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老城区的巷子又老又旧路况复杂,路边上挤了许多摊贩,有卖水果的,卖发饰耳环的,蟑螂药刮痧板的……林年芝坐在电动车上在人群里拐来拐去,走得小心翼翼。
她在附近巷子里来来回回转了两圈,没有找到订单上的地址。
一位卷发大妈拎着包从旁边的小门跨出来,林年芝停在面前问:“阿姨,你知道八角塘37号在哪吗?”
“什么?”卷发大妈懵懂地看向林年芝。
“八角塘37号在哪儿?”
“啊?”卷发大妈挠挠额头,“那个,我也不清楚,你再问问别人吧。”
订单快要超时,林年芝拧眉就要给客户打电话,没想到对方竟然打过来了。
“你怎么还没到!”对方不耐烦地吼:“我看你在附近跑来跑去,就是没有过来,你在干嘛呢!”
“我找不到地方了,你那里怎么走?”林年芝自动忽略对方的暴躁,好脾气问。
“你在哪儿?”
“八角塘34号。”
“就在附近了,你找找附近是不是有个绿色小门,上面画了只猫,走进来尽头的老楼就是37号。”
林年芝四处张望,果然在右前方看见一个绿色小门。
驾驶电动车过去,才看清门上的小猫是用某种颜料画成,猫尾巴甩在一边,笑得龇牙咧嘴。笔画痕迹斑驳,有些年头了。
过门要走台阶,电动车开不过去,林年芝把车推到阴凉处放好。
门内是另一番景象,房屋老旧,杂草丛生,与外面热闹富有人气的街景截然不同。
林年芝瞬间起了警惕,35号、36号房前各用打结的绳索挂了两排洗好的衣服,看样子这里没有年轻人居住。
再往里走,就是37号。
37号是三层小洋楼,房门紧闭,另一侧有一个通往楼顶的白色阶梯。
订单地址就是在八角塘37号顶楼。
林年芝咽了咽口水,给伍甜发了条信息,往楼上走。
一层、两层、三层,楼顶……
打开铁门,视野瞬间开阔,老巷里的楼房不高,四面看去,一马平川,团团白云飘在空中,一个黑衣男人背身站在没有栏杆的楼顶边沿。
神色一晃,林年芝脑海里快速闪过一抹颀长消瘦的背影,吓得扔掉外卖,往前跑了几步,“别跳!”
男人回头,愣住的神情转瞬即逝,随之露出一抹微笑,林年芝一震,认出此人是上次的纹身男!
这次他身上没有纹身,也没有戴任何金饰,耳钉在太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林年芝被这光束闪得眼睛刺痛,急得额头冒青筋。
“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你先过来。”林年芝扯掉面罩。
方凯认出来人,眉毛扬起,笑着说,“原来是你啊,怎么在这儿?”
长腿在凸起的石阶上走来走去,林年芝紧紧盯住他的脚面,努力保持镇定,“给你送外卖。”
“哦,我忘了,我们俩真有缘分。”
“是啊,我们有缘,你快下来吧。”林年芝悄悄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别动!”方凯指向林年芝的小动作,板起脸,“你动我就跳下去了!”
“别别别!我不动我不动!”林年芝赶忙把手机扔回裤兜里。
方凯嘴角一撇,垂下眼帘,伤心道:“你知道吗?我活得一点儿也不快乐。”
林年芝忙嗯嗯应答,“我不知道,所以你要不要下来跟我说说?我们找个地方一边吃东西一边聊聊,吃饱喝足就快乐了。”
“我不,我就要在这!”方凯摇头,说着盘腿坐在了宽度不足20厘米的石阶上,稳稳当当,吓得林年芝眼睛发直,倒吸一口冷气。
“我家人多,我妈是老爷子的小老婆,我从小不受器重,每次家里有重大活动,我连上桌吃饭的机会都没有,家里打扫卫生的老仆都不正眼看我。你说,我能快乐吗?”方凯低头,眼睛小心瞥她一眼又赶忙错开,一只手在裤腿上画圈圈,另一只手抓住石阶边缘。
林年芝观察细致,瞬间就抓到方凯的小动作,她回忆起初见这人时,扯高气扬开一辆跑车,撞了她还给了一笔赔偿金,与面前的人相比,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心中隐隐有了一丝想法,林年芝冷哼了声,站直身体,硬邦邦道:“确实挺可怜的。”
“我一个送外卖的也有很多糟心事,这样吧,你坐在那儿别动,我跟你一起跳,下黄泉还能有人说说话解解闷。”说着林年芝径直往前走。
“啊?”
方凯傻眼,只见前方一片黑影快速闪过,一只怒气冲冲的手揪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扯,就给他扯离了楼顶边沿。方凯双膝跪地,被面前的女人拖着往前挪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忙要掰开死死抓住衣领的拳头,“你干什么!放开我!”
刚喊完,另一个拳头毫不留情的挥向帅气的脸颊,方凯疼得整个人倒栽葱向后倒,林年芝还不解气,伸手抓住方凯的领子,把人整个从地上提起。
方凯犹如一只破布娃娃,吊在林年芝手中无力摇晃。
“这种事能开玩笑吗!你这个混蛋,真是找打!”
头顶的女人满头大汗,一腔怒火,背后是一片蓝得彻底的天空,还有几朵云团在飘,方凯上身悬在半空,捂住受伤的脸颊,恍惚地看着林年芝。
林年芝见这人傻子一样不说话,举起手就要再打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突然一道轻轻的声音蓦然响起。
“对不起。”
手一顿,林年芝没听清,“什么?”
