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宁醒来时,天已微亮。
睁开眼,陌生的床顶映入眼中,让她有一时的懵然。
她缓缓坐起身子,向四周看去,当望见那熟悉的桌椅,以及散落一地的碎片后,她猛地清醒过来。
她还在晏景房中!
她竟然就这么睡了一晚!
慕宁不禁开始佩服自己,她的适应能力也太强了。
她看了看身上整齐的衣服,以及盖在她身上的薄被,知晓应当是晏景把她带到床上的。
思及此,她立刻下了床,去寻找晏景的身影。
经过屏风时,忽地江风入屋,拂过她的面庞。
她挪动步子,向窗边走去。
雕花木窗敞开着,从慕宁所站之处,可窥得水波潋滟,及山水一色的美景。
晏景倚在窗前,面容浸在晨曦中,被覆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散落的乌发任由春风挑逗,与风共舞。
随性不羁,却又清雅脱俗。
慕宁不禁感慨,这就是当今人人称颂的檀王。
晏景察觉到了动静。
他转过身,看向慕宁,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餍足,却又很快化为一片清澄。
他眉目含笑道:“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慕宁颔首,诚实道:“托殿下的福,昨晚我睡得很好。”
她睡觉一向睡得不深,昨晚却不知为何,睡得如此之沉,以至于她何时被带上了床,她都毫不知晓。
晏景轻笑了一声,离开了窗边。
经过榻边时,他随意地摆弄了一下半个时辰前才灭了的香,随后拿起了置于香炉边上的木梳。
他的手指摩挲着木梳上刻着的并蒂莲,目光清澈地凝向慕宁。
“慕小姐,可会束发?”
慕宁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殿下不嫌弃,我可以试一试。”
替晏景上过药后,慕宁拿过了木梳。
晏景的头发很柔顺。
相比昨日的湿发,此时的手感要好许多。
慕宁一边抚弄着他的头发,一边用梳子轻轻梳着。
忽然,她想起什么,问道:“殿下,惜兰可还好?”
她一夜宿在了晏景这处,没来得及去看望,也不知惜兰那儿如何了。
晏景温和道:“慕小姐放心,惜兰姑娘那儿无事。”
慕宁松了口气,“所以雪恨会的人都抓到了?”
“没有。”晏景轻描淡写地道,“俘虏也跑了几个。”
这个回答出乎慕宁的意外。
她还以为,晏景早设好了陷阱,就等着叛贼落网了。
却没想到,不仅没抓到人,反而还被逃了几个。
慕宁对此感到有些困惑,以晏景的聪颖谨慎,以及暗卫的超群实力,不应当就如此放虎归山。
她静言思之,忽灵光乍现。
“原先被抓的那几个俘虏中,有人反水了,对不对?”
晏景唇角不明显地勾起,“慕小姐果然聪慧。”
慕宁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后,思绪一下子便明了了。
昨日那些雪恨会的人,是来解救被抓的俘虏的。
晏景原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但如此做,只能抓住眼下这些人,却无法清除根源。
但若让俘虏反水,故意让他被救,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这样一来,相当于在雪恨会中安插了卧底。
晏景能够让忠诚不二的雪恨会成员反水,一定是抓到了他的弱点。
但也保不准他会不会再次反水,因此多半还会派人跟踪逃者。
当然之后如何,就与慕宁无关了。
她只要知道,他们不会有危险就足够了。
想通了这些,她继续手上的活。
梳顺了头发后,她捋过晏景鬓边的侧发,向后拢在一处。
晏景十七,未至及冠,他又不喜簪子之类的物什,因此头发只用发带束起。
慕宁觉着,用发带束发最是简单不过了。
她手指灵活地挑动了一番,便大功告成。
她好好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成果。
虽有点歪斜,稍显松垮,但至少是束起来的了。
但是,晏景多半无法理解她的手艺。
她有些丧气,目光在房间内逡巡了一圈。
在确认屋内没有镜子后,她安了心。
“殿下,发已束好,若没有别的什么事,我就先去洗漱了。”
多次经验告诉慕宁,告辞完,千万不能给对方开口的机会。
因此她一边说,就已一边向门口移动。
说完话,完全不给晏景反对的机会,立即溜之大吉。
慕宁并没有马上回房间。
她直奔向惜兰那儿。
惜兰因为晕船,比她睡得还沉。
被慕宁叫醒时,都不知晓昨日叛贼登了船。
她迷迷瞪瞪地睁了眼,就见慕宁把她的头发全散了开。
她不解地问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慕宁不假思索道:“练手。”
从小到大,慕宁能够信任的人很少。
在她心中,最可靠的永远只有自己。
因此,她会随身带着武器,会试着学武,去学习一切她能够习得的事物,让自己尽量不去依靠他人。
长久的习惯,使得她不喜欢双手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即便是束发这样简单的事,她也必须学会。
是以,她用惜兰的头发练习了好一会儿,终是能够束得规整。
再面对晏景时,她也能束得完美。
如此过了几日后,慕宁越发得心应手,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将晏景的头发编出花来。
只可惜,男子的发型实在太少,没有可发挥的余地。
晏景前两日让人寻来了块铜镜。
望着镜子中,略显遗憾的慕宁,晏景突然笑道:“慕小姐这等手艺,想来慕小姐未来的夫君,一定会很幸福。”
慕宁不解,晏景为何会想到了这处。
更不理解的是,束个发而已,又有什么好幸福的。
但她还是顺着话道:“殿下未来的王妃,一定比我手更巧,殿下一定会比我将来的夫君更幸福的。”
晏景听她这话,不知想象了什么,忽而笑颤了身子。
慕宁默然无语。
她话中那句话点中了他的笑穴?
