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逢平听到崔慎知找他,放下还没写完的辞呈就到了东宫。
“殿下,您找微臣…”
“是我,”平安蹦蹦跶跶的到了陆逢平的跟前:“陆公子,是我找你。”
陆逢平没想到是平安找他,低垂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
平安也没想等他回答,便继续道:“我听…听…总之听人说,我会被大块头抓走是因为你对我有恶意,不小心惹出的事,但是我觉得你不是个会没有理由对我生出恶意的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陆逢平看着平安关切的眼神,一时之间有些疑惑。
难不成他真的弄错了?平安就是个单纯无辜的少女,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陆逢平想起之前崔凌仙跟他说过的,平安的身世,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他到底做了什么?!就因为平安生在冷宫里,便认定平安不是个好的,想尽办法试探,可他先前怀疑崔凌仙的时候可没这么干过,他什么时候成了唯出身论的人了?出身高贵但品行低劣,出身低微却品德高尚,这样的人他见过不少,怎么就笃定平安是个坏的,甚至用上了这样的手段。
陆逢平向平安行了个大礼,发自内心的说道:“平安,对不起,你没听错,是我对你无端生出的恶意才导致了今天的事发生,我因为你的身世跟过往看不起你,认定你不可能是一个单纯的人,觉得你在蒙骗太子殿下跟公主殿下,才对你生出了恶意,做出了这些事。”
“不,我或许不是觉得你在蒙骗两位殿下,而是在嫉妒你,”陆逢平带着几分苦涩说道:“我嫉妒你不过短短两个月就得到了太子殿下的另眼相待,嫉妒我花了两年才能接近一点点的公主殿下,却对你百般呵护。”
“对不起,是我的卑劣让我生出了不平,从而对无辜的你生出了恶意,还试图用近乎无底线的方式试探你,想要逼你承认你才是卑劣的那个人,才会让你受此无妄之灾。”
陆逢平这真挚的态度让平安有些回不过神来。
陆逢平是疯了吗?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可以说是看错了,但是第二次第三次见面的时候她不是都明目张胆的威胁了吗?这才过去多久陆逢平就忘了?难不成是学医把脑袋给学坏了?还是像神农尝百草一样吃错药了?
坐在一旁的崔慎知则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怪不得,怪不得逢平会这样针对平安,原来不是因为他变了,而是因为心中不平。
平安的余光注意到崔慎知脸上神情的变化后眼神一凛,赶紧装出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上前扶起陆逢平。
“陆公子,没事的,虽然你对我有恶意,也对我做了坏事,但是你已经跟我道歉了,那就没事了,慎知教过我的,做错了事没关系,只要知道错了之后认真道歉就好了。”
然后平安就压低了嗓音,几不可闻的说道:“陆逢平,你并没有没看错,我就是恶意满满,因为我娘是被贵妃给害死的,我接近崔慎知是为了找机会除掉崔凌仙,还贵妃一个失女之痛。”
陆逢平脸上的神情整个僵住了。
他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平安,眼里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抓着平安的手也忍不住多用了几分力气。
他很想大声告诉崔慎知平安的真面目,但是他没有证据,而且他才跟平安和解,要是现在又闹起来,只会让崔慎知跟崔凌仙对他的误会更深。
不可以。
他不可以让这样的事发生。
陆逢平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沉声道:“多谢,我今后一定谨言慎行,不会再贸然做出让任何人陷入危险境地的事。”
任何人。
这次平安没有回答,而是做了个口型。
试试吧。
然后平安就用了几分力气挣开了陆逢平的手跑到了崔慎知身边,拉着他的袖子卖乖:“慎知,你看,我就说你们误会了吧,陆公子才不是会没有理由对我生出恶意的人,你还不信。”
“是,是我误会了逢平,也不该不信你,我错了。”
平安双手环抱在胸前,得意洋洋的抬起了头。
那小模样,看得书房里的众人都笑开了花,除了陆逢平。
不过他也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尽量平静的跟崔慎知说了几句话后就回到了太医院,把辞呈给撕了,并琢磨起了怎么调整崔凌仙的药方。
*****
因为陆逢平来东宫的那天崔凌仙并不在场,所以事后崔慎知让思危跑了一趟承乾宫,把那天后来发生的事都跟崔凌仙说了。
得知陆逢平是为什么针对平安之后,崔凌仙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平安跟陆逢平两个人根本没有可比性嘛!
