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里,卓安详细说了自己和卓远在印尼的生活:“我在林清源果园负责账目,老板林清源人很好,很照顾我们。卓远已经开始读书了,他很聪明,老师都夸他学得快,他还经常问起你和卓逸,说等他再大些,就要帮我赚钱,接你们来印尼。”
卓安还在信里写道:“我让清源头帮忙换了二十块银元,你拿着先用,要是不够,再给我写信。别太省着,给卓逸买些好吃的,买几件新衣服,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等卓远再大些,我们就攒够钱,接你们来印尼,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最后,卓安还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旁边写着:“容容,照顾好自己和卓逸,等着我们接你们。”卓容看着信,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姐姐一直惦记着她和卓逸,一直没有忘记一家人团聚的约定。
她打开红纸包,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二十块银元,银元上还带着淡淡的铜腥味,却让她心里暖暖的。卓容擦干眼泪,把银元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先用一部分钱买些新的稻种,再给卓逸买几件新衣服,剩下的钱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第二天,卓容带着钱去镇上,先买了最好的稻种,又去布店给卓逸挑了一块蓝色的粗布——卓逸一直想要一件蓝色的衣服,说像村里的小哥哥穿的那样。回到家后,她连夜给卓逸缝制新衣服,指尖在布上穿梭。
几天后,新衣服做好了。卓容把衣服递给卓逸,笑着说:“阿逸,快试试,看看合不合身。”卓逸接过衣服,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穿上,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地转圈,嘴里喊着:“二姐,新衣服真好看!我有新衣服啦!”
阳光洒在卓逸身上,蓝色的衣服在阳光下格外鲜亮,他的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
时间在春耕秋收中悄然流逝,转眼就到了1925年。这几年里,卓容和卓逸的日子渐渐安稳下来——靠着卓安寄来的钱,他们买了新的种子,新的种子产量比较高,每年的粮食都能自给自足;卓逸也长大了不少,已经能帮着卓容干些田里的重活,还跟着村里的教书先生识了不少字,偶尔还能帮卓容读写给卓安的信。
可生活的波折从未停止。
1925年的冬天,比往年来得更早,也更寒冷。一场大雪过后,老宅的屋顶又开始漏雨,这次漏雨的地方正好在卓逸的床上方,夜里雪水顺着破洞滴下来,把被子都浸湿了。卓容只能让卓逸暂时跟自己挤在一张床上,夜里抱着弟弟,用自己的体温帮他取暖,心里却满是焦急——屋顶不修,开春下雨会更麻烦,可她一个女人家,根本没有力气爬上屋顶修补。
就在卓容一筹莫展的时候,村里来了个新的货郎。货郎约莫三十岁,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脸上带着几道浅浅的疤痕,看起来很憨厚。他背着一个比普通货郎担更大的担子,担子里除了常用的日用品,还装着些工具,比如锤子、钉子、锯子,一看就是个能干活的人。
“有人在家吗?卖针头线脑、修补工具咯!”货郎的吆喝声在院门外响起,卓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院门。货郎看到卓容,笑着说:“姑娘,要点什么?我这儿有新到的针线,还有修补屋顶的瓦片和钉子,要是家里有东西坏了,我还能帮忙修。”
卓容眼睛一亮,连忙说:“大哥,我家屋顶漏雨,您能帮忙修吗?我可以给您付工钱。”货郎点了点头,说:“可以,我以前学过木工和瓦工,修屋顶没问题。你先看看要什么针线,等我帮你修完屋顶,再一起算钱。”
货郎自我介绍说,他叫陈阿贵,是邻县人,走南闯北十几年,去过很多地方,最近才开始往新会这边来。他说话很实在,做事也很麻利,从货郎担里拿出瓦片、钉子和锤子,就爬上了屋顶。卓容在下面帮忙递东西,看着陈阿贵在屋顶上灵活地移动,心里渐渐踏实下来。
