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第二天了。”陈恪暄模仿着自己失忆前的语气。
“对不起。”方随缓慢地说，“我忘记了。”
“你记得过吗？”
方随怔住，陈恪暄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站了起来，“谢谢你的蛋糕，放在那吧，我要去睡了。”
他步履坚定，转身之后立刻开始唾弃自己的没出息。
看到蛋糕材料就联想到自己，没出息；看到短信说不回来了，联想到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惊喜，没出息；在客厅枯坐等到最后一秒，没出息。
给个巴掌再给块糖，捂着脸都能忘了疼，流着口水吃得美滋滋的，像条狗一样，没出息。
他怎么就能忘记，方随是个没有心的人呢？
回到卧室，陈恪暄先去洗了个澡，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他没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然后门就被敲响了。
那种荒唐感又涌现了出来，让陈恪暄想要发笑。原来方随是可以主动的，仅失忆的陈恪暄可见。
没有喊进来，门已经被推开，方随探出脑袋问：“可以进来吗？”
陈恪暄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可以。”
方随关上门，像之前那样坐到床边，压着陈恪暄盖在身上的毯子，是亲昵又熟稔的姿态。
“对不起。不该不记得你的生日，答应过会给你做樱桃蛋糕的，今天来不及了，明天给你做可以吗？”方随认真地说，“给你用最大最红的樱桃。”
陈恪暄的记忆里，方随不曾对他这么耐心，可能也是有的，但已经很久远了，不是吗？
陈恪暄看着方随真挚的眼，内心毫无波动。良久，他揣度着自己此时应该持有的语气说：“我不信你了。”
方随的呼吸突然就乱掉了，仿佛因为他的话变得很伤心。
陈恪暄觉得很有趣。只过去了半年，方随就和失忆的他培养了这么深的感情？应该也不是，毕竟这段时间的疏远历历在目。
陈恪暄没有去深思缘由，在他心目中，方随本来就是这样若即若离，薄情寡义。高兴了把人当风筝拉近，不高兴了直接丢弃，甚至不愿意自己把不要的东西丢进垃圾桶里。
而此刻方随尤为明显的伤心，让他产生了一种近似快意的情绪。
如果说可以持续得到这样的反馈，他不介意一直在方随面前这样装下去。
“你照顾我也只是因为失忆，既然你讨厌我，那也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一个人生活。”陈恪暄说。
方随不自觉地捏紧了薄薄的毯子，“不讨厌你。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忽略了你。对不起，之后不会了。”
“真的吗？”陈恪暄问。
方随重重地点头，陈恪暄压住想要讥讽的冲动，作出相信的样子，“那好吧。”
第二天早上刚一下楼，陈恪暄就见到了放在桌上的蛋糕。
摆满了又大又红的樱桃，和许多年前的那个如出一辙，只不过那是恢复记忆前的陈恪暄的期许，于他而言像是康复后的感冒药，无毒有害。
他坐到那个不属于他的蛋糕前。
很快方随从厨房出来，坐到陈恪暄的对面。
“这个不是生日蛋糕，是早餐。”方随一边说，一边将蛋糕切成规整的三角，放到陈恪暄的盘子里。
深红色的樱桃去掉了梗和核，切成了两半嵌在雪白的奶油上面，映衬得非常漂亮。
方随把叉子递过去，陈恪暄看到了他染上红色汁液的指尖。
精致的叉子按在蛋糕上，先是划过奶油，再是绵软蓬松的糕体，混着樱桃粒一起放进嘴里。
甜的，但陈恪暄觉得有些难以咽下。
“好吃吗？”方随问。
陈恪暄嗯了一声，对上方随亮晶晶的笑眼，“不止生日的时候可以吃，想吃的时候跟我说一下就可以。”
口中的余味变成了名为嫉妒的苦涩。
接着方随继续着他的补偿，带陈恪暄一起去了昨天去过的游乐园。
有了经验，所以这次更改了排队的顺序，没有浪费很多时间。
在过山车的极速飞驰中，方随看着陈恪暄凌乱的发丝想明白了一件事。
不要去思考未发生的，无论如何，要等陈恪暄恢复记忆再去考虑接下来的事。现在只要遵从自己的内心，按照让自己舒服的方式生活就可以。
担心因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而难过，然后选择了先体会难过，与因噎废食无异。最起码无论如何，失去记忆的陈恪暄完全没错。
双脚落地，方随伸手将陈恪暄被吹乱的头发整理好，“饿了吗？带你去吃东西。”
