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侹的睡意烟消云散,锐利的视线从手机转向纪却秦,“我马上回来。”
“嗯。”
纪却秦看着柏侹翻身下床,出了病房。
他若无其事躺回被子里,面色如常,有浅淡血色的唇却紧闭,恢复了苍白。
这通电话像是把他从梦境里打回了现实,清清楚楚感受到云端有多美/妙,泥潭就有多肮脏。
他怎么会蠢到把柏侹的温柔当真?
明明知道,“温柔”这两个字与他和柏侹都无关。
纪却秦承认,他享受柏侹的照顾,对“回家”两个字疯狂动心。
甚至对昨天的念头感到动摇和愧疚。
可宋微汀的出现,让他切切实实看清了差距。
柏侹会主动带他回家,会为他谋划事业,还会陪他看烟花放松心情。
甚至不屑于交际,也愿意宋微汀打开人脉主动社交。
这些事情纪却秦不说,但不代表他不知情。
墙上的钟表摆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柏侹仍在通电话。
若不是他出了车祸,大概柏侹正陪着宋微汀泡温泉。
纪却秦又轻又缓的长叹口气,他只想着让柏侹滚得远远的,怎么没想过他或许根本不愿意来呢。
房门轻响,柏侹回来了。
他没上/床,在椅子上坐下。
纪却秦眼底闪过一丝晦暗,没有言语。
他知道柏侹不喜欢,所以不会问宋微汀说了什么。
看他面上的那层冰霜,柏侹察觉到纪却秦心情不好。呆坐了十分钟,也没等到纪却秦开口。
心头忽然有了火气,深邃的眸子变得僵硬。
柏侹:“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纪却秦看他:“说什么?”
看着纪却秦平静的眸子,柏侹仿佛在棉花上锤了一拳。
他又忍不住想,这就是纪却秦说的喜欢?连问一句都不会?
“没什么,”柏侹摇头,靠着椅背,“宋微汀说他先回京城,让我好好陪你养伤。”
纪却秦眨两下眼,移开了视线。
“替我谢谢他,”他说,“我会好好养伤。”
“如果没其他事……你跟他一起走吧。”
柏侹狠狠拧起眉心,怒道:“我不想和你吵架,你能不能别用你的想法来揣测我!”
闻言,纪却秦左手撑在身边,晃晃悠悠坐了起来。
躺着不能与柏侹平视,会让他很不舒服。
“你干什么。”柏侹慌忙扶住他,反被躲开。
“我没有要和你吵架,只是在阐述事实。”纪却秦堪称平和的看着他,“你和我都是成年人,不需要玩高中生那一套。”
“你有你的事要忙,我也有我的工作要做。不是非要陪在我身边才叫照顾,这是给互相添麻烦。”
说话时,他觉得自己如同一台精密的仪器,每个字都是精准的数据。没有真实的情感,只是配合处理器而转动。
“何况……”他顿了下,“你懂什么叫照顾吗?”
“别急着反驳,”柏侹咬紧牙关,纪却秦继续说,“我认识你两年,你的一切我心里都有数。”
“我知道你觉得我市侩又多情,比不上宋微汀,对此我不做反驳。”
柏侹胸膛剧烈起伏,脖颈上分布着气出来的红。他很想让纪却秦闭嘴,偏偏又想听这个奸诈的商人又要怎么欺骗人。
“我承认我以利益至上,”纪却秦抬眸与他对视,“但是,这不代表我的感情就不真诚。”
“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并不需要你把它当做负担。”纪却秦拍了拍右手,“出车祸原因在我,下雨和远光灯也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过于自责。”
他说了一大堆,柏侹已经听不下去了,烦躁的踢了下柜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需要你照顾,”纪却秦直言,“你可以走了。”
柏侹忽然被气笑了,锋利的轮廓紧绷,恨不得狠狠给纪却秦一拳。
他难得想对纪却秦好一次,却被误解成这样。
若是之前,一分钟都不多待。
但是现在变了,他想看看这个整天装□□他的男人,到底为了利益能有多虚伪!
说到底,纪却秦这番话只有一个意思:不希望他走。
哪怕是嘴硬,柏侹也听出来了。
“你让我走我就走?”柏侹嗤笑,“把我当什么了?”
“你不就是看不到利益,觉得不踏实吗。”
“现在我和你谈笔生意,怎么样?”
纪却秦直觉柏侹不做好事,但他想知道两人能达成什么合作。
柏侹打开手机录像,将两人框了进去。
他舒舒服服窝在椅子里,缓缓开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照顾你三个月。”
多么熟悉的场景,只不过买卖双方对换了角色。
纪却秦脸色难看,他想起被爽约的生日,不愿意做这笔交易。
“我说过,不喜欢不守信用的合作伙伴。”金属质感的眸子闪了下,“你已经被挂上黑名单了。”
柏侹啧了声,“你谈合作都知道多次协商,怎么到我这儿就一杆子打死了?”