于她跟慎知而言,陆逢平是相识多年的至交好友,平安是需要小心呵护的妹妹,真是不知道陆逢平吃的哪门子飞醋。
不过崔凌仙也没有马上去找陆逢平就是了,她倒没觉得那一巴掌打错了,只是觉得那天一怒之下说的话有些重了,不知道再次见面要怎么开口才好。
只是没多久崔凌仙就没心思去思考这个困扰了,因为她病了,不重,但是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劲来,别说去东宫教平安读书写字了,就是踏出承乾宫都有些困难。
平安从崔慎知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后,面上是一副急得不行的样子,心里却笑开了花。
她就知道,陆逢平这个蠢货一旦听到她的目标是崔凌仙,就会想尽办法把她跟崔凌仙隔开来,看来以后都不用担心崔凌仙会过来碍事了。
*****
尽管前一天发生了那样不愉快的事,第二天东宫还是不受影响的热闹了起来,因为崔慎知这个太子的生辰到了。
——也是平安的生辰。
跟崔凌仙的生辰宴一样,平安依旧没有出席的资格,只能窝在她跟思危的住处,倚着窗眺望不远处那与她毫不相干的热闹。
对此,平安的心里倒没有觉得不平,毕竟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崔慎知是第一等,生来金尊玉贵注定大权在握,她是下九流,存在无人在意未来黯淡无光,待遇天差地别实属寻常。
不过没关系,天不助人人自助,她想要的既然老天不给,那她就想办法去拿,总有一天,她这滩烂泥会扎根在崔慎知的身上,以崔慎知的心为养分开出人间富贵花。
平安看着手里为崔慎知准备的,蝙蝠结与金钱结搭配的‘福在眼前’络子,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
*****
虽说这次的生辰宴是为崔慎知庆祝,但是作为主角的他却并不是很开心。
准确的说他就没有因为生辰开心过,因为从他记事以来,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告诉他,要记得为他丧命的傅韵锦。
崔肃恭要他记得,沈眉妩要他记得,傅家要他记得,他那早已出宫养老的奶嬷嬷也要他记得。
但是到了傅韵锦离世这天,所有人却都不约而同的忘记了傅韵锦,只记得这天是他的生辰,欢声笑语的为他庆祝,完全没想过这天也是他永远失去母亲的日子。
因此,崔慎知每年的生辰宴会都不会持续很久,内务府安排的节目表演完了他就会迫不及待的起身送客,然后赶去坤宁宫对着傅韵锦的灵位说话。
跟傅韵锦的灵位说完话后,崔慎知的心情总是难掩低落,回到东宫后往往会选择去书房抄写地藏经到深夜,既是为傅韵锦祈福,也是为了寻求心灵上的平静,这天也是如此。
不过崔慎知从坤宁宫回来后在书房门口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抱着膝盖坐在书房门口的台阶上等着他的平安。
他皱着眉头走上前去有些疑惑的说道:“平安,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怎么一个人跑来书房了?”
“因为我还没有把生辰礼物送你啊!”
平安正想从怀中掏出准备好的络子,就注意到了崔慎知的脸上的神情不大对,没有多少喜色不说,眼里还有几分悲怆。
她心神一动,这才想起来傅韵锦是为什么死的,于是手上的动作从拿东西变为撑着台阶站起身,还利用台阶的高度,把比她高的崔慎知给揽进了怀里,轻声哼唱起了傅韵锦写的那首儿歌。
崔慎知想要推开平安,因为这里是书房外,来来往往的宫人可不少,虽说这东宫的宫人都是他的人,但万一不小心传出去,平安的名声可就毁了。
可是崔慎知的脑袋想得再清楚,他的心和他的手却不受控制,抬起后并没有推开平安,而是轻轻的落在了平安的背上,他整个人也像孩子依偎母亲一样依偎进了平安的怀里。
看着崔慎知的动作,平安忍不住在心里暗道了一声好险。
她都忘了崔慎知的生辰是傅韵锦的死忌,以及崔慎知是个真孝子这件事了,幸好她反应快,要是等到她拿出那个‘福在眼前’的络子才反应过来,那就不是福在眼前,是祸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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