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妖界的时日晃眼间又过去了三日,梨初原本孱弱的身体在鹿溪和白鹤精那一碗碗的草药汤和朱草丹的滋养下,开始日益恢复,只是被无何水浸泡一夜的身子还有些畏寒,不过幸好妖界正处于极昼之时,时时刻刻都有温暖的阳光可以驱散些许寒冷。
这日梨初披着外袍坐在后院晒太阳,衣袍都是白鹤精送来的,用以替换先前鹿溪给他穿的那些短小的衣服。
清澈见底的溪水从林子里汩汩流出,直奔向山坡的另一端,绵绵细长,不见尽头。
林子边缘能看见现出本体的鹿溪正在低矮的树干上跳来跳去,将树梢头那红色的果实打落在地。地上铺着一张敞开的布袋,不一会儿,地上就落满了果子。
梨初垂下眼,看着自己手腕上那粉色的小痣。他离开人界的那日已是凸月之时,现在来到妖界也过去了将近七日,下一个月圆之夜即将来临,若他在此之前还没返回人界,那他和安柏沅都将遭受蚀心之痛。而且……他也想他了。
“你看上去很不安。”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梨初没有侧身去看,只收回目光看向无何水:“我见鹿溪如此开朗,不自觉的就看入神了。”
“鹿溪的确招人喜欢,”白鹤精语气不善,“她不明是非善恶,很容易相信别人。”
梨初愣了愣,回过味来:“白大哥想多了,我只是觉得鹿溪就像个妹妹一样令人怜惜。”
“我叫白霁川,”白霁川说,“叫我名字就可以。”
梨初看向旁边的白霁川,他的目光依旧紧盯着林子里的梅花鹿。
“霁川兄。”梨初说。
白霁川面容孤傲的目视前方。
梨初等了等,问道:“这云栖谷,只有你们两个妖吗?”
“自然不是,”白霁川说,“不过相比于其他的山谷,我们云栖谷的妖的确少了一些,因为这无何水流经我们云栖谷,其余的妖都对此有些忌讳。”
“为何?”
白霁川抬手指向林子,却又不是只指林子:“这是从无何山上流出来的。”
无何山。梨初看向林子的方向,无何山是个极致酷寒之地,那里的寒气就连仙术最高的仙者也无法忍受,因此无何山就被天尊用来关押无恶不赦的罪人,去过无何山的仙者回来都叹宁愿忍受剔去仙骨之痛,也不要被关进无何山。没想到,这无何山居然就在云栖谷的上面。
“无何山位于仙界,与我们妖界接壤,”白霁川说,“周围有永不融化的冰川,将整座山都包裹住,而这无何水便是山底融化的普通雪水。”
梨初看向无何水:“山底的普通雪水就如此寒气逼人,那无何山上……”
白霁川负手而立:“那不然呢,你若是被真正的无何水浸泡一夜,别说一夜,一刻钟,你这个凡人就命丧黄泉了。”
“……还是多谢鹿溪和霁川兄的救命之恩,”梨初说,“往后若有需要,我定会尽全力帮你们。”
“不用,”白霁川说,“我们在这云栖谷已经很好了,你也别希望我们会出什么事,再说了,是鹿溪救的你。”
梨初看向已经化为人形的鹿溪,背着大大的布袋往梨初这边赶来,也看见了白霁川,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小白!”
鹿溪粉色的衣裙的身边挥舞,快要靠近梨初这边时,不小心踩到了裙摆,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梨初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旁边一道白色的人影唰的冲过去将鹿溪扶住。布袋掉落在地,里面的果子在翠绿的草地上滚的到处都是。
“还是这么不小心,”白霁川说,“你法力微弱,这么点距离,为何还要变作人形?”
鹿溪不好意思的做了个鬼脸:“我这不是怕小白害怕嘛。”
梨初微微一笑:“我又不是没见过,不害怕的。”
他们将四散的果子都拾起来收好,鹿溪便提议等会让白霁川烤鱼虾吃,白霁川虽冷着一张脸,但也乖乖的去捕捉鱼虾。鹿溪则带着梨初去准备木柴和调料。
“鹿溪,你们既然是妖,为何不直接用妖术将这些都弄好?”梨初问。
鹿溪将青草和食用花放进杵臼里,然后撒上一些香粉:“亲力亲为才有成就感嘛,我们的生活如此漫长,若每件事都用妖术完成,那剩下的时间干什么嘞?”
梨初低头一笑:“也是。”
鹿溪将一根长叶探进杵臼里沾了点酱汁,递到梨初面前:“相信我,自己亲手做出来的美食,味道更美味!来,尝尝咸淡。”
梨初接过长叶,在鹿溪期盼的眼神中尝了尝,微微有些苦涩,不过回味却很香,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调制的。
“嗯,味道还行。”梨初中肯的说。
“太好了,”鹿溪说,“我第一次做的这么成功。”
梨初站在鹿溪的旁边,看着她继续鼓捣这些调料。然后看向墙上挂着的木质乐器,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鹿溪摇了摇头:“都是小白做的,他知道我喜欢听乐声,就做了好几种,每一种吹出来的声音都不一样呢。”
“霁川兄也是个有心人。”梨初说。
半晌听不到鹿溪的声音,梨初侧头看向她,只见鹿溪神色落寞,手中一下一下毫无精气的捣着杵。
“怎么了?”梨初问,他难道刚刚有说了什么不对的话?
鹿溪摇了摇头:“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
“……”
“其实,”鹿溪的语气有些低落,倒也不介意跟梨初说起那位故人,“我之所以喜欢乐声,就是因为在我父母遇害那晚我也受了重伤,当时我只是一只普通的鹿,没有妖力。是一位温柔的大姐姐救了我,她将我带到妖界,治愈我的伤势,每晚都为我吹奏乐曲哄我入睡。”
梨初看着鹿溪失落的脸,问道:“既然是她把你带到妖界,那为何是故人呢?”
大门里吹进来一阵微风,吹起了鹿溪额角的碎发,显得神色越发寂寥:“因为在一千年前,她被抓走了。”
“被谁抓走了?”梨初问。
“我也不知道,”鹿溪说,“我伤势痊愈后因吃了她给我的草药,神识便灵通了,一日我听她跟我说话,她说自己怀有身孕,但她与她的夫君都不受各自族人的认可,所以她得先离开妖界,另寻出路。”
梨初认真的听着,没有打断鹿溪的回忆。
“可是,还不等她离开云栖谷,她就被一群穿白衣服的人抓走了,”鹿溪带着哭腔说道,“从那之后我便再没见过她,等几百年后我能变人形了,我也曾想过出谷去寻找她,可小白劝我现今法术微弱,还要我继续修炼到他放心,才能出去。”
被白衣服的人抓走,看来那女子并非妖界之人,也许是仙界的哪位元君。梨初回忆了下仙界的仙者,对鹿溪说道:“你先别哭,你可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许我见过也说不定。”
鹿溪满脸希冀的看着梨初:“嗯……我听见当时抓她的人中,有一个白衣服的喊她……喊她冉止!”
冉止?冉止……!
梨初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鹿溪,她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还希望梨初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原来他未见过面的母亲冉止元君曾到过妖界的云栖谷——也是,毕竟她是与妖族的暗夜情投意合,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容于天界,母亲会随父亲来妖界也是理所当然。只是未曾想她竟无意间救治了一只梅花鹿,一千年后在机缘巧合下,这只梅花鹿又救了他,这冥冥之中仿佛一切皆有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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