陈恪暄低头看着方随沁着汗珠的鼻尖，递过去一块纸巾。
第二天陈恪暄照常上班，把纪暮河递给他一沓繁琐的待看文件丢到一边。
“给我一个一次性通讯器。”
纪暮河心如擂鼓，愣在原地。
陈恪暄抬眼看他，“没听清吗？”
“我……我现在就去。”
“纪暮河。”陈恪暄喊住他，“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没有我的允许，从你的嘴里不能说出去任何消息。”
纪暮河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明白。”
半个小时后，纪暮河送来了一次性通讯器，“是我很久之前在黑市买的，没有验证过身份信息。”
陈恪暄已经翻出了U盘里储存的通讯录，“去门口盯着。”
“好。”
陈恪暄拨通了林上尉的通讯。
翌日，方随得到了林上尉要求陈恪暄再次接受审讯的消息。
方随对他的态度不再像之前那样客气，“提审需要有议案审议许可，在没有新的可以佐证他与事故有直接关系的证据之前，你们没有资格二次提审。”
“有。”林上尉云淡风轻道，“你不会以为专门成立的调查组全部都是废物吧？涉及一级机密，无法向您展示，请体谅。”
方随直接按掉了通讯。
回到家中，他再三跟陈恪暄叮嘱，“他们的提问可能会有很多陷阱，你只需要说出你知道的，不要跟着他们的臆测陷入自证。”
陈恪暄看着方随焦急的面孔沉默不语。
二次审讯日当天，方随请假把陈恪暄送了过去，不过这次林上尉直接说：“涉密，你不可以在旁边听审。”
僵持很久，方随看着陈恪暄的眼睛，摸了摸他的肩膀，轻声道：“我在停车场等你，别担心，不会有事。”
陈恪暄移开了目光，刚好和林上尉对视上。
和上次的提审流程一样，林上尉在沙发上抽着烟，看着隔间里的两个测谎师对陈恪暄进行审问。
不到半个小时，审问结束，林上尉让测谎师先行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他和陈恪暄。
“来一根吗？”林上尉磕了磕烟盒，“系统内的审讯方式真的老掉牙了，还有那个普适性测谎仪，早该换了，没用的东西。”
陈恪暄坐到他的斜对侧，“灭掉。”
林上尉失笑，将指间夹着的烟按进烟灰缸里：“真是大少爷。”
陈恪暄直接切入正题：“你能不能找到第九区近五年以来的居民户籍。”
林上尉敛起笑意：“按道理很简单，但你这么说，是有人在盯着？”
“你觉得呢？”
林上尉说：“调查组最近一直在G682星，据透露的信息，你的飞行事故大概率会被判定为意外，结果一定下来，你的小命估计也就玩完了，我这边盯着你的人员一直在增加，耐何势单力薄。”
“什么时候中立党这么废物了？”
林上尉摩挲着烟盒，“别扣帽子，都说了我是无党派人士。”
“最多……”林上尉还是没忍住，重新抽出一根烟，“有一点点偏向。”
“说到这，”林上尉将烟含进嘴里，“我还以为是你们自导自演的，联系了方随看能不能搞个反间计，结果没用上。”
陈恪暄脸上的表情顿时丰富了许多。
林上尉笑着说：“还以为他妹妹是个突破口，结果直到你联系我，他都没松口。伉俪情深啊。”
陈恪暄接过了林上尉重新递来的烟，他没有烟瘾，烦躁的时候来上一支，镇定的效果尤为明显。
“你说什么了？”
“说了你做的。”林上尉愉悦地吐了口烟，“只是说了一点点。不过，他父母签的那份保密协议也有你的联合署名，你逃不了干系。”
陈恪暄食指轻叩，点掉烟灰，“那是我的事。”
林上尉眯着眼睛：“那我等着你离婚的好消息，说真的，我还等着你当我妹夫呢。”
灰白色的烟雾自两片薄唇之间溢出，陈恪暄的面孔隐在其中看不清楚神色，他将烟的最后一截按灭，“不要再联系方随。”
林上尉反对：“不联系他，你怎么和我联络？天天把你拉过来审讯？不如直接告诉所有人你已经恢复记忆。”
没等陈恪暄反驳，林上尉又说：“打住，你自己也知道怎么做是最好的办法，没那么多容错。就按之前的，我说服他配合我，你顺水推舟，把你那边的资料露在明面上。”
陈恪暄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林上尉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他来做最合适不过，你身边的所有人都已经被查过，你的婚姻关系也被查得透透的，连纪暮河都在二级戒备里，只有你那个塑料老公早早的脱离了嫌疑。”
林上尉重新抽出一支烟，连按了几下打火机，扭头问： “你是担心方随发现你做的事？”
火苗发出噌的一声，林上尉眯起眼睛，吐了一口悠长的烟，“还是说，你怕方随真的愿意配合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