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初一顿，侧过身看向来人，顾妤希也顺势看去，一个面容清朗，气宇非凡的男子正站在不远处，一脸复杂的看着他们。
村上的小茶馆，浓白的烟气不停歇的自锅中升起，三三两两的茶客坐在四方小桌上，絮絮叨叨的说着家长里短，但眼神却不自觉的飘向窗边的小方桌，那里正坐着每个人都熟悉的顾先生，以及比起真人，传闻中则更真实立体的白公子，另一个，就很陌生了，不过面貌虽比白公子差了点，但在这村中还是惊为天人，不知是否婚配……
梨初一行自然不知旁边茶客的心声，他和顾妤希并排坐着，看着对面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伙计将一壶浓茶送到三人面前，茶叶是村民自己种晒的，味道醇厚香浓。袅袅的烟气在空中弥漫，带来一片茶香。
“霁川兄，”梨初出声打破了彼此之间的沉寂，“这茶比不得你故土的品级，但在这村上，是一等一的好，你尝尝。”
梨初说罢便端起茶盏，顾妤希也跟着端了起来，浅浅的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对面的男子依旧未动。梨初也没催促，而是继续慢慢的品尝着。
白霁川看了顾妤希一眼，干咳了一声：“这地方一时冷一时热，你待的惯么？”
梨初放下茶杯：“天冷时喝茶取暖，天热了吃西瓜消暑，如此惬意，怎么会待不惯。”
顾妤希一脸困惑的看着两人，纵使她是教书先生，也不难听出他们彼此话中的意思并不单指天气。
“这位姑娘是？”白霁川看向顾妤希，问道。
“她是顾姑娘，是村里的教书先生。”梨初简单的说道。
“哦，在下白霁川，”白霁川对顾妤希说道，“顾先生今日不用去教书吗？”
顾妤希明白了，这白霁川是在催她走。顾妤希站起身：“既然白公子有客，那我就先回去了。”
梨初沉默片刻，点头道：“好，回头我再与你去放纸鸢。”
顾妤希脚步一顿，眼角带笑道：“那我就等着白公子了，可千万不要放我鸽子哟。”
等顾妤希走后，四周茶客说话的声音就停歇了下来，他们都端着茶杯状似喝茶，耳朵却竖的很高，想着探听一二。
梨初站起身：“若霁川兄不嫌弃，就到寒舍畅聊吧。”
粗陋的茅草屋内除了能挡风遮雨外，比外面暖不了多少。白霁川环视了一遍四周，在屋内唯一的桌旁坐下，看着梨初将温在炭中的水壶举起，往陶杯中倒入热水，递给他。
“你就住这？”白霁川不解道。
“凡人不都是住这样的屋子，”梨初在白霁川对面坐下，“入乡随俗。”
白霁川看着眼前的杯盏：“五百年不见，你竟瘦了许多。”
“你怎么会在这里？”梨初反问，“见到我时也并不惊讶我还活着吗？”
“……当初你虽告诉我你是凡人，但我知道你真实身份定不是如此，”白霁川缓缓道，“我想你应该是担心告诉了我们，会面临危险，所以我也没追问——”
梨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后来我送鹿溪去无极崖后，在崖下浑浑噩噩的待了一段时日，”白霁川继续道，“好不容易缓和过来，回到云栖谷，就听知语说，擎重宫发生了大事。”
梨初喝茶的手一顿。
“太子殿下丢了太子妃，在发现的同时立即封锁了妖界的出口仔细彻查了千日，”白霁川瞄了一眼梨初，“彻查无果后决定去天界搜寻，被天界挡了回来，说是并无太子所寻之人，太子也因此事被暗尊囚禁在牢狱中。暗尊下令严禁任何妖谈论和搜寻太子妃，违者一律杀陨。”
梨初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后来妖界出口终于恢复正常，我就来到人界，想着也许能找到你，”白霁川说，“我辗转多个地点，寻了百来年，今日终于找到你了。”
“……你怎知我不在天界，”梨初装作自然的放下茶杯，指尖的颤抖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你是来抓我回妖界的么？”
白霁川摇了摇头：“你与太子的事我不便干涉，只是好歹朋友一场，你临行前与我说去凡间寻你一同烤鱼虾吃，难道是诓我吗？”
“……”梨初看向白霁川，半晌，释然道，“为这顿饭你寻了我数百年，我不知是喜是忧。”
白霁川失笑：“我这个人，一旦许下承诺就誓不罢休，同样他人对我许诺，我也必会追讨。”
“……”
梨初看着桌上的茶盏，里面的水已经凉透。
白霁川也讪讪的看着杯子，半晌，忍不住道：“你当真不愿回妖界？当初太子寻你时将妖界翻了底朝天，甚至不惜安危想闯进天界……我看得出，太子对你情深义重，你……”
“鹿溪出关了么？”梨初打断了白霁川的话，问道。
这下轮到白霁川沉默，他忍了忍，说道：“还没有，我出来前又去了无极崖，鹿溪还在里面潜心修炼。”
梨初点点头：“以鹿溪的修为来看，千百年是要的。”
“……”白霁川看向梨初，“你可气我当时听太子的令让你们去无何山？”
梨初指尖顿了顿，手心似乎有一点烫意。他握紧手，摇头道：“都过去了，先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白霁川重新打量四周，略有些嫌弃道：“你既然选择来人界，就让自己住的舒服一些，为何要待在这破旧的小村子？”
“……？”梨初看了看自己的小窝，反驳道，“我并不觉得这里条件差。”
白霁川站起身：“你呀你，难怪我前些年都找不到你。我原以为你与我一样会在人界最繁荣的地方买一处庄园住着，要早知道你喜这种，我就一开始便去深山老林寻你了。”
梨初环顾四周：“也没那么不堪吧？”
这座小村子里都是这样的居所，连稍微有声望和财物的顾家也不过多了几道墙，这已经是普通村民能住的好房子了。
“你可知我住在哪么？”白霁川问。
“？”
“我住在人界最繁华的地段，好像叫什么京都，对吧？”白霁川道，“我在那买了一处庄园，山清水秀的可舒服了。”
“原来是这样，”梨初说，“还是霁川兄会挑地方。”
白霁川仰起头：“你收拾收拾，随我去我那住吧，这地方太简陋了，你本就有寒症，不适宜住在这。”
“不必了，”梨初说，“我才刚换到这一年之久，目前待着也还挺合心意，就不走了。”
“唉，也罢，”白霁川道，“你若想换地方了，就去我那住。”
梨初微微点头：“多谢霁川兄。”
两人又说了别的有的没的，在天色稍暗后，白霁川便告辞离去，瞬移回京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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