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沈聿成皱起眉,看着满脸明晃晃笑意的贺闲星。
“当然是来给你送东西啦!”贺闲星一派轻松,从挎包里摸出个文件袋,勾了勾手指,“这里面的东西应该可以帮到江叙。”
沈聿成当然不愿接受贺闲星的帮助。“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刚刚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所以出手才相对狠厉;但贺闲星可是自始至终都知道他是谁,拳脚却一点力道没有收着,多少有点挟嫌报复的成分。
贺闲星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短时间内,你还有其他选择吗?”
沈聿成站定没动,问:“邹昊呢?”
“被我藏起来了。”
“你想干什么?”
沈聿成不信任贺闲星。
贺闲星自然也看不上沈聿成。“我能干什么?反正不会伤害江叙。”
“你伤害他还少吗?”
“你!”贺闲星被怼了一句,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换了副嬉笑的模样,“你跟江叙,一个是监察机关,一个是执法人员,按照流程老老实实去求邹昊,既不能违规录音,又不可以暴力执法,那得耗到什么时候去?”
他把文件袋随手扔到沈聿成那边,看沈聿成接住,才继续往下说:“我就不一样啦,我现在可是普通公民,脾气差得很,有时候上了头,刑讯逼供也很正常。邹昊挨了几拳立马就老实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倒了出来。”
这回轮到沈聿成忿忿喊了句“你”了。
贺闲星扳回一局,从容不迫地扣上卫衣的帽子,盖在那栗色的脑袋上,“骗你的啦,邹昊他现在安全得很,我从那些彪形大汉手里把他救了下来,现在已经被我安排人手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你把他安置在了哪里?”
“哼,等你们解决完眼下的事再来找我吧。现在盯着你们两的人可不少,暂时还是不要跟邹昊联系比较好。”
沈聿成还要再问些什么,但贺闲星已经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了。
“赶紧回去吧,政法体系里虽然不会明面上暴力逼供,但阴招可不少,他有什么闪失,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这就轮不到傅先生操心了。”
沈聿成转身离开巷子,上了车。一路上他车开得快,没留意到手机在旁边震动。
眼见过了前面的高架桥,下去马上就是肃政总署大楼,一辆再熟悉不过的黑色轿车别在了他的车头前。
沈聿成赶紧踩了脚刹车,前面轿车缓缓停在了紧急车道。车门打开,里面下来的人敲了敲他紧闭的车窗,沈聿成不得不按下车窗,“爸。”
沈父一脸严肃地看了眼沈聿成,“打你电话一直没接,你爷爷让你去他那趟。”
·
审讯室内刺目的白光直直打在江叙的眼前,晃得他生出股晕眩感。
在这张特制的铁桌前已经连续坐了接近20个小时,中途除了一次五分钟不到的放风,就再没有离开过这张桌子。
江叙两手被卡在桌缘上,虽然没戴手铐,却还是动弹不得。
对面坐着两个新换班的内审官,负责主审的坐在左边,年纪稍大些。
“江叙,你再听一遍。”主审官按下手机中的音频。
「……如果案子重新查出来……」
刺耳的杂音断断续续,片刻的卡顿后,声音再度响起。
「公诉院对你的审判……有问题,你完全可以向国家申请赔偿。当然……」
接着又是一段杂音。
「……拿几千块钱勉强度日来得多……果你有任何……的问题,我都可以帮你……」
录音被“咔”地一声关掉,审讯室里再次回归沉寂。
“我问你,”主审官发话,“录音中是不是你本人的声音?”
江叙看着铁桌边缘放置的一杯已经变凉的水,“是。”他声音干哑地回答着这个已经被问了许多遍的问题。
“那你是否提前知晓邹昊身上曾经有过案底?”
“知道。”
“你为什么要去接触邹昊?”
“查案。”
“查案?你以G城治安官的名义,查S市的旧案,这是越权行为,你知道吗?”
“我在查张永锋案,张永锋是S市已退任高级警司,但关系网延伸到了G城,我不认为我这是越权行为。”
对面两人在听到张永锋的名字时都愣了一下,右侧的内审官敲了敲桌面,“江叙,注意你的态度。”
主审官继续道:“你回答我,为什么要对邹昊说录音里的那段话?你觉得你作为公职人员,在没有任何正式派遣的情况下,多次诱导一个刑满释放的前科犯去重翻旧案,并提出替对方争取补偿,合适吗?”
