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阮煜发出短促而惊讶的呼声,崔辞平静地注视着他。

“……”

阮煜没有立刻回答,心虚地垂下了头,手指搓动得更厉害了,急促不安地问:“叔叔告诉你了?”

“是的,所以他对你印象很深刻。”崔辞斟酌着用词,“我记得我们俩的初中的时候并不是很熟,你来应聘的时候我都叫不出你的名字。所以当时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是恶作剧吗?”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辞哥,你为什么还要问呢?”阮煜反问道,他感到一股燥热,索性脱掉外套,崔辞看到他里面的穿着的灰色小熊毛衣。

“我不该问么?”崔辞说,他仔细观察着阮煜的神情,缓慢地说:“我只是好奇,阮煜。得知你曾经在我背后跟过我一段时间,其实我是不开心的,被一个不熟的人跟踪了半个学期,我感到一种被冒犯的恶寒。就像你说的,过去那么久了,我不该追究什么,但我们未来可能会共事很长一段时间,当面问你,对我们双方都好。”

阮煜静静地听完崔辞的话,神色黯淡,眼里含了点泪光。他握紧了短袄外套的一角,强撑着哀伤,再也不敢抬头看崔辞。他把脸埋进了外套里,后颈的骨头一节一节地凸现岀来,他的身躯突然低了很多,整个人失了魂,瘫软在沙发上,小声地敷衍着:“我忘记了,可能真的是恶作剧吧。”

“可能是的,因为我爸爸告诉我,当时的你说很仰慕我。”崔辞说到这轻笑了一下,“可是,在我印象中,整个初中,你都没和我说过一句话,怎么会仰慕我呢?”

阮煜的脸从外套里仰起,他整张脸泛着淡淡的粉色,延伸至脖颈。他咧开嘴,露出尖锐的虎牙。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被拆穿后,他无处遁形,无法再维持冷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崔辞的“你都没和我说过一句话”深深地刺痛了他,他暗藏着的爱恋显得如此滑稽可笑,他如同阴暗的鼠类,在暗处觊觎着崔辞。

他想,在崔辞离婚后,可以光明正大地一点一点地去到崔辞身边,可是他无法面对崔辞对他的问。那声笑,好像是嘲弄般,一段小心翼翼的记忆涌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按耐不住口腔里蔓延的苦涩味道,可以忍耐的,可以隐藏的,可以忽略的,他不见天日但时间久远的感情,此刻再也不能够他一人知晓了,他强烈地想宣之于口。

半晌,认命般地发出极为沙哑的声音,他几乎是哽咽,自暴自弃地不再掩盖真相:

“因为,我喜欢你啊,崔辞,所以那个时候才跟着你,并不是恶作剧。从初中到现在,我一直都喜欢你。”

他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

他垂下眼睛,一滴泪从脸颊上滑落下来。

崔辞诧异地看向阮煜的失态,抽出一张纸,递向阮煜的方向,阮煜接过。崔辞心中并未觉得恶心,毕竟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但阮煜的说的“喜欢”令他皱起了眉,不解地问:“我们并没有过多的交集,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阮煜擦拭着眼睛,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敛住了灰败的神色,振作似的呼出一口绵长的气,僵着脸,说:“我帮你涂药好不好?”他拆开了药盒,握住一管药膏,他没管崔辞的意见,超乎他的性格之外的强硬语气,果断地命令道:“辞哥,转一下身体。”

崔辞看着阮煜的眼睛,他对阮煜此刻的虚张声势感到困惑和陌生,一时间“不要”的话说不出口了,崔辞识相地说:“好的”。看似乖顺地侧过头,整个脖颈暴露在阮煜的面前。阮煜动作轻柔地拆开了一层一层的纱布,手指避免不了地触碰到崔辞脖颈附近的皮肤,阮煜的手指很凉,短暂多次的触碰让崔辞打了一个冷战。

“是我弄痛你了吗?辞哥。”阮煜察觉到他身体的颤动,问道。

“你的手太凉了,碰到我的皮肤了。”

“啊...不好意思。”

纱布已经全部拆除完了,阮煜看向崔辞的伤口,眼睛里蓄满哀悼。微微凸起的腺体正中央有大拇指盖大小的殷红肿胀的伤口,伤口不算浅,皮肉外绽,阮煜料想到崔辞当时刺向腺体的蛮力和决心。伤口周围发青,模样可怖。虽然已经做过手术,腺体也有被缝合的迹象,但看上去还是令人心惊。

阮煜取出消毒的酒精,蘸湿了棉签,“辞哥,要消毒了,可能会有点痛,你忍着点。”

“好。”

崔辞感到棉签按压在伤口上,一瞬的难捱的痛感爬上身体,他以为可以忍耐,可疼痛强烈钻心,他还是忍不住地痛呼出声,攥紧了袖口,冷汗直冒。

“嘶...嘶..”

阮煜的另一只手不禁地握住了崔辞的肩膀,安抚似的。崔辞顾不到肩膀上的手掌,痛感麻痹了他的感知。阮煜柔声安慰,哄孩子般,“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消毒很快就完成了,阮煜也放开了那只手。他打开了那管软膏,用棉签仔细地涂抹着,膏体是白色的,涂抹至完全遮盖住伤口就可以了。

“阮煜。”崔辞冷静下来,喊他。

“嗯?辞哥,怎么了?是我弄痛你了吗?”