“对、对不……”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手机电话铃声响起,林年芝瞪了方凯一眼,将人跟块破布一样扔在地上,掏出手机。
是伍甜打过来的。
“喂?我没事,嗯,遇到个傻X,”林年芝瞥一眼垂头丧气坐在地上的方凯,“我知道,你别担心,挂了。”
收起手机,林年芝才感觉力竭,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
“给。”
眼前递过来一瓶冰可乐,林年芝瞅一眼凑上前的方凯,见他顶着一张肿起的脸冲自己傻笑,毫不客气地接过。
方凯又从外卖袋里掏出另一瓶,打开瓶盖猛灌一口。他点的是附近一家有名的烧烤,拿出里面的锡纸铺在地上,把盒装的烧烤串一一摆好,讨好地说,“这位小姐姐,我错了,请你吃烤串,好不好?”
林年芝轻飘飘看他一眼,不说话。
“其实,我确实是不开心来这边散心的。”方凯举起手里的肉串咬下一口,看林年芝脸色,“这是我外公的房子,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前几年他去世了,我没事的时候就会来这边看看。你见到绿色小门上的猫了么,是我小学时画的,好看吧?”
“还行。”林年芝勉强挤出两个字。
方凯见林年芝终于开口,舒了口气,“你的力气还挺大的,呵呵呵。”
林年芝皮笑肉不笑看向他,“你倒是一副弱鸡样,幼稚又花心。”
“我怎么花心了!”方凯瞪大眼睛,不服气,猛然想到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赶忙解释,“你说上次的露露吗?你误会了!我小时候跟大家玩过家家答应做她的丈夫,她记到现在,你看我为了打消她的念头,牺牲多大,又是贴那种幼稚纹身又是戴金饰,她呢,仗着自己赛车手身份,追了我三条街!”
林年芝听得头疼,看方凯活蹦乱跳转眼就吃下大半烧烤,食欲好就说明不想死,站起身拍拍屁股,“我还要送外卖,先走了。”
“唉唉唉!”方凯忙跟着爬起,“我叫方凯,你叫什么?”
走下楼顶的脚步一顿,林年芝侧身,“林年芝。”
全身上下裹得严实的女子匆匆走出小洋楼,在经过36号楼栋时,快速把掉在地上的长衫挂上晾衣绳,绿色小门猛地关上,似乎承载了女子心中最后一点儿没有消散的怒气。
方凯站在楼顶边沿目视林年芝离开,在他位置下方,有一个突出的小阳台,若是从这里跳下去,可以落在小阳台上,进到屋子里。
笑着喝下可乐,憋闷的心口好似灌进一缕清风,令人凉爽愉悦,方凯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手机来了信息,他掏出看了眼,微扬的眉眼收敛,把空掉的可乐罐扔进一旁的快递袋里,一边收拾竹签一边说道:“外公,我今天先走了,下次有时间再来看你。”
没一会儿,刚刚还热闹的顶楼,又恢复平静,只留下几片干枯的落叶,恍如楼下那两排正在晾晒随风飘着的衣物,孤零零地守着这一切。
月夜酒吧灯光璀璨,中心舞池的男女随着音乐摆动身体,释放自我。
一处隐蔽卡座,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端起酒杯轻饮,女子慵懒地躺在沙发中,尖头高跟鞋随意踢在角落,白嫩的双腿搭在沙发一侧,熏红的眼尾翘起,满脸戾气,却勾人,魅惑。
方凯找到姜妍儿,见她这幅模样,不禁笑道,“大小姐,今天是睡美人造型吗?”
美人抬头看到来人,一句话不说探身勾住对方脖子,强势地吻了上去。
幽暗封闭的卡座里瞬时传来隐秘缠绵的吞咽声,还有衣料摩擦的暧昧声。
不一会儿就有女人的叫声传来,还好室内喧哗,很快被激情的噪音掩盖下去。
姜妍儿得到满足,双手撑在沙发上,抬起脖颈,示意方凯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裳。
她脸蛋潮红,气息微乱,望向方凯的眼神迷离,似乎透过他在看着别人。方凯思绪平常,低下头一一把解开的衬衣纽扣扣上。
只要姜妍儿心中不痛快,就会来找他,方凯不可否认自己被姜妍儿当做一种发泄情绪的“特殊朋友”,不过,对于他这种无所事事的纨绔来说,也乐在其中。
整理好姜妍儿的衣物,方凯坐在边上,喝了一口侍者端过来的鸡尾酒。
“你今天怎么了,气性这么大?”方凯望向桌下差点绊倒他的高跟鞋。
“都是公司的事,那些老乌龟烦死了,一个个暗地里给我找麻烦。”姜妍儿揉了揉眉心,“人都被清走了还想把没用的儿子塞进来滥竽充数,真是可笑。”
方凯摇头,不赞同道,“你不能这么铁面无情,会招人恨的。”
姜妍儿瞪他一眼,“没用的东西留着干什么!像那死去的人一样为了面子和所谓的情谊留那么多啃食树木的蛀虫。”
方凯灭有辩驳,姜妍儿有魄力,有野心,也聪明,就是在工作上过于不留情面,他本以为姜妍儿管理公司就像她的社交一样八面玲珑,没想到去年一上台,就搞了许多震撼人心的举措,气得公司内部的老古董们心脏病都患了好几次。
转动的射灯打向这方,姜妍儿眼尖地瞧见方凯颧骨上的一抹青乌。
“你的脸被谁打了?”姜妍儿惊讶。
方凯愣住,摸向脸颊,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笑了笑,“被只小猫咪挠的。”
“哦~”姜妍儿调侃,“你这个花花公子,身边的女人还挺多样化。”
“说什么呢,我心中只有你。”方凯收敛心神,啄了一口姜妍儿的脸颊。
“去楼上吗?”
姜妍儿抽回手,恹恹地撑在桌面上,得到满足,已经没有兴致,她眨眨眼睛,“不了,我们来喝酒。”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