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钦闻言转过身来。
然后就见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一身休闲装的男人。
晏钦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然而还没等他认出来,就见那人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接着,一双好看的凤眸微微弯曲,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
“果然是你。”他说。
晏钦这才终于回想了起来,面前的人是屈茂行,他大学时的学长。
屈茂行高他一届,是当时他们学院辩论队的队长。晏钦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大概是想锻炼口才,于是加入了辩论队,入社的那年刚好是他带自己。
当时社团都是大三的时候换届,换届后,屈茂行把队长的位置给了他,自己则专心准备考研。
其实到这儿之后两人便再没了什么交集。
直到屈茂行大三那年家里出了事。
他们家在一个小县城,生活并不富裕,父母靠在外打工供他和妹妹上学。
好在他和妹妹争气,那年高考以全县第一的身份考上的他们学校。
他妹妹在次年也以同样的成绩考到了他们学校,和晏钦同届。
只是家里的压力也更大了。
但他们俩都懂事,上了大学之后,也依旧保持着高中时努力的劲头学习,在人才济济的G大,依旧可以拿到前三的好成绩。
因此兄妹俩每年靠着奖学金和兼职也能在这所消费偏高的城市维持生活。
直到屈茂行大三那年,父亲在工地上干活的时候从楼上摔了下来。
在抢救室抢救了整整十三个小时才勉强保住了性命。
出了手术室又被送进了ICU里。
他虽说上大学后靠奖学金和兼职也攒下来了一小笔钱,可是也无异于杯水车薪。
很快便被医院吞噬得一干二净。
晏钦本来也不知道这件事,只是他们宿舍有一个舍友是班委,偶然间听说他们班委开会决定发动全班给他父亲弄一个爱心捐款。
晏钦当时便表示了不同意。
他知道屈茂行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那会儿社团有传统,学长学姐要请新人吃饭。
大家知道他的家庭条件不好,奖学金和兼职的钱既要维持自己的生活,还要补贴给家里。
因此决定他们几个平摊。
但屈茂行哪怕连续吃了一个星期的馒头,最后还是坚持出了这笔钱。
若是搞什么爱心捐款,怕是他会更加难以接受。
平心而论,在辩论队时屈茂行对他是真的很不错。
他当时除了辩论队还加入了学生会,有一次部门办活动,一直忙到晚上八点还没吃饭。
那次刚好请了屈茂行当评委,没想到他见状竟不声不响地出去给晏钦买了晚饭,还替晏钦帮忙,让他有时间吃完。
还有一次,他们和数统学院的打比赛,结果对方输了不服,觉得裁判给分有问题。
双方谁也不服,从一开始的吵嚷演变为推搡,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对面的攻辩似乎是觉得晏钦瘦弱好欺负,第一个便打算拿他开刀。
屈茂行见状,伸手把晏钦拉在了身后,紧接着竟直接和他打了起来。
最后以双方都挂了彩受了处分而告终。
思及此,晏钦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管。
于是他躺在床上想了一个晚上,最后给晏竹打了电话。
很快,屈茂行便收到了晏氏集团的offer,并且公司在了解了他们家的情况后非常人性化地预支给了他一大笔工资。
晏钦在学校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家的背景,每天和宿舍的人一起住宿舍,吃食堂。
因此虽然觉得这份工作来得有些突然,但屈茂行也没往他身上想。
再后来他父亲出了院。
他也没再继续读研,直接去晏氏上了班。
晏钦知道他父亲出院后便再没关注过这个事情。
只是后来偶尔听晏竹提起过他几嘴,能力很强,升迁很快。
毕竟是在晏氏上班,他和晏家的关系肯定瞒不住,当然晏钦也没想瞒。
结婚的时候还给他发了请柬,只是他没来。
再后来就再没有联系过,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在这儿碰见。
“学长。”晏钦笑着站起身来,有些惊喜地说道:“好久不见。”
屈茂行也笑着回道:“是啊,好久不见。”
“你一个人吗?”屈茂行接着问道。
晏钦本想回答,可是一时间也不知该用什么来概括和顾琤的关系,于是只摇了摇头。
“你呢?”晏钦反问道。
屈茂行回道:“我约了一个客户。”
“哦,听我姐说你现在是副总了,果然日理万机。”
屈茂行笑了笑,“是晏总抬举。”
说完,看向他,言语中透着几分关心,“听说你前段时间出事了,没事吧?”
晏钦回道:“没事,一点小伤,不……”
话还没说完,只听旁边突然插进来了一道声音,“晏晏,这位是?”
