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林渊和岳渟阳其实没什么大仇大怨。
和娱乐圈的大多数夫妻一样，结婚是出于利益交换。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作为合法伴侣共同生活了三年，要说什么都没发生必然是不可信的。但也仅限于此。
——至少林渊觉得是这样。
饭局的地点定在京西的一家私人酒店，从鹿城到京西要坐两个小时飞机，路上林渊就遭到了傅瑾松的盘问。
他这次去京西没通告，因此只带了一个经纪人和两个助理。傅瑾松是林渊以前在老东家天盛传媒时期就负责带他的经纪人，年初二人合伙成立了“临渊工作室”，林渊本人控股60％，傅瑾松也从天盛的王牌经纪人转变为临渊的专属经纪人，不得不提交情已经很久。
——包括林渊从刚出道的时候坐冷板凳、再到爆火，再到连个恋爱的缓冲期都没有就通知他和岳渟阳领证结婚、再到离婚。他这个经纪人基本都见证过。傅瑾松刚接手林渊工作的时候自己也并不太出名，和林渊一样都算是毛头小子，因为天盛那时候把宝押在别人身上二人才有了合作的机会，阴差阳错之下居然互相成就了对方。对于林渊和岳渟阳之间的关系，他一直保持着不看好但也不多言的态度。
作为经纪人必然会掌握艺人的大多数信息，这一点使得他比所有人都更早地看出林渊和岳渟阳之间的端倪。他一早就告诫过林渊：“他们这种有钱人的话你少信，都是玩咖，别走错了。”婚内三年由于老东家的缘故二人少有接触，直到去年傅瑾松也和天盛解约之后才逐渐恢复联系。成立个人工作室是由林渊提出傅瑾松自愿加入的，从提出策划到正式敲定不过几顿饭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这件事发生在林渊和岳渟阳离婚之前。娱乐圈的真假夫妻分分合合太过常见，因此傅瑾松没对他们离婚发表过什么多余的意见。局外人不了解内情，多说多错，只要林渊自己能够将事业和感情分得清楚就行——在这方面他一直都做得十分理智。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离婚后和前夫一起出门遛狗还闹上热搜就显得没那么理智了。傅瑾松知道林渊不是一个喜欢炒作的人。
虽然其实这种话题对于有实绩的艺人来说无伤大雅。
他先是谈了一会工作，然后才问：“寻艺怎么现在才拉你炒作？”
嘴上说的是“寻艺”，实际上指的是岳渟阳。傅瑾松觉得林渊懂他的意思。
他和岳渟阳不是很熟，只不过此人自从三年前收购了寻艺12%的股份之后就从当家艺人摇身一变成了兼职股东，经纪人听他的，胡总也得给他面子，圈内人都心知肚明。一件小事爆到这个程度必然是经过有意的舆情操控与舆情引导，而有意的舆情操控与舆情引导不可能不经过大股东的首肯，对于一个有前科的人，傅瑾松的怀疑有理有据。
当然，他更想问林渊的是——你怎么还会配合他？
“犯神经吧。”林渊说。
“在说谁？”
陶陶从后座探出个脑袋。
就你八卦。赵婷把他摁回去。严格意义上讲现在前面坐着的是他们的两个老板，老板的私生活哪有他们打听的余地？也就林渊平常在员工面前没什么架子陶陶才敢什么都问。他今年才23，大学刚毕业没多久，第一次到明星的工作室来当助理，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林渊不介意不代表傅瑾松也不介意，后者朝后一瞥，陶陶便乖顺地坐下。赵婷假装不知道他登机前还在高强度上网冲浪，因为那时候她也在看实时热搜。
“说我。”林渊还是回答他了。
傅瑾松知道他这么说就是“此事不必理会”的意思，当下一哂，转问道：“邰导说《苍龙王朝2》再确定一下你的意向，如果不想演的话他不会勉强。我猜他对另一边也是这么说的。”
“……”
林渊无声地叹一口气。
所有人都高估了他和岳渟阳对彼此之间的影响力，也高估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或许这就是这个社会的通病，把结婚这件事看得无比重要。实际上这算什么呢？
“没必要，照旧吧。”
“嗯，行。”
傅瑾松嘴里的“邰导”，是林渊在大学时的导师，全名邰方。林渊的出道作《龙城》，以及真正意义上使他爆火的《朝台宴》，都是邰方的作品。这已不仅仅是知遇之恩了。
林渊觉得岳渟阳还没重要到这个程度，影响他的工作，甚至影响他在恩师面前的信誉。《苍龙王朝2》从选角到试镜再到提前内定都是去年十月的事情，那时候林渊和岳渟阳之间还没有要离婚的迹象，也还没有发生什么事催化这种迹象的出现。那时候林渊甚至觉得就这么和对方过下去也可以，好在后来真相敲醒了他。
