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声停下。
贺泠扯过边上挂着的浴巾，随意裹住身体，冷玉般的皮肤被热水蒸得微微泛红。
走到床边时，枕边放着的手机恰好振动了起来。
贺泠没有在第一时间去碰手机。
隔着一段距离站定，他神色犹豫地看着亮起的屏幕。
一直等到振动停止、屏幕再次暗下来，贺泠才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弯腰拿起手机。
43个未接来电，以及聊天软件中的几百条未读消息。
发消息过来的都是过去朝夕相处的人，但现在的贺泠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竟有了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07-21）【陆白】：贺哥，听说你请了长假［惊讶］，这不像你的风格啊。还记得之前你发着高烧还装个没事人一样地去出任务。
（07-21）【陆白】：贺哥你是去处理什么要紧的私事了吗？如果你现在在忙，可以晚点回我的。
（07-23）【陆白】：贺哥，你不知道你这两天不在，对门那货有多嚣张，非说你不行了，该退了。
（07-24）【陆白】：贺哥，一连这么多天都没回我消息，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我问周局，他什么也不告诉我，就说你休假了，让我们都别来打扰你。
陆白来队里两三年，算是贺泠一手带起来的新人。
贺泠将对话框拉到最下面，发现陆白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刚好是一天前。
（07-31）【陆白】：我和林芨姐去了你的住处，还有你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你。贺哥，你到底去哪里了？看到以后给我回个消息好吗？我们都很担心你。
林芨……
这个名字仿佛有什么魔力。
贺泠放下手机，往床头缩了缩，让自己能够完全沐浴在小夜灯散发的柔和光束下。
林芨是贺泠曾经喜欢过的人。
可现在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靠近她，去靠近他们？
他是回到了现实没错，但贺泠知道，他再也回不到过去。
他变得格外畏惧黑暗。
每夜，他需要开着床头的小夜灯才能入睡。
即便如此，一闭上眼，那如潮水般涌来的黑暗也会瞬间将他带回那将他困住几个月的黑暗巢穴。
之后便是整夜不停的、不间断的噩梦。
可贺泠同时又畏惧光亮，尤其是……明亮的日光。
副本里少有晴朗的天气。即使是在白天，好像也总是灰蒙蒙地笼着一层雾。更别提贺泠经历过的许多副本本就是永夜的设定。
他厌恶着那个地方，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与自己厌恶的东西彻底长成了一体。
刚回来的那一天，贺泠怔然地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但当日光照进来的那一刻，心中淡淡的欣喜与期待随之破碎。
他没有感觉到温暖，只觉得刺目、灼痛。
在那一瞬间，贺泠像一个不能见光的黑暗生物，狼狈地躲到窗台下的阴影处，然后颤着手将窗帘重新拉上，将他期待已久的光明重新关在外面。
低下头，看到手背被晒到的地方出现的红痕时，贺泠意识到，他再也回不去了。
一个被黑暗彻底侵染的人，怎么会不畏惧光明呢？
那一日，他就这样坐在窗帘紧闭的昏暗房间中，从白天待到黑夜。
想了很久，他拿起手机，给联系人中备注为【周局】的人发去了他决定辞职的消息。
贺泠知道，在别人看来，这个决定一定很突兀。
毕竟回到现实后，他发现，他在无限流世界中度过了漫长的四年，而现实中只是过去了一夜。
一夜。仅仅只是短短一夜。
这让他所有的痛苦与顾虑都显得无比可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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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光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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