晏钦因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晏晏”差点呛死。
他转过头来,然后就见顾琤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笑望着他。
晏钦不习惯极了,但也不好当着屈茂行的面说什么,于是只好暂时接受了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转身对着顾琤介绍道:“屈茂行,我大学辩论队的学长。”
“顾琤,我……”
介绍到这儿时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一下子卡了壳。
没想到顾琤却格外得淡定,一边对着屈茂行伸出手,一边接着他的话说道:“他丈夫,顾琤。”
屈茂行的笑容淡淡的,但还是配合地和他握了手,客套道:“顾总这么有名,我自然听说过,只是一直没机会认识罢了。”
两人的手一触即分,看起来很是塑料,但顾琤还是故作热情地说:“现在不就认识了,不嫌弃的话一起坐下来吃吧。”
“不了,我还约了客户,就不打扰你们了。”
“好,那就不留你了。”
屈茂行冲他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晏钦,“那我先过去了。”
“去吧。”晏钦回道。
一直看着屈茂行的身影在楼梯口消失,晏钦这才坐下。
他还记得大学时的屈茂行,个子高高的,肤色有些黑,衣服一年只有那么几套换着穿,但依旧掩盖不了他的俊朗。
那是一种在城市里不常见到的好看。
虽然不爱说话,每日只是抱着书穿梭在教室和图书馆,但人真的很不错。
大学时的晏钦就觉得他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如今看来,果然没错。
所以说,七年的时间真的足够改变一个人。
所有人都在向前,只有他固执地守着一方早已残破不堪的土地,不愿迈出。
晏钦正想得出神,突然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晏钦抬起头,然后就见顾琤正望着他,眼中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
晏钦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多问。
刚好菜已经上了,于是不紧不慢地盛了碗汤放到自己面前,慢慢喝了起来。
然而对面的顾琤却半天也没动筷。
晏钦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他,问道:“你不吃吗?”
顾琤回道:“突然不饿了。”
晏钦淡淡地回了声,“哦。”
然后继续低头喝起了自己的汤来。
整顿饭顾琤真的一口没动,只有晏钦一个人默默地吃了一些,等吃完,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吃完饭,两人一起向外走去。
晏钦刚才在公司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因此并不打算再去。
于是开口叫住了顾琤,说道:“我就不去公司了,打个车回去。”
没想到顾琤却回道:“我送你。”
“不用了。”晏钦连忙说道。
然而顾琤却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上了车。
晏钦见状,只好跟上。
顾琤一路开得飞快,因此很快就到了家。
到了门口,晏钦下了车正准备往里走,身后的车窗却突然摇下。
然后就听见顾琤突然叫住了他。
晏钦闻言,转过身来。
然而顾琤只是望了他许久,始终没有说话。
“怎么了?”晏钦开口问道。
然而他却只是淡淡回了句,“没事。”
晏钦:“……”
晏钦不知他突然抽的什么风,也懒得去深究,冲他敷衍地摆了摆手,转身走了进去。
回到家后,晏钦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若是以前,他这会儿便该去午睡了,等睡醒之后,去买菜,然后研究食谱,准备他和顾琤的晚饭。
可是今天他却没有丝毫睡意。
只是靠在沙发上,回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似乎从顾琤出现的那一天起,便占据了他所有。
他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决绝地向他靠近,哪怕粉身碎骨,在所不惜,最终将自己的人生折腾得一片狼藉。
他曾以为就算是坚冰,也总有一天会被暖化,可是他错了,感情与恩情不同。
没有就是没有。
所有人都在向前,他也该继续往前走。
想通之后,晏钦拿出手机,给晏竹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晏竹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喂,怎么了?”
“姐。”晏钦有些心虚地叫她。
“嗯?”
晏钦纠结了很久,才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我想上班了。”
-
晏钦抬头看着自己家的公司,默默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口罩戴上,这才向里走去。
当初他还没毕业就和顾琤结了婚,之后便全心全意地待在家开始经营自己的婚姻。
晏父恨铁不成钢,干脆把公司交给了晏竹。
虽然他来公司的次数不多,但是猜也能猜到公司的人怎么看他。
其实想想现在应该还好,无非就是没有自我,倒贴,廉价,恋爱脑。
等他们离婚的消息传出来后,那才是真正贻笑大方呢。
晏家二公子当年倒贴逼着别人娶他。
结果整整七年都没将坚冰暖化,最终婚姻潦草收场。
如果主人公不是他,他大概也会觉得这是一场笑话。
晏竹大概也是怕他反悔,立刻让他来公司,今天下午就让他上任。
晏钦还没来得及问她要干嘛,电话就被挂断了。
因此晏钦只能立刻便向公司出发。
因为戴了口罩,这一路倒没人认出他。
但晏钦也不敢放松警惕,一直进了晏竹的办公室都没敢把口罩摘下。
两人从小长到大,对于彼此实在太过熟悉,看一眼就知道对方内心的想法。
因此他刚进来就听晏竹凉飕飕道:“口罩摘了,出息。”
晏钦只好摘了口罩在她对面坐下。
刚一坐定,就听晏竹戏谑道:“您老人家终于想通了。”
晏钦点了点头,“你打算给我安排什么工作?”
然而晏竹却不紧不慢道:“不急。”
“嗯?”
“我得问清楚,是顾琤养不起你了?还是你自己想重新活了?”
“姐。”
“请叫我总经理,谢谢。”
晏钦:“……”
“好吧。”晏钦叹了口气,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紧,“我想重新活一遍。”
“那就好,你去……”
晏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晏钦继续说道:“姐,帮我和他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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