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限制

午时望宁城下了场雨,雨断云收时已近黄昏,雌霓挂雨,草木一新。

楠江今日虽然心情不佳,但却一直黏在南知意身旁,时不时的就盯着什么东西发呆,小脑瓜里不知想了些什么。

“楠江,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同你说。”南知意同楠江一起用过晚膳后,看着他说,“以后你可能没法单独出宫了。”

楠江漱过口,正捧着一杯桃子露在喝,闻言不解地说:“ 可我之前也不是单独出去啊。”

他每次都有带赵公公一起。

南知意说:“好吧,我的意思是你以后出宫都需要同我一起了,否则会有麻烦。”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限制楠江出去玩的乐趣,然而再怎么小心遮掩,到底还是让方贵妃发觉到了。所幸是没往楠江的身份上查,想来是以为楠江只是替他出宫办事而已。

楠江一顿,没表示不满,也没有追问为何,他一直都很懂事。只是想了许久,他满眼期待地看着南知意,说:“那哥以后出宫都要记得叫我。”

南知意笑着应了,他说:“我会多找机会带你出去玩的。”

新月初上,夜露微生,南知意靠在须弥榻上,手执书卷,轻声诵念。楠江窝在南知意怀中,睡得正香。

南知意搁下书,小心翼翼地起身,接过福全递来的狐皮大氅,将楠江囫囵裹了进去,只露出张白净的小脸。他抱起楠江,往偏殿走去。

一路上的宫人都垂着头,只作瞎了,看不见。

能让南知意留在东宫里近身伺候的,无不是机敏忠诚的,都能瞧出来南知意待楠江不仅是朋友之谊,兄弟之情,却也贸然不敢挑破,只能暗暗在心中着急。

偏这两人,一个想当正人君子,想待人再长大些,知了人事再说,一个是当局者迷,不敢表明自己的心意,也不知还要兜几年圈子才算完。

南知意安置好了楠江,在放下帐慢前,看着他白的和狐毛几乎融为一体的脸,曲指轻刮了刮。

楠江梦中觉着有些痒,不满地皱了皱眉。

南知意轻笑了声。月色朦胧,从他身后覆来,如在身上披了层月白色的霜,温润如玉的面庞也显出几分清冷气儿来,只是转瞬间就被眉宇间的笑意化开,变为潺潺春水。

只是可惜这样一幕,唯一有资格得见的人,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而南知意那件大氅上面薰了他惯用的香,楠江似乎很喜欢这味道,正死抱着大氅不撒手,脸整个都埋了进去。

南知意见状也不打算拿回来了,左不过是一件衣服。他给楠江盖好被子,又伸手把他的脸从大氅里拨出来,免得闷着。

将一切做好后,南知意才出去。

自从第一次梦到南知意惊醒后,楠江睡觉时就没再留过伺候的人了。

檐下树影随着月亮不断变化,床幔内楠江不自觉地将沾了南知意气息的大氅,抱得更紧了。

他梦见自己被一群不认识的少年围了起来,想跑还被其中一人狠狠踹倒。

“小野种,居然还有胆子跑?”为首的少年名叫易远,十三四岁左右,生了一幅好皮相,可惜神情太过凶狠刻薄,生生破坏了五官的精致感。

楠江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垂眸看着脸侧有些皲裂的土地。

他今年十三岁了,不能总靠旁人养着,便在酒楼里寻了个学徒的活。找到了活计,就免不了要出门同生人打交道,楠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了易远,他总要带人来寻自己麻烦。

也可能就只是想找人出气,而他无父无母,只有个不能常常陪他的大婶,怎么欺负都不会有麻烦吧。

易远带着人围殴了楠江一顿,结果半途不知怎么了,他自己脸色越来越白,直到被人指出后背的衣服都被血渗透了才停下。他朝背上摸了把,挥开所有人跑走了。

领头人跑了,其余人面面相觑了会,放了几句狠话才散。

楠江缓了会,才从地上爬起来,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叫器着疼痛,不过他已经开始习惯了,不至于像开始一样走都走不动。怀里的东西也没有损坏,这让楠江松了口气。

这都是省吃俭用才买下来的纸墨,这些要是损坏了才是大事。

楠江小心地抱着怀里的东西,朝家里一瘸一拐地走去。说是“家”也不太对,毕竟屋子里大多时候都只有他一人,虽然记在他名下,可没有家人的屋子只是木头搭起的建筑而已。

“哎呀,怎么搞成个样子了?”照顾楠江的大婶跑上来,想看看楠江的情况都不知该怎么下手,“让人欺负了?谁干的?”

