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上方的红灯终于熄灭，那扇紧闭的门被缓缓推开。于素兰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膝盖因为长时间弯曲而发麻，差点踉跄着摔倒。她扶着冰冷的墙壁，目光死死盯着门口，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最先走出来的是主治医生，他穿着沾着些许汗水的白大褂，白色棉布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疲惫的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他摘下口罩，指尖微微颤抖，似乎在斟酌该如何开口。紧随其后的护士们也个个神色凝重，手里的托盘上还放着用过的针管和沾着血迹的纱布，抢救时的紧张与急促，仿佛还残留在空气中。
“医生……我娘她……她怎么样了？”于素兰快步上前，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她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眼里满是期待与恐惧交织的神色——她期待听到“脱离危险”的好消息，却又害怕面对那最坏的结果。
医生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姑娘，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姑娘，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你母亲的心脏基础本就薄弱，这次又受了巨大刺激，急性心梗发作得太突然，我们尝试了电击、药物抢救，可她的心跳还是没能恢复……”
“没能恢复”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于素兰愣愣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没听懂医生的话。她看着医生的嘴唇还在动，却听不清他后面说的是什么，耳边只剩下“嗡嗡”的鸣响，还有抢救室里隐约传来的仪器断电后的“嘀”声，那声音尖锐又冰冷，像是在宣告着什么。
“不……不可能……”她摇着头，一步步后退，撞到了身后的墙壁，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几分，却也让她更加绝望，“医生，您再救救她，求求您了！我娘她不能有事，她要是走了，我就只剩一个人了……”
于素兰扑通一声跪在医生面前，双手紧紧抓住他的白大褂，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声音里满是哀求：“我有钱，我会想办法凑钱，您再试试，再救救她好不好？我给您磕头了，求求您了……”说着，她就要低头磕头，医生连忙扶住她，眼里满是不忍。
“姑娘，你别这样，我们真的尽力了。”医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无奈，“你……你还是进去看看她最后一眼吧，别让她走得太孤单。”
于素兰被医生扶起来，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她缓缓走进抢救室，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病床上，母亲林婉容静静地躺着，身上盖着白色的床单，只露出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
她的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像是只是睡着了一样。可那毫无起伏的胸膛，还有床边早已停止跳动的心电图仪器，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残酷的事实——那个从小疼爱她、为她缝补衣服、给她做糖水的母亲，真的永远离开了她。那些温暖的回忆，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一刀刀扎在她的心上
于素兰走到病床边，轻轻握住母亲的手。那双手曾经那么温暖，为她梳过头发，为她擦过眼泪，可现在，却冰冷得像一块石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度。她的手指抚过母亲脸上的皱纹，那是岁月和操劳留下的痕迹，是母亲为这个家付出的证明。
“娘……您醒醒啊……”于素兰趴在床边，声音哽咽，“您不是还想看着我嫁人吗？您不是还想去巴厘岛看海吗？您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她知道，母亲这一辈子，为了这个家，为了她和父亲，付出了太多太多。可到最后，却没能实现去巴厘岛看海的愿望，就这么带着遗憾离开了。
“娘，对不起……是我没用，没能帮您分担，还让您跟着受了这么多苦……”于素兰的眼泪滴落在母亲的手背上，冰冷的皮肤没有任何反应，“您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会还清家里的债务，不会让您和爹失望的……”
不知过了多久，护士走进来，轻声说：“姑娘，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要把您母亲送到太平间了。”
于素兰不舍地松开母亲的手，看着护士把母亲抬上推车，盖上白色的床单，缓缓推出抢救室。她跟在后面，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脑子里一片空白。走廊里的灯光惨白，照在她的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
她走到医院的走廊尽头，靠着窗户，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天空中飘着零星的小雨，淅淅沥沥的。她想起几天前，这个家还完整的时候，母亲还在厨房里为她煮莲子羹，父亲还在书房里规划着未来的生意，可现在，家没了，父亲没了，母亲也没了，只剩下她一个人，背负着巨额的债务，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爹，娘……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于素兰抱着肩膀，蹲在地上，绝望地哭了起来。她的哭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无助，却再也没有人会像以前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说“别哭了，有娘在”。
就在这时，她的口袋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是父亲留下的那张纸条。她掏出来，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母亲还等着她安排后事，家里的债务还等着她偿还，她必须尽快振作起来，不能让父母在九泉之下还为她担心。
于素兰擦干眼泪，慢慢站起来，眼神里虽然满是悲伤，却多了一丝坚定。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医院的办公室走去——她要去办理母亲的死亡证明，要去联系殡仪馆，要去面对那些还没还清的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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