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送给我?”洛悬目光空洞,她感觉自己的心抽了一小下,有什么东西空了。
“嗯,一个小物件而已,”宁一卿从容淡定得完美无暇。
去医疗实验室的路上,秦拾意探头探脑,时不时瞄一眼双目微阖的宁一卿,但不管她怎么看,都没能从女人清冷贵重的脸庞上看出半点儿蹊跷来。
“你没事的话,不如看看这些药物的资料,”宁一卿把车座上一叠厚厚的文件递给秦拾意。
“不要,我一看这些就头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嘛,”秦拾意单手撑着头媚笑,“一卿,小老虎木雕真的是你买的?”
宁一卿不太自然地捻动手腕的雪青色佛珠,微撩眼皮,看见秦拾意促狭的笑容,简短地“嗯”了一声。
“你该不会是在撒谎吧?”秦拾意摇摇头,总觉得不对劲,“你的属相是老虎,买个生肖挂件貌似很合理,但你不是会去逛这种店铺的人啊,而且你记忆力那么好,怎么可能忘记事情。”
有问题,一定大有问题。
没有在意秦拾意的碎碎念,宁一卿撇过脸去,眸中神色温婉,又很快敛去,低头开始看起文件。
**
三天后,洛悬处理完毕业论文后,在下午三点准时来到自己的工作间,与其说是工作间,不如说是秘密基地更准确。
这里只有二十平米。
金红色的地板雕满了落叶纷飞繁花盛开的花纹,仿佛踏进秋日的森林,周围的墙壁上画着蓝色的大海,波浪起伏,飞溅出乳白色的薄雾。
薄雾中飞舞着淡淡金色,像是萤火,又像是星光。
当角落里的那台老旧的风扇,吹起风时,仿佛真的踏过密林来到了美丽的海岛。
池梨带着那名自称收藏者的年轻女人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洛悬高扎马尾,额前的小碎发打着卷儿,被下午的阳光照成淡金色。
她双目低垂,看上去有点失魂落魄。
池梨略感奇怪,好像洛悬的低落从三天前就开始了,怎么能持续这么久的。
但是,有旁人在场,她不好询问,很是元气地替两人介绍起来。
“洛悬悬,这就是那位很喜欢你作品的收藏家姐姐,夏之晚,”池梨站在两人中间,拍了拍洛悬的肩膀,“夏姐姐,这是洛悬,别看她长得好看,才华也是一等一的,人也超级好,是我从小到大的偶像呢。”
闻言,洛悬皱了皱精致的眉,娇嫩如清露的唇弯出弧度:“小梨,你说的太夸张了。”
她又转头看着夏之晚,略显局促地问好,“夏之晚小姐,你好,我叫洛悬。”
夏之晚微微一笑,眼睛里仿佛含着夏晚的露水,能够流进每个人心里,她看见洛悬绿金的异色瞳,眼底浮动着淡淡的疑惑。
“我觉得池梨妹妹没说错,洛悬你的确很有才华,”夏之晚环视着这间像是筑梦室的地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在她看来,洛悬的作品不拘一格,并非全是传统花鸟虫鱼等的木雕,而是加入了更多现代主义的元素,重在表达自我。
“这件作品是,”夏之晚踱步走到屋子中央,指着架子上形状扭曲像是小人被无数藤蔓撕扯,但颇有诡异美感的一个木雕问道。
“名字是生于阴影,”洛悬惊讶于夏之晚的品味,没想到这人会一眼看中这件木雕。
夏之晚还想再问,只见洛悬从窗边的椅子上走到“生于阴影”前,拿出一个普通的打火机,打火、点燃,动作一气呵成。
明黄色的火舌瞬间吞没整件木雕,像是熔岩涌动着奔向毁灭。
夏之晚这才发现木雕的黑色部分,似乎是煤炭粉末。
它们附着在擦过防火漆的木头上,此刻正无声地在洛悬手上纵情燃烧,照亮少女略带病态和自我厌弃的苍白脸孔。
随着燃烧,缠绕着小人的藤蔓变回了本来瑰丽美丽的金红色,露出原本面目。
小人没有五官,却能从扭曲美丽的体态中,察觉到愤怒、疼痛和高亢的疯癫。
看着一根根漂亮但诡异的藤蔓,夏之晚盯着洛悬,轻飘飘地问:“毁掉枷锁的方法是浴火重生?”
轻轻吹落木雕上的灰烬,洛悬半垂着眼笑笑,“毁不掉的,但不妨碍心向阳光。”
夏之晚被这一瞬间洛悬身上流泻出的厌世与迷惘击中,怔了许久。
“咳咳,你们两个能不能别打哑谜了,就欺负我这个没有艺术细胞的,”池梨出来打断了两人,一边往小屋里的另一扇门走去,“里面还有更多作品呢,夏姐姐可以来……”
“里面暂时不开放,”洛悬眼神飘忽,阻止了池梨打开那扇门,那是她想给宁一卿看的。
即便这个人并没有如约而至,那扇门也会只等待这一个人。
只不过,她们已经三天没有联系了,她也不太好意思总发短信给宁一卿,担心会打扰人家。
昨天自己还偷偷跑回别墅,想着或许能遇上宁一卿。
但终究未能如愿。
目光落在洛悬放回去的木雕上,夏之晚忽然看见象征枷锁的藤蔓,原来是从小人体内而生,所以才无法毁掉。
察觉到洛悬更加魂不守舍起来,池梨走过去,小声地问:
“洛悬悬,你怎么了?感觉你怪怪的,你不会有事瞒着我吧。”
被唯一的好友发现自己的不正常,洛悬有些窘迫,她是个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的人。
这三天,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宁一卿说不记得小老虎木雕的样子。
她心跳如鼓,女人云淡风轻,好像真的没有任何记忆。
从那之后,她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空了,懒洋洋的。
但每天睡前那一杯温热的薄荷水,又让她盲目地迷恋冷如月光的温柔。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洛悬的话被夏之晚打断,回头看见她笑容明媚,流露出狐狸般的狡黠。
“两位小朋友,赏脸和我一起吃个晚饭吗?”