涂药并没有消毒痛,只是有些灼热感。崔辞说:“不是的。”

“那就好,我还以为我动作太重,弄痛你了。”阮煜的含糊不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崔辞说:“你刚才说的喜欢是认真的吗?”

“嗯?”他涂药的动作一顿。

崔辞的眼前是一轮明月,月光溶溶,清冷如辉。他说:“如果是认真的,我希望你不要再喜欢我了,我回应不了你的喜欢,所以现在直截了当地拒绝对彼此都好。我知道,单恋你一个人的滋味是什么样的,我不想你像我一样,一意孤行。”

“如果是开玩笑的,那就没事。”

“不是开玩笑的,辞哥。”阮煜继续涂抹着药,“我是喜欢你,从初中,到现在。我以为我可以一直藏着我的情感,毕竟你已经结婚了。现在,你要离婚了。我觉得...我觉得....我可以试一试。听上去很自私是吧?你都受伤要离婚了,我乘虚而入。可是刚才,你哭的时候,我抱住你的时候,我真的.....”他停住了,吸了下鼻子,崔辞猜测他又流眼泪了,但是他还继续说下去:“我真的很开心。你在我怀里流泪的时候,是我唯一可以真真实实触碰到你的几分钟,虽然很短暂,但我会记住一辈子。”

“我不期待你的回应的,辞哥。喜欢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从初中就开始喜欢你了,能待在你身边我就很满足了,我能一直坚持下去,现在,我想试试。”

崔辞哑然失语,他看不到阮煜的脸,阮煜拿起纱布,一圈一圈地包扎着。

他尝试着说得婉转:“阮煜,你没有尝试的可能了,我不会再去恋爱了。我腺体受损,未来可能有无穷的后遗症,我不想拖累别人。”

阮煜包扎好了,崔辞正过身体,和阮煜四目相对,果真,阮煜的脸上有泪痕。

阮煜将纱布放回原处,他眼神坚定, “那有什么关系呢?辞哥,无论你是alpha,还是beta,甚至是omega,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变。”

“这不是一回事,阮煜。如果我是一个失明失聪的躁郁症病人,未来一辈子都要人照顾,我不想这样。”

“我可以照顾你的,我可以一直照顾你的。”

“......”

崔辞避开阮煜坚定又炽热的目光,他理不清阮煜的心绪,阮煜大胆的承诺也让崔辞丧失了辩驳的想法,他来不及思考阮煜的承诺中可信的成分,也来不及,更不想掂量阮煜的真心的份量。

他骤然想到原从筝。他之于原从筝,是不是和阮煜之于他,是同样的心境呢?他对原从筝的爱,是不是也如现在阮煜对他的爱,叫人难以面对,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呢?

崔辞感到一阵的迷茫,刚涂完药的腺体又在隐隐作痛,直连着心脏。他和阮煜,都是陷在爱里的困兽,作茧自缚。崔辞语塞,他该如何去拒绝阮煜?

原来拒绝也是一种自私。崔辞按压着眉间,崔辞听到自己的声音:“阮煜,我现在才发现,我们俩很像。”

“我之前听别人说,越像的两个人在一起,越会刺痛对方。”

“那你和原从筝呢?你们一点都不像,到头来还不是搞得你身心俱疲,腺体受伤的场面。你对原从筝没有怨言,我对你也没有怨言。辞哥,你为什么一定要否决我呢?是你说了初中的事,原本,原本你要是不知道的话,这么久了,我可以一直藏着掖着。可是你知道了,我一直隐藏的事被你发现了,我整个人像没穿衣服一样都暴露在你面前,你说你感觉被我冒犯了,我像是一个恶心变态的跟踪狂,所以我,我说出了我对你的感情。我并没有,并没有阻碍到你什么,初中偷偷跟着你,并且让你的爸爸不要告诉你,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我只是希望...只是希望你不要推开我,不要讨厌我,你可以当做不知道,让我一直待在奶茶店,一直待在你身边...”阮煜言语激烈,断断续续地说完一番话,眼泪也止不住地掉。

护士在外敲门,“这里是医院,声音小点。”

阮煜慌忙地擦着泪,打开门对护士说了句“不好意思”,又回到崔辞的身边。

崔辞知道他会错了意,又递给阮煜纸巾,放低了声音:“我并不是要辞退你的意思。我和你的关系,其实只是一起共事的人,我雇佣你,虽然我们之前是初中同学,但是我们并不算是很熟,止步于奶茶店。我又得知你初中偷偷跟踪过我,所以我来问你本人,毕竟谁被人跟过都不好受,我没有别的意思,更没有觉得你恶心。你现在和我说喜欢我很长时间,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加上今天我遭受的事情很多,我无法体面地和你好好谈,我想到的只有拒绝你。我现在真的很累了,我从没觉得这一天会那么长,我只想休息。阮煜,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阮煜抽噎地说了句好,末了还问:“辞哥,还要吃晚饭么?”

“不用了,谢谢你给我买的馄饨。”崔辞已经躺下去,他闭上了双眼,一脸疲倦。

阮煜提走了那袋已经冷掉的馄饨,他走到门前,“那我帮你关灯了。”

“好的,谢谢,阮煜。”

房间又重回了黑暗,温暖的气息让他昏昏沉沉,困意渐渐袭来,崔辞累极了,他什么都不再想了,不久就睡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秋燥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捡垃圾(火葬场)

一纸婚契

冷酷上司是赛博Daddy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离婚后前夫才发现我的好
连载中太爱流泪也是一种过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