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桉捕捉到关键:“你一直跟在顾桉身边?”
否则怎会对他的弟子如此了解?
沈七眼神微黯,摇了摇头:“并非如此,顾桉十三岁那年,我们爆发了激烈的争执。孩子大了,心野了,我明白强留不住,便由他去了。虽然他单方面宣布与我决裂,但我始终在暗处护着他周全。”
这信息量巨大的对话让旁听的贺淼和卜算子听得云里雾里,丸子都忘了捞。
唐桉抬手遮住眼睛,指腹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是我完全没料到的人。”
按照卜算子所言,这个“人和”就是导致仪式失败的关键。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苏和……
他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有根针在不停刺扎。
怎么会是他?
另一边的贺淼咽下嘴里的肉,终于插上话:“唐先生,你能搞到你这位学长的生辰八字吗?”
唐桉揉着额角,苦笑:“怎么可能?我和他还没熟到交换生辰贴的地步。”
贺淼咂咂嘴:“那贴身物件呢?比如他常戴的饰品、衣物,或者……头发丝儿、指甲盖儿?”
唐桉嘴角抽搐:“……道长,我不是变态。”
贺淼一摊手,拿起漏勺继续捞肉:“那没辙了,今天这仪式甭搞了,铁定失败。”
唐桉一时语塞,不甘心地追问:“道长,假设……只是假设,真是苏和的原因,那他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仪式无法成功?”
贺淼慢悠悠地往嘴里塞了两颗牛肉丸,腮帮子鼓得像囤粮的仓鼠。
他费力地嚼嚼嚼,咽下,才慢条斯理道:“咱们这边搞仪式是术,他那边要是真掺和进来,用的肯定也是术。我估摸着他可能也做了什么法,或者给你们下了什么绊子,比如同心咒、离间符之类的阴损玩意儿。”
这些词听起来像是从劣质仙侠剧里扒出来的,充满了邪恶诅咒和七窍流血的即视感。
唐桉实在无法将它们与记忆中那个总是带着温和浅笑,气质清冷如佛前青莲的学长联系在一起。
“不过……”唐桉眉头紧锁,喃喃道,“苏和他确实对这些玄学命理很感兴趣。”
记忆的碎片纷至沓来。
苏和脖子上常年挂着一枚温润的狐狸白玉坠子;手腕上总盘着不同材质的檀木串或水晶,朋友圈里隔三差五就转发些《紫微斗数入门》、《奇门遁甲浅谈》之类的文章……
这么一想……
唐桉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当初自己到底是怎么鬼迷心窍,觉得这种浑身充满中老年人的神棍气息令人着迷?
他猛地想起,池映当初没少阴阳怪气地吐槽苏和,说他就跟中学里那些自以为高深莫测看破红尘,实则连三角函数都解不明白的装逼犯一样。
自己还为池映这话跟他冷战了一个星期。
现在回想起来。
唐桉只觉得一股热意“轰”地涌上脸颊和耳根,尴尬得脚趾抠地。
可这毕竟只是捕风捉影的猜测,八字还没一撇,他怎么能仅凭一些爱好和沈七的一面之词,就如此恶意揣测自己曾经真心喜欢过的人?
一股强烈的羞愧感攫住了唐桉。
他为自己内心滋生的阴暗揣测感到不齿。
越来越烫的耳朵突然被一只带着凉意的手轻轻捏住。
沈七凑近了些,好奇宝宝似的盯着他爆红的耳廓:“你想到什么了?耳朵怎么烫得像要烧起来?”
“没、没什么!”唐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大得带倒了椅子。
沈七见他反应如此激烈,探究欲更盛:“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嗯……双修相关的画面?”
唐桉的脸瞬间红得滴血:“……没有!!!”
他只是唾弃自己内心那个阴暗卑鄙,得不到就想毁掉的小人!
就在这羞愤交加心神激荡的瞬间,唐桉脑中突然闪过当时在梦中看到的画面。
那个被囚禁在不见天日地下牢里,浑身遍体鳞伤的男人。
‘我们都是一类人。’
‘不管你怎么竭力否认。’
‘我就是你的前世,是你轮回多少次都无法洗涤的本我。’
‘唐桉……’
眼前的庭院火锅和人影瞬间扭曲褪色,剥离散尽。
视野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浓墨取代。
黑暗中,缓缓浮现出一道修长孤寂的背影,随着对方转身,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赫然映入脑海。
唐桉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与自己长着一模一样的男子朝自己走来。
最后在面前停下。
近看对方的模样更加清楚了。
这种仿佛双胞胎的诡异感让唐桉只想逃离。
对方一动不动看了他半天,随后那薄削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勾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
‘原来死后的世界是这样的。’
男人的声音直接在唐桉脑海中响起,干涩沙哑,像是砂纸摩擦着骨头。
唐桉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任由对方那冰锥般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一寸寸地凌迟。
‘还记得我是谁吗?’
顾桉向前走近一步,抬起一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抚向唐桉的脸颊。
刺骨的冰冷瞬间穿透皮肤。
唐桉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巨大的寒颤。
‘我叫顾桉。’
那冰冷的指尖在他颧骨上轻轻点了点。
‘记住了。’
唐桉的喉咙里终于挤出一丝破碎的气音:“你……”
顾桉似乎很满意他终于能发出声音,收回手,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却再次逼近,近到唐桉能看清他眼底那片死寂的虚无。
‘你呢?’
那冰冷的气息几乎喷在唐桉脸上。
‘你叫什么名字?’
唐桉死死咬紧牙关,灵魂在抗拒回答,可他的身体,他的声带,却完全不受控制地一字一顿吐出:
“唐桉。”
“我叫唐桉。”
这回答,与方才顾桉的自述,形成了诡异而绝望的镜像。
呼——
一股阴寒刺骨的狂风毫无征兆地平地卷起。
眼前顾桉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砾,瞬间模糊溃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围的景象如同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剧烈地闪烁扭曲着。
琼楼玉宇的飞檐斗拱,青山绿水的朦胧轮廓,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地强行挤入视野。
这是哪里?
唐桉根本无暇思考这突兀变幻的环境,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剧痛骤然爆发,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扎进他的四肢百骸。
他闷哼一声,再也支撑不住,捂着绞痛的腹部,重重地跪倒在地。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手指死死抠进冰冷坚硬的地面,指甲几乎崩裂。
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咬紧下唇,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弥漫,刚刚恢复些的意识,在这灭顶的剧痛和寒冷中,再次迅速模糊。
视野开始阵阵发黑,边缘泛起雪花点。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前一秒。
一根粗糙带着树皮纹理的枯树枝,带着几分轻佻,突兀地伸了过来,硬生生挑起了他冷汗涔涔的下巴。
模糊的视线艰难聚焦。
一张带着三分嘲弄七分不耐的熟悉面孔,在晃动的光影中逐渐清晰。
“真不巧,出来散个步都能撞见你这晦气玩意儿。”
那声音清越,吐出的字眼却充满了熟悉的嫌弃。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嘿嘿今天比较粗长[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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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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