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了解

十九岁的时候,方随因父母的工作变动再次搬家,那时方随已经上了大学,每周只会回家一次,搬家后的位置反而让他的生活更加方便。

他离开的时候正值夏季。

花园里开满了洁白的栀子花,花瓣馥厚,气味清幽。采摘好,他将每一株珍贵的植株都妥善挖出,准备送给附近的居民。

星球曾经经历过时代上的跃迁,原先的固有生态被破坏,各类生物经受了不同程度的毁灭,存活下来的人类由原先的男女分化出了第二性别,经过很多年的重新建设,经济及科技文明高速发展,甚至越过了之前的鼎盛时期。

一座座钢铁森林拔地而起巍峨矗立,闪烁霓虹盘旋于大厦宛若附魔之荆棘,人类对食物的需要逐渐降低,但需求却逐渐升高,而作为稀有景观单纯用来欣赏的花朵则成为了当代的奢侈品。

因此,大家对方随的赠予很是珍惜,排着队过来领取。

得知方随一家即将搬离,附近他的朋友都很难过,尤其是朱苓,从头哭到尾,一手捧着包好的植物根茎,一手从口袋掏出特调营养液咕嘟咕嘟灌进嘴里,防止因悲伤过度而晕倒。

方随笑着说:“喂,不要这么哭啊,又不是见不到了。”

那天之后,方随和好友确实多有联络,再也没见过面的,是陈恪暄。

多年之后他们重新相遇,不久便缔结了最为亲近的伴侣关系,但两人接触很少,他也没有产生过了解对方的想法。

是契约,是帮助,又或者是掺杂了一些对旧时相识之人的怜悯,两人捆绑在一起,他已经占了便宜,但凡明理,就应该知道不该僭越,保持距离,降低存在感,才是他最该做的。

少得可怜的接触中,方随觉得陈恪暄的变化似乎并不大。

而在方随不甚清晰的记忆里,陈恪暄是隔壁冷酷少年,绝不是脆弱爱哭的稚嫩小孩。

此时方随才意识到,他以为自己应该把自己和陈恪暄放在平等的姿态交流,却忽略了他身上经历的变故。

多年建立起的犹如铜墙铁壁般的心理承受能力随着记忆的缺失一同崩塌,现在的他没有记忆,没有亲朋,有的只是方随这个醒来第一个愿意接收他的人,他固然是脆弱的,应当是没有安全感的,对待小孩子的威信教育和对待大人的平等交流在他这里统统不能奏效,他的眼神倔强且脆弱,是自我保护,也是真情流露。

陈恪暄撇开脸,似乎觉得自己哭泣的样子有些狼狈,方随往前凑了一步,轻轻地揽住他的脖子将他抱住。

陈恪暄继续吸了吸鼻子,但还是没有忍住,喉咙里发出非常轻的哽咽声,压抑的,颤抖的,克制但又不受控制的。

方随拍着他的后背,进行耐心的安抚,手掌在后颈处停留,缓慢地经过每一节脊柱,在腰际停止,循环往复,于是胸口迸发的不知名情绪随着手掌的挥动消散,陈恪暄终于安静下来。

方随把陈恪暄松开,将他被汗浸湿的短刘海捋了上去,从餐桌抽出几张纸巾仔仔细细地把他的脸擦干净。

陈恪暄的眼皮有些微肿,也不好意思看着方随,只是将目光放在方随衬衫上的第二颗扣子上。

方随认真地说:“你是我的家人,我不会离开,我会对你像方阳一样。”

陈恪暄抬头看他,像是在判断他言语的真假,然而方随的眼神很坚定,他找不出瑕疵和哄骗的痕迹。

接着陈恪暄移开视线,小声质问他:“那你为什么把碗收走,我还没有吃饱。”

方随不承认:“我只是把自己的碗收走了。”

接着,两人重新回到餐桌前,直到陈恪暄把饭菜吃完,方随才和他一起下桌。

临午休之前,方随给陈恪暄测了血液信息素浓度,依旧是和正常水平相较偏低一大截,甚至接近于无。

Alpha的信息素即性征激素,水平偏低或偏高均会导致生理不适,过度虚弱或过度暴躁,每个Alpha对信息素的敏感度不同,有的人甚至会因为激素水平的异常而感到极度疼痛甚至晕厥。

这也是Alpha一般会同Omega结婚的原因——Omega的信息素和Alpha的信息素有相互安抚的作用,契合度越高,安抚作用越大。彼此抚慰,相互依存,信息素将他们连接在一起,天作之合,命中注定。

