执起女儿的手,轻轻带着她走针。
堂内温馨静谧,竟无人察觉他的到来。陆才笙不觉放柔了声音:“母亲,瑾儿——”
“笙哥儿啊!”陆夫人闻声抬头,眼中霎时盈满喜色。她搁下绣绷起身,“可用过饭了?”
陆才笙快步上前扶住母亲:“儿子用过了,劳母亲挂念。”
陆才瑾撇撇嘴:"阿兄也真是的,昨日半夜才归,今晨又不见人影。母亲从卯时便念叨到现在......”
“瑾儿。”陆才笙无奈地看了妹妹一眼,却见小丫头狡黠地眨着眼睛,分明是故意告状。
陆夫人轻拍女儿的手,转头对长子叹道:“你妹妹说得在理,你这孩子,打小就是个坐不住的主儿。”语气虽嗔怪,眼底却盛满心疼。
陆才笙心头一暖,躬身作揖:“是孩儿不是。待手头事了,定当好好陪陪母亲。”
陆夫人闻言展颜一笑,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这还差不多。"
"对了母亲,今晚儿子在家用饭,劳您让吴娘多备一副碗筷。”
“好好好,”陆夫人连连点头,”我这就去厨房嘱咐,吴娘新学的粉蒸肉,今晚让她做给你尝尝。”说着便往小厨房方向走去。
待母亲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陆才笙神色微敛,转向陆才瑾:“瑾儿,你随我来,我有事问你。”
“啊?”她抬眼对上兄长有些肃然的目光,随即“哦”了声,便跟了上去。
书房中,陆才笙一撩衣摆在太师椅上坐下,他声音不紧不慢: “瑾儿,我且问你,安儿同那个姜书梨,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才瑾神色一顿,下意识避开兄长的目光:“没...没什么啊,她们就是寻常朋友罢了。”
“朋友?”陆才笙蹙眉,“安儿的身份本就是绝密。以她的性子,除了你,何时容得旁人近身?可眼下,我瞧着她们倒是亲密得很。”
“这……”陆才瑾心底发紧,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她垂着眼睫,不敢直视兄长的目光。
陆才笙见她这般情状,眸色愈沉。他起身,缓步上前,开口道:“瑾儿,你可是有事瞒着阿兄?还是说...那姜书梨有什么秘密被你知晓,对你威逼利诱了?”
“不……她没有……”陆才瑾仓皇摇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若说出姜书梨是妖的真相,以兄长的性子,定会召集凌山派门徒捉拿。
陆才笙不知她心中所想,继续道,“姜书梨此人来历蹊跷,她接近安儿必有图谋。你若知晓什么,就该告诉阿兄,也好早日揭开她的真面目。”
陆才瑾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不是的!姜姐姐绝不会伤害霜儿姐姐,她们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陆才笙目光一凛:“她们是什么?”
“没、没什么......”
“小瑾,”陆才笙的声音忽然放柔,却暗藏锋芒,“即便你此刻不说,我迟早会查个水落石出。只是......”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沉,“近日我追查的命案已牵涉到姜书梨。若她与安儿当真交好,你以为安儿能独善其身?”
“更何况,安儿先前那场牢狱之灾,至今尚未定案。”他背对着陆才瑾,幽幽道,“你当真要等到她们身陷囹圄,才肯开口?”
陆才瑾瞳孔骤缩,陆才笙的话让她如坠冰窟。听他之意,姜书梨似乎卷入了什么命案,还有那场北巷官司背后,莫非真与姜书梨有关?
陆才瑾此刻思绪已乱作一团,说与不说的念头像把钝刀,在她心上来回磨着,每一次犹豫让她备受煎熬。
思绪良久,然她霜儿姐姐的安危,胜过一切。
这个念头如惊雷劈开混沌,她深吸一口气,紧握的手微微松开。是了,她只需道出二人情谊,至于姜姐姐的身份...她大可以装作不知。
“阿兄...”她终于开口,“她们确实...不止是朋友那么简单。”
陆才笙转过身来,正午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刺进来,逆光中他的神色晦暗难辨。
“她们......”陆才瑾闭了闭眼,终是狠下心来,“她们两情相悦。”
寂静在书房里蔓延,陆才笙眉头骤然锁紧,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小瑾,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陆才瑾抬眸望进兄长眼底:“瑾儿方才所言,字字属实。”
话音刚落,案几突然爆出一声巨响。
“荒唐!”陆才笙挺拔的身形在光影交错中微微发颤。
陆才瑾踉跄后退,险些站立不稳。她从未见过兄长这般模样。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此刻竟燃着骇人的怒焰,烧得她心尖发颤。他向来从容自持,喜怒不形于色,可此刻,他的气息紊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轰然崩塌。
其实陆才瑾比谁都清楚,阿兄待霜儿姐姐从来都是不同的。
那年初见时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阿兄正在院中习剑,而父亲突然领着个清瘦的‘少年’踏进院门。她记得分明,当父亲说出“这是宋凝霜,是一个女子”时,阿兄的眼神便已经再也挪不开了。
记不清多少时日,阿兄主动教霜儿姐姐如何更好的模仿男子仪态,避免在人前漏出破绽。又有多少个瞬间,她看见阿兄望向霜儿姐姐,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神采。
最难忘是离别那日,城门外杨柳依依,阿兄攥着缰绳,默然许久,然最终却只与霜儿姐姐道出一句“珍重”。
而此刻,陆才瑾望着眼前震怒的兄长,忽然觉得满心酸楚。
“阿兄……”
陆才笙缓缓抬眸,眸中仍是满满地不可置信,声音低沉道:“她们皆是女子……怎能……?”
良家女子是称呼小娘子,
青楼艺馆都是称呼姑娘。
看到这里大家发现一个细节没有。
76章内容中,雪域苍狼有提到凌山派。
而陆才笙、冯青、曹勇其实都是凌山派的弟子。
(是凌不是灵,哈哈哈天,才发现76章的错别字[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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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铁尉难遮心底事,女儿情愫动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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