陈阿贵一边修屋顶,一边跟卓容聊天,问她家里的情况。卓容犹豫了片刻,还是简单说了自己的处境——爹娘去世,姐姐和三弟去了印尼,自己带着弟弟在村里守着老宅过日子。陈阿贵听了,叹了口气:“姑娘,你真是不容易,这么年轻就撑起一个家。”
修完屋顶后,卓容要给陈阿贵付工钱,陈阿贵却摆了摆手:“姑娘,不用了,这点活不算什么。我看你带着弟弟过日子不容易,这点忙我还是能帮的。”卓容不肯,坚持要给钱,陈阿贵最后只收了一半的工钱,还从货郎担里拿出几颗用红纸包着的糖块,递给正好放学回来的卓逸:“小朋友,这是给你的,甜丝丝的,好吃。”
卓逸接过糖块,眼睛亮了起来,小声说了句“谢谢大叔”,就跑到卓容身边,把糖块递给卓容一颗:“二姐,你也吃。”陈阿贵看着这一幕,笑着说:“小朋友真懂事。”
从那以后,陈阿贵每隔半个月就会来黎家村一趟。每次来,他都会先去卓容家,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有时候帮卓容修修坏了的农具,有时候帮她把晒干的稻谷搬回屋里,有时候还会给卓逸带些小玩意儿,比如用木头刻的小猴子、彩色的玻璃球。
有一次,卓容在田里割稻子,不小心把镰刀弄断了。陈阿贵正好来村里,看到后,立刻从货郎担里拿出工具,帮卓容修好了镰刀。他还教卓容怎么保养农具,说:“镰刀用久了要磨,不然容易断;锄头用完了要擦干净,不然会生锈。你一个姑娘家干农活不容易,这些小窍门能帮你省不少事。”
卓容心里又是感激又是觉得老麻烦人家很不好意思,每次陈阿贵来,都会给他装些新鲜的蔬菜或者自己做的咸菜。陈阿贵也不推辞,笑着收下,还会夸卓容的咸菜做得好吃:“姑娘,你这咸菜比我在城里买的还好吃,下次我找你买点,给我家里人也尝尝。”
1925年的除夕,村里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准备过年。卓容也带着卓逸贴好了春联,煮了一锅香喷喷的米饭,还炒了两个鸡蛋——这是他们过年最丰盛的饭菜了。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陈阿贵的声音:“卓容姑娘,在家吗?”
卓容打开院门,看到陈阿贵背着一个布包,手里还提着一只鸡,笑着说:“姑娘,过年了,我给你和小朋友带点东西。这只鸡是我养的,杀好了,你煮煮给小朋友补补身体;布包里是些糕点和糖果,都是过年吃的。”
卓容连忙推辞:“陈大哥,您太客气了,我们不能收您这么多东西。”陈阿贵却把东西塞到卓容手里,说:“姑娘,你别跟我客气。我知道你带着弟弟过日子不容易,过年了,也该吃点好的。我一个人走南闯北,也用不上这些,你就收下吧。”
卓逸看到陈阿贵带来的鸡和糖果,开心得不得了,拉着陈阿贵的手说:“大哥,您进来坐,我们一起吃年夜饭。”陈阿贵笑着说:“不了,我还要去下一个村子,给那里的老熟人送点东西。你们快进屋吧,外面冷。”
临走前,陈阿贵看着卓容,认真地说:“姑娘,我知道你不容易,一个人带着弟弟,还要干农活、守老宅。以后有什么事,比如屋顶又漏了、农具坏了,或者遇到什么难办的事,尽管找我。我虽然是个货郎,没什么大本事,但能帮的忙,我一定帮。”
卓容看着陈阿贵远去的背影,手里提着沉甸甸的鸡和布包,嘴里默念着他刚刚说的那番话。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寒冷的冬天因为陈阿贵的出现,多了几分暖意。
回到屋里,卓容把陈阿贵带来的年糕蒸上,又把鸡炖在锅里。很快,屋子里就弥漫着鸡肉的香味和年糕的甜味。卓逸坐在桌边,眼巴巴地看着锅里的鸡,嘴里不停地问:“二姐,鸡肉什么时候能好啊?我想给大姐和大哥留一块。”
卓容摸了摸弟弟的头,笑着说:“快了,等鸡肉好了,我们先吃,剩下的留给大姐他们,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吃。”她看着锅里翻滚的鸡汤,心里暗暗想着:等明年春天,一定要再给姐姐写封信,告诉她家里的情况,告诉她遇到了一个好心的货郎,让她不用再担心自己和卓逸。
窗外的雪还在下,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上,给树枝裹上了一层白霜。可屋子里却温暖如春,鸡汤的香味、年糕的甜味,还有卓逸欢快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个寒冬里最温馨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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