“会不会太破费了,我们……”
“洛悬,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夏之晚故作难过的模样,大方地问道。
池梨当场呆住,心想洛悬这个不善社交的人,估计已经快宕机了吧。
“夏姐姐,你和洛悬之前认识?什么缘分啊。”
幽怨地瞄了眼洛悬,夏之晚轻轻一笑,“洛悬六岁的时候,和她妈妈搬到过我家隔壁,我们一起玩了一年。”
“原来是邻居姐姐啊,洛悬,快来喊一声之晚姐,”池梨推了推好友,示意洛悬上前说话,毕竟以洛悬孤僻的性格来说,多个朋友怎么都好一点。
脑海深处的回忆被慢慢翻动,洛悬迟疑着上前,模模糊糊记起小时候好像的确结识过一个活泼开朗的邻居姐姐。
“之晚姐,很久不见了。”
不同于洛悬的生涩和客气,夏之晚笑容甜美,直接说道:
“一会再叙旧,我开了车过来,我们现在去吃饭?有一家新开的餐厅,我和相亲对象去过,那儿做的甜虾和舒芙蕾很好吃。”
盛情难却,池梨拉着洛悬一起坐进了夏之晚的敞篷跑车里,她暗搓搓乍舌,看上去夏之晚家境不错,很是显赫的样子。
三人下车后,一起走进装潢得富丽奢华的餐厅,黑色的大理石、樱花木桌椅,美酒、烛光,美妙的钢琴和大提琴合奏得天衣无缝。
洛悬轻轻皱眉,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景,空间闭塞、人类聚集,逼仄且憋闷。
不过,与故人重遇,的确是值得庆祝一番。
因为没有提前预约,她们只能坐在一楼大厅里用餐,好在还有一张靠窗的位置空着。
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听着夏之晚给她们介绍菜品,洛悬渐渐有些出神。
她和宁一卿已经超过72小时没联络了,要不要主动发短信。
她知道自己表面上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实际上,她很害怕失望。
所以,不行动可能就不会失望。
餐厅二楼,仍然一身黑色西装,气质矜冷的女人从包厢走出,身后跟着一群神色疲惫又强打精神的企业老总们。
他们紧张的神情,不像是参加饭局更像上了战场,有的人更是略带畏惧地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女人。
跟这些人客套一番,看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秦拾意终于松了口气。
瞥见宁一卿低头捻动佛珠的清淡模样,她小声地说:
“这群老狐狸,天天赚得盆满钵满,在药物成本上让点利怎么了,跟要了他们的命一样。”
宁一卿揉了揉额角,眼神温柔中浸透冷漠:“对他们来说,好的药品不是好的商品。”
秦拾意听后浑身一颤,琢磨半天,回过了味来,不想再多聊这个话题,转而说道:
“我思来想去,觉得以你的记忆力,不可能不记得木雕的事,你肯定是在撒谎。”
“你很无聊,”因为喝过茶的原因,宁一卿淡色的玫瑰唇泛着花露般的光泽,在昏暗的灯光下,诱人追逐。
跟着宁一卿下楼往外走,秦拾意打了个哈欠,继续说:
“你这个人真的很矛盾,看你应该喜欢洛悬,为什么非要那么轴,大不了不和洛家合作,损失点钱。”
“商场上机不可失,”宁一卿淡淡地说,“我要为集团负责,为跟着我的人负责。何况,现在没有更好的理由让我做出改变。”
“为你家集团负责就连自己也要牺牲?你自己愿意为权力牺牲,那洛悬呢?”
“没那么重要。”
今晚第二次被宁一卿的话所震惊,秦拾意刚想大骂一句“你好无情”,就远远看见洛悬坐在餐厅一角。
“你看那是不是洛悬,她和别人在吃饭。哼,一卿,我觉得你肯定会后悔。”
“后悔什么?”宁一卿也看见和洛悬坐在一起的两人,她们谈笑风生,看上去很是和谐开心的模样。
“你连后悔什么都不清楚,你真的有心吗?”秦拾意拉着宁一卿就往洛悬那边走,“算了,遇见了还是要和她们打个招呼。”
餐桌上,已经开过了一瓶香槟,夏之晚和池梨聊得热火朝天,忽然她转向看着沉默内向的洛悬,又露出狐狸一样的笑容。
秦拾意和宁一卿刚到餐桌旁,就听见夏之晚开朗温润的声音。
“洛悬,你知道我们的妈妈以前是大学同学吗?最好玩的是,她们当初还特别封建,想让我们两个指腹为婚。”
夏之晚只是邻居姐姐 并且有一种类似对比的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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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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