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转醒

方随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

他匆匆掠过人群,推开病房的门,陈恪暄的母亲,大姑,二叔,堂哥,表弟都在。

众人的视线投过来,方随把门关上走到床边,陈恪暄依旧是在闭着眼睛的。

方随看了纪助理一眼,纪助理小声地说:“醒了一会儿好像不舒服,又睡了。”

方随微微松了口气,同样压低了声音:“让他好好休息吧。”

这句话是他对在场的所有人说的,但好像没人听见。

陈恪暄的母亲秋媛这时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医生说现在是关键时刻。”

陈奕至也插言:“我二弟的状态很重要,分分钟关系了公司的经济走向,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你也看见了,现在外面这么多风言风语,自家人总要好好看着。”

方随看着这些人的面孔,又看向病床前的陈恪暄。

他伸手把盖在陈恪暄胸口以下的被子往上掖了一下,转身走到远一点的位置,“你们觉得,如果陈恪暄醒来看到你们都围在这里,会有什么想法。”

他轻轻地说:“总不会觉得很感动吧。”

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开了条很大的缝,陡然吹进来一阵风,不刺骨,但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冷意。

陈既敏顿了几秒,讥笑道:“你什么态度?我不记得什么时候你能代替小暄这么说话了。”

关非明听他妈发话,立刻有了主心骨:“到底谁跟他更亲啊?表哥也没给过你什么好脸色,真以为这么鞍前马后几天就能刷存在感了?”

“投机取巧。”

方随觉得自己仿佛处于正在演出荒诞戏剧的大剧院内,白色墙壁代替了红丝绒幕布,梦呓般的争吵何其相同,只不过区别是,他们共同等待着的“戈多”醒了。

“滚出去。”看,生活俨然并不和戏剧完全相同。

大家立刻把视线转移过去。

陈恪暄依旧在闭着眼睛,秋媛率先走过去牵住他的手,声音颤抖:“恪暄,儿子,你醒了?”

陈恪暄把手毫不留情地收了回去,手背与手心触碰发出一声脆响,秋媛愣在一旁,而陈恪暄则是翻了个身,顺便把被子盖在了头上。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陈恪暄二叔陈既昌走上前:“恪暄,现在有些事情需要你的配合和处理,身体如果还行的话,就先撑一会儿可以吗?”

被子被猛地掀开,扇起一股带着消毒水味道的风,陈恪暄坐起来,睁开眼睛:“出去!”

关非明带头出门,方随垂着眼睛跟在最后面,在关门之前才朝陈恪暄看了一眼,正对上他烦躁的眼神,仅仅一瞬,门被小心合上。

方随的心前所未有的慌乱,他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发现,但是他可以确定,陈恪暄目前的状态不对劲。

专属病房原本处于医院的顶层位置,入住的人少,地方大,如今的走廊却挤满了人。

方随站在一边,看着几名医生一起走进病房。

也就是大概刚进去的第二秒,屋子里传来硬物被扫落地面,乒乒乓乓的撞击声。

方随捏紧了手心,观察着走廊上人的表情。

果然,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讨论陈恪暄的精神状态。其中不乏一些带着轻笑犹如儿戏般阐述这一情况的人———

“联邦调查局等着调查他很久了,死死伤伤的就剩他一个,这样子怎么办,不知道真疯假疯。”

“拿根鳕鱼肠问问估计他能态度好点。”

这是联邦调查局的人。

而陈恪暄公司的人则是走到更远处的地方,一边打电话,一边时不时地往这边张望。

等房间的声音终于消停了,一位医生率先走了出来。

是陈恪暄的主治医生。

梁医生显然也看见了方随,径直向他走过来,并提高音量:“病人需要修养,烦请各位离开这里,陪护只需要一位即可。”

走廊涌起讨论的声音,梁医生看了方随一眼,接着两人一起走下了楼。

进了梁医生的个人办公室,梁医生才开口:“你丈夫的情况很不稳定。你应该也听见了,刚刚强制打了镇定剂。攻击性很强,且应该属于失忆状态,不确定对于自身身份是否具有明确认知。只能说,靠你们作为家属的,慢慢接触,看是否能有所缓解他的激烈情绪。”

梁医生接着又申明了很多注意事项,方随一一记住,等再次上楼走到拐角,才发现病房门口多了群着军装的人。

方随立刻跑过去,此时陈恪暄的家人已经和军方的人产生了激烈争吵。

“是人吗?刚转醒你们就要抓人?有证据吗?”