纪却秦:“我和他们是朋友,有合作基础,和你有什么?”
他伶牙俐齿,柏侹说不过,索性耍起无赖:“我不管,这笔生意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不许不答应。”
“幼稚。”纪却秦转过身去不理他。
柏侹翻了个白眼,起身推了推纪却秦的肩膀。
“再问你最后一次,答不答应?”他故作惋惜,“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想清楚。”
“用一个条件,买我三个月。”柏侹道,“以我现在的身价,你赚大发了。”
他说的没错,柏侹正当红,身价水涨船高,加之柏氏继承人的身份。
只有他嫌弃的,没有别人厌恶他的。
身为商人,纪却秦当然知道这笔买卖稳赚不赔,可他担心那个条件是自己付不起的。
“你想要什么条件?”他问。
“不知道。”柏侹摇头,“以后我想到了再来找你兑换。”
“那好,”纪却秦看了眼手机,“成交。”
柏侹美滋滋关了手机,心道纪却秦再狡猾又怎么样,还不是得和他做生意。
事实证明,聪明的猎手也会被捕兽夹伤到。
“从现在开始你就得听我的,”他躺进被窝,“现在,睡觉。”
几乎是瞬间,纪却秦就后悔了。
他可能真的伤了脑子,不然怎么会幼稚到和柏侹做生意。
“事先说明,”他冷着脸,“你照顾我可以,不许干扰我的工作。”
柏侹烦他:“知道了,工作狂!”
“你赚的钱都能花几辈子了,怎么还跟进了钱眼似的。”
纪却秦躺下,闭着眼冷哼:“今天有饭吃,你确保明天也有饭吃?”
“闭嘴。”柏侹粗暴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睡觉。”
过了会儿,他睡着了,纪却秦还清醒着。
他被柏侹小心翼翼搂在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蹭在肩头和脖颈间,温热的呼吸落在锁骨上,有点痒。
除去几次狂乱后的温存,他从没有与柏侹如此平静的躺在一起。
他怀疑柏侹的一大使命就是和他作对,不然为什么两人见面后不是吵架就是打架,还热衷于给彼此找不痛快?
三十年的良好修养在柏侹身上毁于一旦,这是联姻前纪却秦从没想过的。
对于比他小六岁的爱人,本想相敬如宾,然后发现……不如给他一耳光来的爽快。
纪却秦长舒口气,侧首用余光打量柏侹。
他年轻的过分,身上充满热烈朝气,相貌俊美,头发利落,只要不睁开那双锐利的眸子,就是大部分人都会欣赏的存在。
即使他幼稚、暴躁又荒唐。
不妨碍纪却秦将他捧在心尖。
或者说,纪却秦喜欢的,就是这样不完美有瑕疵的柏侹。
从小没有父母疼爱,为了不让爷爷失望,纪却秦给自己制定一个又一个格子,他谨慎的踩着格子前进,成功将自己塑造成最完美的样子。
不会犯错,不能犯错。
不应该反抗,理应背负着纪氏。
一天不敢松懈。
柏侹问他为什么热衷于利益,纪却秦其实没办法回答。
除了处理枯燥乏味的工作,他无事可做。
三十多年里,他放纵过感情,却发现那不是想要的。
真正找到寄托感情的地方,又被无情漠视。
压抑的情绪,只能用工作来缓解。
可以说,除了爷爷,工作与利益就是纪却秦最亲密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会在慌乱无措时把感情的责任全推给利益。
纪却秦抬手,指尖在柏侹下颌划过,轻轻抚/摸他的侧脸,心满意足闭上双眼。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他愿意付出高昂的代价,哪怕穷尽所有。
可事实不如愿,墙上的钟表不停走动。
柏侹的睡眠由深到浅,很快醒了过来。
他从没想过和纪却秦睡在一起会这么安稳,难得赖了会儿床。
“纪却秦,”他凑在纪却秦颈窝,嗅了嗅,“你身上真好闻。”
纪却秦哼笑,他没用香水,身上的消毒水味哪里好闻了?
“什么时候能回家?”纪却秦苦恼,“我不想住院了。”
柏侹回答:“后天。”
心里竟然隐隐期待和纪却秦一起回家。
他下意识避开这种感觉,和之前无数次那样,不去想到底为什么会期待。
他不想知道答案,或者只是……害怕知道答案。
所以他随即闭上眼睛,像无事发生那样沉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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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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