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每当梨初走出房门就会看见夏里的脸,然后好不容易应付完夏里后,回到房间又都是倒头就睡,这种睡意来势汹汹,势无可挡,就算梨初有意要抵抗睡意趁着夜色去探寻点什么,但下一秒他就会倒在床上睡的不省人事,一直睡到第二日日头快到头顶才醒来,醒来也没什么精神,紧接着又开启新一轮的应付。这样的情形接连一周下来,梨初感觉自己还是跟没睡过觉似的疲惫不堪。
这日醒来又是接近午时,梨初睁开带着黑眼圈的双眼,看着这眼前鲜红色的床被,恍惚间以为自己倒在血泊里似的。
梨初摇了摇头,定睛去看,血泊又变成了床铺……这精神差的,都快出幻觉了。
敲门声在梨初恢复清醒时立即响起:“白公子,可要洗漱?”
又是熟悉的句子,梨初看着头顶的雕花,每日醒来婢女都会问一句一模一样的话,梨初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简单梳洗后,梨初来到前厅,夏里依旧坐在桌旁的椅子上面朝着梨初,不过今日有不同。
在夏里的对面多了一位穿墨绿色衣袍的男子,男子背对着梨初看不见面容,只看得到那用黑玉冠束起的高马尾,以及挺直的背影,这身姿不像是寻常人。
“哎,梨初,你来了!”夏里看见梨初进来,眼睛一亮,“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新结识的好友——”
梨初绕着圆桌慢慢走到男子对面,男子也微微侧脸看向梨初,在目光对视的瞬间,梨初的手一抖。
“——安柏沅,安兄,”夏里没注意到梨初的反应,继续介绍,“安兄,这位是我的知己,白梨初,你便唤他白兄吧。”
安柏沅看着梨初的眼睛,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既然是夏兄你的知己,那便是我的知己。”
梨初下意识的握紧手,看了看夏里,夏里依旧用一种炙热的眼神看着他。
“幸会。”梨初看着安柏沅回道。
三人一道用午饭,席间安柏沅和夏里聊的热火朝天,什么古往今来的逸事,还是神秘莫测的野史,不管哪个话题哪个人物,只要夏里一提起,安柏沅都能把那个人物的祖上三代都聊个透彻,偶尔竟让夏里都接不上话,这一场饭吃下来,夏里看安柏沅的眼神都变了,自然也无暇去顾及梨初这边的情况,梨初也时隔一周吃了第一顿不用专心应付的饭。
“安兄,你的见闻实在令我钦佩,”夏里拉着安柏沅说道,“我饱读诗书以为已经无所不知,可与你这么一聊,我才发觉我知识还浅薄的很啊!”
安柏沅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实不相瞒,夏兄,我与你也是相谈甚欢,恨不得一直畅聊下去,可惜我现在居无定所,今夜住哪都没个着落……”
梨初扯了扯嘴角。
夏里一摆手:“那就歇在我这吧,我家客房很多,平时空着也是浪费。”
“那可真是甚好!”安柏沅高兴的说道,但转瞬间又一脸为难,“可我这一住要有些时日,一直在你这也不好,我还是早点离开去找客栈吧。”
一听安柏沅要离开,夏里急道:“安兄!安兄!别急着走,我家客房你想住几日就住几日,都说了空着也是浪费嘛。”
不等安柏沅再婉拒,夏里转头对婢女道:“去,把北厢的客房收拾一下。”
婢女应声退下,安柏沅似是犹豫良久,然后艰难的点了点头:“那不知我留下会不会给白兄造成困扰呢?”
夏里看向梨初,眼神有些询问的意味,好像在考虑是不是会给自己对梨初示好产生麻烦。
梨初咬紧牙:“怎么会呢,安兄能住下,那对于夏兄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听到梨初的话,安柏沅展开了紧皱的眉头,对夏里道:“那就依夏兄的,我行李存在客栈里,不多,派一辆马车即可。”
“……”梨初无言。
“好,好,我让奴仆去取。”夏里兴奋道。
安柏沅弯了弯嘴角:“夏兄,我刚吃完午饭有点撑,想去庭院走走消消食。”
“那自然是可以的,安兄,你随意即可,”夏里说,然后他转头面向梨初,“正好我与梨初……”
梨初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就听安柏沅打断夏里的话说道:“可我不太熟后院的路,还是让白兄带我走走吧。”
夏里有些为难,他今日还没跟梨初说几句话:“要不我们一起吧?”
“诶,夏兄,你看上去面色萎靡不振,似是精气耗费过多,还是不要多走动,赶紧回去休息一下吧。”安柏沅指点道。
夏里摸了摸自己的脸,询问的目光看向梨初:“啊,我看上去这么不适吗?”
梨初违心的点点头:“好像是比昨日憔悴了,夏兄,你昨晚做噩梦了?”
