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澄月脸上无波无澜，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我该如何信你？”
一个反复压制却一直在他心中叫嚣的心魔。
苏和似乎没料到苏澄月真的会松口，愣了两秒，随即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因为我知道我爱自己胜过爱这世上任何人！！”
哈。
苏澄月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弧度。
“错了。”
他抬起手，指向那片浩渺无垠，仿佛亘古不变的苍穹。
“我敬爱顾桉。过去，我愿意为他肝脑涂地，倾尽所有，即便是现在，明知他仙途已断，此生修为将如沙漏般流逝，最终难逃天人五衰，化为一抔黄土，我也依然比任何人都要在意，都心疼。”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山风一吹就散。
识海另一端的苏和，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计划是否出了纰漏？是否因为笃定对方是自己，就忽略了对这个苏澄月本身的洞察？
“……但这些年来，我渐渐明白，”苏澄月的声音陡然转沉，冷了不少，“光是爱，太苍白无力了，还需要有恨。”
苏和心头猛地一跳。
苏澄月的声音愈发清晰，沉重，每一个字都像地狱里魔鬼的低语。
“我爱我的师尊，爱到想把世间一切美好捧到他面前，怕他生气，怕他不喜。可恨就不一样了。”他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山野间显得格外瘆人，“比起给他美好，我更享受亲手将他身边的美好一点一点碾碎给他看。看他孤立无援，看他茫然无措，特别是当他深夜独坐凉亭，饮着我为他精心酿制的桃花酿，那张清冷的脸上露出脆弱和迷茫，喃喃问我‘阿月，为师是不是做错了？’……”
他抬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颤抖，仿佛在为他那可怜的师尊悲泣。
“师尊比谁都胆小，也比谁都心软，你说……”他放下手，眼底是疯狂扭曲的快意，“要是让他知道，当年他重伤垂死时，我献上的那株救命的九转还魂草是用五百个无辜凡人的性命和魂魄炼成的，他该有多绝望？”
苏澄月上扬的唇角微微颤抖，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那么善良的一个人！那么悲天悯人的仙君！哈哈哈哈……他会恨死自己的吧？恨不得把自己也挫骨扬灰吧？！哈哈哈哈……”
远在另一个时空的苏和，听着这疯狂的笑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整个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呼吸急促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而此刻，在苏澄月浩瀚的识海深处，一片浓稠如实质散发着恶臭的黑魇，如同沸腾的沼泽，正疯狂地翻涌扩散，几乎要将代表苏和意识的光团彻底吞噬。
‘为什么要走？’
苏澄月如同闲庭信步般走到那被黑魇死死缠绕，光芒已极其黯淡的苏和意识体面前。
他轻轻一挥手，那些缠绕的黑魇如同畏惧君王般，瞬间退散了几分，露出苏和那张与他一般无二，却写满惊惶的脸。
“放开我！！！！”苏和的声音因恐惧而尖利变形，“杀了我你也会死的！！！我们是一体的！！！”
苏澄月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对方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如同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他俯下身，冰凉的指尖抚过苏和意识体那虚幻的脸颊，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低语。
“这半年来，你一直在强调，你是我的后世，是我的一部分，如你所说，你比任何人都要在意苏澄月的生死……”
他缓缓直起身，往前逼近一步。
“但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如果你真是我的后世，那么过去的我死了，作为未来的你，难道不应该额手称庆吗？”
“庆……庆什么？”苏和眼神闪烁，心虚地避开了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
明明共用一张脸，但眼前这个苏澄月的思维和手段却让他感到无比陌生和恐惧。
苏澄月猛地捏住苏和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俯身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语调轻声道：“过去的我死了，未来的你才能真正活过来，不是吗？我的后世？”
用最温和的声音，说着最令人头皮发麻的真相。
苏和如坠冰窟，不敢想对方是否已经洞悉了他计划的全部。
他哆嗦着：“我找你的目的真的是为了救你，是你留下的记忆碎片在指引我，指引我来拯救过去的自己！”
苏澄月眼神微动，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苏和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再接再厉，语气变得无比恳切：“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那些隐秘吗？因为那些都是过去的你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记忆，我从小就做着那些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有你，有顾桉，有那条龙，有你的爱，你的恨，你的绝望……”
身上的黑魇渐渐松动了许多。
这黑魇也代表着主人的哀思。
苏和知道对方开始信他了，用已经被放开的手轻轻拍了拍对方肩：“这个世上你谁都可以不信，但一定要信自己，苏澄月，我知道你一直隐藏在内心中的所有痛苦，我会帮你的，好吗？”
苏和的手试探着，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碰了碰苏澄月的脸：“你就信你自己一次。”
识海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那翻涌的黑魇发出低沉的呜咽。
良久，苏澄月抬起眼，声音沙哑：“你真的不会背叛我？”
他脸颊划过一滴泪，快得苏和几乎以为是看错了。
他朝人努力笑了笑，如当初安慰唐桉那般，将人抱住，轻声安抚。
“因为你，我不可避免爱上了顾桉的后世，这残留在记忆深处的感情让我变成一个痴心的家伙，但偶尔清醒时，我会想着过去那个被大家抛弃的你。”
苏和感觉到怀中的人微微一颤。
苏和收紧手臂，偏过头，唇几乎贴在苏澄月的耳廓上，声音轻柔得像羽毛：“那么好的你，为什么会活得这么可怜呢？”
苏澄月身形一颤。
苏和眼里闪过一丝鄙夷，但语气还是那么的体贴和温柔。
“所以我要逆天改命，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们一定会……”
最后几个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苏澄月只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疲惫和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意识迅速沉沦，坠向无底的深渊。
永久沉睡。
苏和:自己吓自己[小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第 41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