“按上级要求。军方的医疗条件也很好,肯定会好好照顾好他。”

“烦请配合。”

“我记得联邦宪法有一条是不予无自主行为能力的人采取逮捕关押审问措施。”

声音不算大,但却在嘈杂中格外的清晰。

方随穿过层层人群站立:“好像是刑法第三十四条和社会治安法第十条第二项。”

军方的人不再说话,过了片刻,带头的人才说:“没人能证明他现在无自主能力。”

“可以叫医生。”

梁医生再度被叫了过来,推门之前谨慎地顿了一下。

方随察觉到梁医生的迟疑,走到他的前面按下门把手,迎面飞过来一个罐子,盖子在空中旋开,棱角刚好刮在了方随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一大串血。

方随没什么反应,走到床边拉开柜子拿出包纸巾盖在额头上,陈恪暄则是停止了暴躁,呆呆地坐着,看着方随的脑袋。

梁医生走过去喊了声他的名字,他依旧沉默着,紧紧地盯着方随。

方随察觉到陈恪暄的眼神,说:“我没事。”

陈恪暄瞬间好像松了口气,肩膀好像都低了一公分,人也仿佛在这一刻警觉,盯着门口站着的人。

梁医生转身:“陈先生的情况目前就是这样,由于他的不配合,我们目前无法检测出他的年龄档位水平,但肯定是没有行为自主能力的。”

军方的人依旧没有动作,方随走过去低声说了几句话,这才点头撤退。

一大波人离开,一大波人又涌来进来。

秋媛走过来看着陈恪暄:“恪暄,你怎么样了?”

陈恪暄看了她一眼立刻撇开了眼睛,秋媛一愣,看向医生,“他这是不认识我了吗?”

梁医生摇头:“目前没有用仪器检测,尚且不能确定,但情况确实不是很好。”

关非明缩在陈既敏后面看着他表哥,陈恪暄察觉到,立刻回了他个眼刀子。

关非明小声耳语:“真的不正常了。”

这句话方随被听到,也给了他个眼刀子。

陈即敏往儿子身上拍了一巴掌,关非明垮着个脸,撒开手直接出了门。

方随看着这一病房的人再次感到头疼。

如果说之前的陈恪暄看到他的态度是冷漠与不屑的话,那看到陈恪暄的家人们,一定是厌恶的。

方随回头看了一眼陈恪暄,正撞上他的视线。

方随微微一怔,然后对着秋媛说:“出去谈谈吧。”

大家显然对目前的状态都没有头绪,也就听了方随的,走出病房。

正当方随要关上门的时候,他再次看到陈恪暄直勾勾的眼神,没有攻击性,也并不冷冰冰,让他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他把门稍微打开,扯了扯嘴角,尽力扬起一个宽慰的笑,陈恪暄突然问:“你还回来吗?”

方随突然就笑了出来,是那种不知由何而来的荒诞感引发的笑意:“你认识我吗?”

陈恪暄抿紧嘴唇没有说话。

方随再度开口:“我叫方随。”

陈恪暄松开嘴唇,刚要说些什么,门被关上了。

方随。

*

方随领着一大家子人走到了特护病房的专属会客室,门关上,方随扫视了一圈,然后说:“我答应了军方的人,一周后带陈恪暄接受审问。”

陈既昌重重地拍向桌面:“谁允许你这么干的?”

“那您有什么好办法?”

陈既昌气得站了起来:“在我们家待了几年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方随面无表情:“事实就是,陈恪暄不可能不配合调查,或早或晚的事,与其一直拖延,不如就让他以这种状态先来面对。”

他顿了顿,接着说:“你们也应该都知道,没了陈恪暄,你们什么都不是,应该不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吧。”

“你!”

方随无视那些厌恶:“陈恪暄不可能一直这样,所以你们应该做的是,老实安分地帮他做好这段时期的善后。”

“我不觉得你们有这个能力扳倒董事会的人,或者是联合外人获益。”

“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不会坑你们的,让你们一直当米虫的,只有陈恪暄。”

方随说完这些话一刻也不想停留,转身拉开门,身后传来一声喊叫,“方随。”

方随停下。

“别说得自己很清高的样子,没有陈恪暄你能有今天吗?说不定就在哪个监狱接受暗无天日的蹉跎或者是各种各样的刑罚,谁给你的脸面来指责我们?”陈奕至说出这段话时,脸都变得扭曲了起来,声嘶力竭,“你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

“我们好歹还是亲人呢!你,你呢?”关非明提高了音量,声音的颤抖变得不是很明显。

方随没有回头,他笑了笑,温声道:“所以我在报答他,希望你们有和我一样的觉悟。”

*

再次走到病房房门口,方随下意识停了一下,微微侧身,把门打开了一个小缝,没有什么动静,才把门彻底打开走进去。

出乎意料的是,陈恪暄好像依旧保持着他走之前的姿势,甚至头部的角度都没有变,只是眼神由虚忽回了神,并转移了视线。

方随走到角柜旁边,把保温杯按开,往玻璃杯里倒了点热水递过去。

陈恪暄接过来小小地饮了一口,又接着盯着方随。

方随失笑:“有什么想说的吗?”

陈恪暄停顿了片刻,垂下了脑袋:“哪两个字。”

方随没听清,凑近了问:“什么?”

陈恪暄头垂得更低了,语气带着些不耐烦:“哪个方,哪个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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