说起昨晚,夏里的面色一红,眼睛也不敢往梨初的方向瞟,匆匆低下头道:“额……还真做噩梦了,我回去休息休息,那梨初……安兄,你们自便。”
待夏里离开后,梨初和安柏沅一前一后的往庭院走,天气逐渐转暖,新冒出的嫩芽在春风中微微颤动。
梨初带着安柏沅走到一处池塘边,平静的水面上倒映着两人的身影,安柏沅随手摘下旁边的嫩芽投入水面,惊醒几条橙红色的鲤鱼,鲤鱼在石缝间来回逃窜,搅碎了湖面的倒影。
“你怎么现在才来?”梨初小声的问。
“怎么,想我了?”安柏沅揶揄道。
梨初经过前几日和夏里的交流已经对这类话大致免疫了,他情绪没有起伏的说道:“你什么时候接近夏里的?”
“夏里心无城府,要接近只需半天。”安柏沅又摘了一片嫩叶。
梨初心里有些不满:“那你是今日才接近夏里?你前几日干什么去了?”
“你在恼我来的晚?”安柏沅受宠若惊道,“你果然是想我了。”
梨初咬着牙:“安柏沅……!”
梨初垂在身侧的手被安柏沅轻轻握住,还不等梨初挣脱,就听他轻声道:“前几日被那县令牵扯住,今日一早方才脱身,然后就立即来寻夏里了。”
“……”梨初要挣脱的手顿住了。
“你不知道那县令有多难缠,”安柏沅委屈的说,“我一看着他那张大脸就吃不下饭,你看我是不是都瘦了?”
梨初抬起头看向安柏沅的脸,眉眼深邃,目若星光,皮肤光滑细腻,白而不失血色。
梨初冷哼一声:“我看你面色白里透红,不似寝食不安的面容。”
安柏沅凝视着梨初的脸,说道:“可我看你倒像是一副病容,你在这宅子里发生了什么?夏里没有好吃好喝的招待你吗?”
梨初一皱眉:“你少拿对付夏里的那套来对付我。”
安柏沅沉默片刻,将手中的嫩叶扔到水里:“白小公子,你对危险的警示比你自己想象的要低啊。”
见安柏沅一脸正经,梨初不由得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他反问道:“可我自从来到这个宅子,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然后就是应付夏里,哪有什么危险?”
安柏沅摩挲着下巴,看着池子里还在游蹿的鲤鱼,说道:“那这就有意思了——”
梨初敏锐的看着安柏沅,感觉下一秒他会说出什么惊天大信息。
“——这夏里与你朝夕相处了一周,与你互称还是知己,看来你的心旁人很难靠近啊。”安柏沅略带为难的说。
“……”梨初忍无可忍,用力的甩开了与安柏沅牵着的手。
“动作这么大,不怕旁人看见,发觉你我的关系?”安柏沅轻声道。
梨初轻哼一声:“这里就我跟你,有谁会看见?再说我跟又你没关系。”
安柏沅双手环抱胸前,沉声道:“别以为看不见就没人了——东边有一个,西边有一个,东北方向还有一个。”
梨初一听,放松的身子僵直了些。
安柏沅半弯下腰似在观察水面,然后继续道:“这三双眼睛从我们一来到庭院,就一直盯着我们呢。”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听完安柏沅的话,梨初突然感觉四周还真有被注视的感觉,虽然翠鸟一直在啼叫,溪水也在汩汩流淌,但感觉到不明视线后,突然间这绝佳的景色都变得阴森森的。
“别怕,”安柏沅轻声安抚道,“装作不知道就好,自然点。”
梨初深吸了口气,他也学着安柏沅从旁边揪下来一片嫩芽,拿在手中把玩。
“依你所见,你有何打算?”梨初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
“有啊。”安柏沅自信的说。
梨初看向安柏沅,被他脸上的自信所感染。
“劳顿了半天,实在困乏的很,我打算先歇息一会,”安柏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北厢的客房不知收拾好了没,行李也还未到,不如我先去你房中休息休息……?”
梨初黑着脸,转身就走:“你想得美,睡地上吧!”
身后没有跟上来的脚步声,梨初径直回到卧房合上门,然后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现在既然安柏沅也如约来了夏家,那么他就可以略大胆一些的去探究先前夏里生日宴的情况了。
梨初仔细回忆着这几天的事,他疲倦的撑着头——先是一直闭门不出、未见过面的夏老爷和夏太太,然后就是这些侍从和婢女,这些婢女总给梨初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想了片刻,梨初终于反应过来婢女的奇怪之处。
这段时日除了跟夏里的接触外,最多的就是跟婢女的相处,她们每日在梨初醒来后服侍他洗漱更衣,然后吃饭的时候服侍他进食,晚上服侍他回房间,每日都是如此的训练有素,有礼有节,从未有一点逾矩的话和行为。
但就是这一点才是最不对的地方,择崖镇偏僻落后,只是个小镇子,夏里和夏贯的家虽在这镇上显得很富有,可一放大范围,他们这不过也就是个可以温饱的寻常人家,夏贯是县令爷赠予的房子,没有婢女侍从所以很正常。这夏里看着像是祖上有点小钱,但请的婢女只会是附近的贫民百姓,断不会如此知礼数。
有问题——梨初强撑着脑袋沉思——这群婢女的来历神秘莫测,夏里不可能不知道,但还把她们请做婢女,难道夏里也有问题?
轻轻的“咚”一声,梨初实在撑不住,失去意识一歪头倒在了桌面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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