江叙的目光终于从那杯够不到的水上挪到了对面内审官的脸上。
“第一,”他缓缓开口,“录音内容并不完整,是经过后期处理的,作为检举我的证据链,这有失公允,在调出完整的录音内容前,我有权保持沉默;
“第二,这是基于第一条,在完整的对话里,我并没有任何逼他、劝诱他的行为,国家赔偿是每个公民都享有的权利,他有对这项权利的知情权;
“然后是第三,我没有多次前往,录音里是我第二次去邹昊那。”
主审官冷笑一声,对内审官使了个眼色。
内审官起身走到江叙面前,一脚踢在江叙的椅子上,“站起来。”
他居高临下看过来,见江叙皱了皱眉没有动,又猛力踢踹了几次椅子。
江叙两手被卡着,不得不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起身。由于长时间保持固定的坐姿,陡然站起,他两腿有些发麻,一下往前撞到桌子上,桌子被撞得移位,在地上摩擦出尖锐的声音。
内审官打量了一眼勉强撑住桌子的江叙,“我看,你还是站着吧。站着搞不好能让你清醒点。”
主审官翻动手中的档案,“江叙,你擅自翻旧案,扰乱既判案件,怂恿他人索要赔偿,这是在动摇司法的权威,更是在制造不稳定因素,你认不认同?”
江叙不吭声,主审官啧了一句,“说!是谁让你去找的邹昊?”
江叙不禁抬眼,对方的问题让他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内审组是李沛文的人,但现在问的这个问题看起来又不像。如果是李沛文,应该知道自己背后是沈聿成才对,内审组却一副要顺藤摸瓜查出自己背后关系网的态势。
是试探吗?还是两方并非统一战线?又或者肃政总署里还有其他的势力?
“江叙,请立刻回答我以下问题!”主审官一拍桌子,拉回了江叙的注意力。
“是谁向你提供的邹昊的住址?”
“工地事故的资料你又是从哪里拿到的?”
“你承不承认自己在私自查案,违反了组织程序?”
主审官步步逼近,“现在你要是把所有情况说明,讲清楚是谁在背后指使你入局,并自愿接受组织内部的其他安排,相信组织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
“不,”江叙轻轻摇头打断,“没有人指使我,我也不承认自己的处理方式有问题。”
主审官勃然大怒,转头示意年轻内审官,把一旁的执法记录仪的电源切断。
然而就在这时,审讯室的大门被人毫无预兆地踹开。
屋外的冷风倒灌进来,江叙被风刮得闭了闭眼睛。
门口沈聿成灰蓝的目光扫过屋内,这一幕让江叙恍惚间想到了在耶洛奈夫时的场景。
沈聿成又一次救了他。
“我是江叙此次任务的直接上级,是我提供的权限,授意其去翻阅工地事故的卷宗。”沈聿成大步走进审讯室,指尖用力一点被拔掉插头的记录仪。
他垂眼看向身前主审官胸口的铭牌,扬起下巴,“秦正主审官,肃政总署里的这类谈话,如果不是音频视频和笔录同步存档,是否合规?”
叫秦正的主审官笑容僵了一下,“沈聿成公诉官,这是我们内审组的例行工作,还请回避。”
沈聿成语气冷冽回击:“正因为两位执行的是内审组的工作,才更应该让流程规范化和透明化,不是吗?否则,万一哪步的工作被质疑存在程序瑕疵,日后被其他同僚再次推翻重检,到时追责下来,二位是坐在审问席还是传唤席,可还是个未知数。”
他说话间已经拿出一张红头文件,不重不轻地拍在桌面上。
“两位大半夜加班辛苦了。接下来的调查形式,将转为内部公开会议,会议在两小时后召开,在此之前,禁止一切私下取证行为以及任何非程序性措施。”
年轻的内审官脸色变了变,“沈聿成公诉官,这是不是——”
秦正抬手打断,“既然上级已经做了批示,我们当然要配合工作。”
沈聿成冷冷扬眉,“二位先去休息吧,两小时后再见。”
两人于是一前一后出了审讯室,沈聿成这才蹙起眉头走近江叙,“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我没事,”江叙摇头,双手的禁锢被沈聿成解开,他按着桌沿缓缓起身,“内部公开会议是怎么一回事?”
“来之前,我去见过爷爷。”沈聿成扶住江叙,江叙投过来的目光让他垂下了眼帘,但江叙什么都没问,这让他不由得松了口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叙半倚在沈聿成手臂边,卸去了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后,他现在的脸上尽是倦怠。“我饿了……”
沈聿成轻笑,“走吧,我们去外面先吃点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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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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