楠江想冲大婶笑一笑,却牵动了脸上的伤,他抽了口冷气,说:“他们人很多,算了吧。再过段时间,他们找到新目标就没事了。”

大婶抿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将人扶回屋子里。

“我家院里那棵梨树结了果子,可甜了,就想着给你送些来。”大婶想了想,还是先给楠江倒了杯水,“我记得抽屉里有药油,你先坐那别动,我给你找找。”

楠江把怀中东西放到桌上,小口小口地喝着水,他问:“大姐姐怎么样了?”

大婶共生了六个孩子,三男三女,最大的那个女儿去年刚嫁出去。

提起这个大婶就满脑门官司,撇撇嘴说:“还能怎么样,天天搁家跟她男人吵,回来跟我吵,闹腾得要死。”

楠江说:“如果当初大姐姐能嫁给她的心上人,是否会过得好些?”

“谁知道呢。”大婶终于把那一小罐药油翻了出来,她说,“能同喜欢的人在一起最开始肯定是高兴的,但后面这份喜欢如果维持不下去,初时有多甜,变味后就有多苦。”

“说来当初你大婶我也有个喜欢的人,可惜爹娘看不上他,硬把我们拆散了。我另嫁,他另娶。听说他过的挺不错的,妻贤子孝,我和我男人这么些年打打闹闹也挺好。这世间的事,千变万化,哪个好哪个不好只有全选一遍才知道,可谁能有那个机会呢?很多事,都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楠江听得半懂不懂,拿了个梨手心把玩。暗暗在心里想,无论如何,他以后肯定是要娶个喜欢的姑娘的。

大婶拿药油把楠江腿上手上的淤青都揉开了,楠江疼得嘶嘶抽气。

“清露姐姐还没出来吗?”楠江忽然问。

“没有。”大婶说,“可能出不来了。进到那皇宫里,还得罪了人,哪那么容易出来。”

楠江一阵沉默。

大婶又说:“要我说,那丫头也是太犟,命都握在别人手里了,何况自由呢。遇不到一个好的主子握着自己的命,那就是地上的草,学不会顺风到,谁都能踩一脚。”

她以前也是给人家做丫鬟的,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

楠江闷闷不乐地听着,这些事对他来说有些遥远,在宫里时,周云娘她们从来不会让他接触这些。

他觉得不对,却又无从反驳,只能默默听着。

往后的日子里,楠江时不时就要被易远他们打一顿。年尾那段日子,酒楼里来客络绎不绝,楠江忙得脚打后脑勺,等回过神来时,他才发现易远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大概是找到新的欺负对象了吧。

楠江心里高兴,以后走在路上,再也不用怕挨打了。

黄昏时,楠江同人换了班,沿着河畔溜达。

临近年关,草木枯衰的冬日中,空气里都充满了热闹的年味,驱散了遍地的孤寂零落。

楠江从工钱中匀出了一点,买了串糖衣很厚的糖葫芦,舔着糖衣沿河畔往前走。

黄昏时分,暮鸦飞鸣,斜阳映山。

楠江咬掉最后一颗糖葫芦,丢掉了竹签,正打算回去,却忽然听到了两声抽泣和低骂,声音还有些熟悉。

他循声找去,发现一棵巨大的枯柳下,易远浑身是伤靠坐在柳树下,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不时地颤抖。

楠江站在原地,不知是该上前安慰,还是悄悄离开。

就在他犹豫的功夫,易远发现了不对:“谁?!”

这一抬头,就和楠江对上了视线。

“……”

“……”

楠江下意识舔了舔唇边残留的糖,心虚地移开视线去看天边斜阳,说:“真巧啊,你也来看太阳。”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

易远翻了个白眼,扶着柳树站起来,威胁道:“不准将今天看到的告诉别人!”

楠江讷讷点头。

许是觉得被看到了丢人,易远转身就走。

楠江没忍住问了句:“你好像也经常被打,为什么还要去打别人?”

“那不然呢?”易远回身看他,说,“不打人就只能挨打,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也可以加入我们,只要你打我们其中一个。”

他嘲讽地看了眼楠江瘦弱的身体,加快速度离开。

“我不是那个意思……”楠江看着易远的背影,小声说,“为什么非打人不可呢……为什么大家不能都好好的呢……”

不想补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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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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