事实上他现在提起这个人名，依旧能够保持相对的心平气和。老死不相往来是恨的证明，恨是爱的证据。演员圈这么大一点，怎么可能做到永远不见面？反正他不是很介意，岳渟阳那边会不会担心有人介意就不清楚了。
林渊叹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现在有点困。
岳渟阳是个神经病。林渊昨晚两点半才睡下，早上六点半又被他吵醒。之后遛狗、喂猫、赶飞机，和经纪人确认七月份的行程，完全没有休息的时间。好在他已经习惯这种工作节奏，不至于眼一闭就睡过去。
七月份比较重要的通告有三个。一个是7月9日马上到来的金穗奖红毯颁奖典礼，一个是7月10日他生日，还有一个就是初定于月底7月28日开机的电视剧《苍龙王朝2》——正式开机将更名为《燕歌行》，预计拍摄周期可能会超过半年。
无论是哪个通告都是需要提前开始准备的。
“我睡一会。”林渊把座椅放平。
因为是私人行程，为了避免麻烦团队索性把整个头等舱都包了下来。林渊和岳渟阳离婚的消息才传出去不到两周，他二人又在不久前一个拿了影帝一个拿了视帝，风头正盛的时候，总要防患于未然。这次出行经纪人也跟着并且多带了一个助理也有这方面的考量。陶陶听见林渊这么说，连忙从包里掏出眼罩给他。眼罩上面印着一只狗一和两只猫，还是林渊从前惯用的那款。
林渊接过眼罩，看了一会，没说什么。
这眼罩是岳渟阳自己定制的，林渊把这些都交给助理保管了。
傅瑾松一边用笔记本办公，一边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还有，今年生日要改回线上直播吗？”
“还是粉丝见面会吧。”
“时间太赶了。”
“来得及。”
“……”傅瑾松沉默了一会，“那行。”
“饭桌上人多口杂，陶陶你再检查一下抑制贴带了没有，有没有过期。”
陶陶：“好我知道……”
林渊听着经纪人嘱咐助理的声音，自己把眼罩戴上。
他的世界沉入一片黑暗。
一页聊天记录，一张夹在书里的旧照片，岳渟阳的脸，对方的气息，小炒肉温暖的舌头……很多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最终都像一粒粒的小石子，被踢开以后强行抛掷脑后。
停留比较久的，都是一些他现在还能接触到的回忆。
比如卡卡其实是林渊捡来的流浪猫，并且原名不叫“卡卡”。林渊给他起了名字，Elenka。但有人觉得天天叫英文全名太麻烦了就擅自为Elenka创造了个简称。Elenka不太喜欢这个新名字，但也勉强接受了。
莫莫的原名当然也不叫“莫莫”。Moliana，是林渊的姐姐给起的名字。对方去世后林渊便从国外把猫接回来一起养着，还是一样有人觉得麻烦所以又擅自创造了个名字。不同的是Moliana对这个新名字接受良好并且很快就忘了自己的全名。现在只有喊“莫莫”她才会搭理人，简直不像个外国猫。
姐姐……
林渊禁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航空公司派了保安，因此下飞机后倒没怎么和代拍、狗仔以及部分私自前来接机的粉丝纠缠太久。今天的人比起往日已经少很多，至少林渊不需要从人群中挤着过去。他还是一样戴着口罩鸭舌帽，短袖和长裤都是很宽松常见的款式，但是穿在他身上总是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傅瑾松在他左侧，虚虚拦着他肩膀。陶陶在右侧。赵婷跟在他们三人身后。
这时候网络舆论发酵成什么样，林渊不太关心，也不太想管。
上车之后才有功夫掏出手机，岳渟阳那边倒没发什么新消息给他。林渊点开昨晚的三条未读，他给对方的备注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三个字——“岳渟阳”。并非形同陌路，但也并不亲密。
岳渟阳：[文件]
岳渟阳：之前跟你说过的本子，很希望你能看一下
岳渟阳：[视频：小炒肉玩水]
时间是22：44。
林渊先点开视频，是在泳池里，一只白狗叼着他最爱的小鸭子玩偶在划水。林渊不禁笑了一下。
但是剧本……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先不点开它。
按道理都分开了，自然没必要再保持联系。但是离婚前岳渟阳问他“以后还是朋友吧？”林渊给了他肯定的答复。二人在旧家中最后拥抱了一次。
Eli：贿赂？
Eli：我之后会看的。
对方的状态马上变成正在输入：
岳渟阳：好
岳渟阳：你都不给我发猫
林渊没再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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