没等慕宁琢磨明白,晏景便已止住了笑意。
“不可能。”他转向慕宁,一字一句道:“我的王妃,一定和慕小姐的手一样巧,我也会和慕小姐的夫君一样幸福。”
慕宁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她是该把这话当作恭维祝福,还是……
恰好这时,沉连出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沉连道:“殿下,慕小姐,我们马上就要到京城了。”
慕宁微微一怔,方才的情绪与猜测烟消云散。
她回到房间,与惜兰一同收拾了行礼。
随后她们上了船头,静等靠岸。
两岸山影重重,入眼之物皆如诗如画。
可是此时的慕宁,却像是置身于这些美好之外。
惜兰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慕宁。
她是两年前,慕宁随孙家去往栖州的路上,捡到的孤女。
自她认识慕宁的那一天起,无论生活多么艰辛,慕宁也总是淡淡笑着的,仿佛没有什么能让她感到悲伤。
可此时的慕宁,却难得露出了脆弱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她,惜兰有些心疼,“小姐,若是你不愿意,我们就不去京城了,好不好?”
慕宁原本在发呆,听到了惜兰的话,回过了神。
她笑了笑,目光中透着坚定,“没事,我也想做个了断。”
当年她离开得匆忙,有件事没有做成。
此次回来,她希望能够彻底断了和慕家的关系。
说话间,码头已近在眼前。
靠岸时,船体与岸边发生碰撞,船身大晃。
慕宁与惜兰身下不稳,皆踉跄晃悠了两步。
慕宁正要抓住栏杆,手臂骤然一紧。
回首望去,便瞧见了晏景那张好看的脸。
晏景将她扶稳后,便松了手,“慕小姐请小心。”
他的神情和语调,都与平常别无二致,保持着客气的距离。
慕宁不由重重呼出一口气。
这样的距离,便是最好的,方才应当是她想多了。
“多谢殿下。”
慕宁道了谢,旋即跟在晏景身后,向船下走去。
慕宁双脚才踏上岸,便听得几声“檀王殿下”,随后就见两道身影向他们这儿走来。
晏景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随后挂上了客套的笑容。
“慕尚书,文湛兄,二位怎来了此处?”
立于晏景身后的慕宁,听到这称呼,心像是被人抓住了一般,有些许的闷疼。
没想到这与慕家的重逢,竟会来得如此快。
慕诚溢没有注意到慕宁。
他向晏景拱手一拜后,呵呵回道:“听说殿下今日回京,下官与犬子特意在顺泉斋定了席,想为殿下接风洗尘,内人和小女已在那儿等候了。”
“劳烦慕尚书了。”晏景彬彬有礼,虽客套,却没有端着架子,“不知慕尚书定的席位够不够,本王这儿还有一人要同去。”
慕诚溢以为他带了朋友,忙笑道:“多加一人而已,够的。不知殿下要带上哪位?”
晏景向边上一侧,让身后的慕宁现出身来。
他笑得很是得体,“这位,慕尚书应当要比我熟悉许多。”
慕诚溢疑惑地向他身后看去,就见到一低着头的姑娘。
在他的注视下,那姑娘缓缓抬起头来。
当望见那张熟悉却带着几分陌生的玉容后,慕诚溢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
与此同时,他皱紧了眉头:“慕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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