梁医生对方随的问责让他再度意识到这场婚姻对陈恪暄来说的极度不匹配。

如今由于陈恪暄身体受到重创,整体各项身体指标均处于异常,信息素的偏低似乎暂时并未对陈恪暄造成□□上的伤害,但随着他身体的逐渐恢复,信息素依旧处于震荡水平的话,只会对他造成更多不好的影响。

“你为什么扎我?”陈恪暄问。

方随回过神,从医疗包里取出了根新的穿刺笔往自己的手指上戳了一下,将血珠贴到试纸上,信息素检测仪很快显示出新的数值。

他把显示屏展示给陈恪暄看,“我是在给你测量信息素水平,你是Alpha,数值应该在10到15之间。”

陈恪暄看着显示屏上的00.00问:“那你呢?”

“我是Beta,我没有信息素。”

“哦。”陈恪暄得到了解答,接着又问,“方阳呢?”

“她也是个Beta。”

陈恪暄明显有些不开心,把隔着一层被子堆在他身上的医疗器材拨开,不过动作很轻,目光也在追随着方随的表情,似乎在试探他的容忍度。

方随轻轻地拍了下他的手,“不要捣乱。”

陈恪暄眉头轻蹙,方随收好医疗包跟他说:“有什么事就直接说,不然你生气了我也不会知道是因为什么。”

“饿了告诉我要吃饭,渴了就告诉我要喝水,皱眉毛我可能以为你想上厕所。”

陈恪暄反驳:“我不想上厕所。”

“那你怎么了?”

陈恪暄想了想才有些有些懊恼地开口:“我也想是Beta。”

他的眉头依旧微微皱着,但呈现一种非常放松且坦然的姿态在向方随抱怨,“讨厌方阳,凭什么她是Beta我不是。”

显然,即使是失去了记忆也不妨碍陈恪暄天生就是一个极度敏感的人,聪明且迅速地判断出方随不会因为他这句话生气。

可怜的方随在方阳长大之后继续承担了教育的责任,“每个人体质不一样,分化后的结果也不一样,世俗意义上你很优秀,你是稀有的Alpha,承担了社会的领导主体位置,Alpha很好,Beta也很好,唔,Omega也很好。”

“什么是Omega?”

方随用最浅显的语言解释:“Omega一般都长得很好看,腺体位置会散发出好闻的气味,Alpha会喜欢。”他一边说,一边摸到了陈恪暄的颈后,“就是在这里。”

薄薄的皮肤覆盖住一块微微凸起的腺体,按住的时候会有微微跳动的感觉,像心跳,像脉搏。

陈恪暄同样伸出手摸进方随的颈侧,方随没有躲开,任由他按在相同的位置摸索。

“没找到。”

他的手温度很低,动作也很轻,指腹有薄薄的茧,触摸着似乎会产生麻酥酥的电流感。方随将他的手捉进被窝里,“你的手很凉,等下把杯子里的水喝了。”

方随说的是床头柜上的保温杯。

陈恪暄摸了摸自己的腺体位置,“你的平平的。”

方随点头:“我没有腺体。”

“哦。”

今日的科普似乎到这里就结束了,陈恪暄拧开杯盖小口地喝着杯子里面的烫水,喝得很认真,在方随的注视下一口气喝了小半杯。

方随按部就班:“好,接下来睡觉吧。”

陈恪暄躺下,没有立刻闭上眼睛,注视着他。

方随看着这个应当是处于人生最虚弱时期的Alpha。

额发略微有些凌乱,下颌瘦削,嘴唇偏薄,刚刚喝过水呈短暂的红润,眼睛却是意外的澄澈与……信赖。

是的,信赖,以及依存感。

这种柔软的情感从陈恪暄眼睛里流露出来是他以前绝不敢相信的。

他甚至以前很少跟陈恪暄对视,偶尔不小心对视上便立刻不着痕迹地错开,除了不熟悉,更大的原因是他总能从陈恪暄的眼神里察觉到厌烦以及不悦。

作为他的最大债主,用婚约挽救了他的人,方随对待陈恪暄除了识相地疏远,更多的是不由自主地察言观色。因此,他虽然不是个敏感的人,但关于陈恪暄不好的情绪,他总是十分的警觉,尽量避免触犯到陈恪暄。

而当此刻陈恪暄对他流露出这种神情,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开心,也不是欣慰,而是觉得自己像是在盗窃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且有些担心陈恪暄会不会真的像秋媛说的那样,在清醒之后责怪自己的趁虚而入,尽管一切并非他本愿。

没能得到方随的午安,陈恪暄眼睁睁地看着他关上了门。

嘀咕了一声“讨厌方随”,他闭上了眼睛乖乖睡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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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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