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审讯室里,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陈皮那边的彩铃居然是彩云之南。
“喂,龙哥,”那边的声音懒洋洋的,“什么事?”
李大龙咽了咽口水。
许愿横他一眼。
李大龙镇定地回答:“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那个警察我已经照你说的给人家送回去了,我还好心把他丢医院门口了,不过至于最后是死是活,那可得看他自己造化,跟我没关系,”陈皮笑了一阵儿,忽然冷静下来,“东狼不是死了吗,他死了谁给我结尾款?”
“我今天找你就是为了这事儿,”李大龙忐忑地瞥一眼身边的许愿和江驰,“狼哥教育我做人要诚信,他死了尾款也照给不误。”
那边沉默一阵,像察觉到什么似的:“这可不像你啊——你不是给警察抓了吗。”
许愿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警告般看着李大龙。
李大龙哼笑一声,又恢复到以前吊儿郎当的样子:“证据不足,那帮狗娘养的条子拿我没办法,出来啦已经。”
陈皮:“果然,条子都是吃干饭的。”
李大龙和陈皮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又闲聊一会儿,李大龙提出给陈皮结尾款:“你现在搁哪儿呢。”
“赌场,”陈皮嗤一声,电话里传来哗啦啦的筹码声,“明儿我过去,你老地方等我。”
“行。”李大龙应声,而后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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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龙看着江驰把手机收回去,长吁一口气:“我不知道他在哪个赌场,地下赌场那么多,我怎么可能全都知道。不过那老地方就在东南大道左边的废品回收站,他有个兄弟就住在那儿,平时拿货、拿钱什么的都去那儿谈。”
“他还搞毒品?”江驰问道。
“都是些水货,假的,他什么档次我什么档次,他手头的丸子和猪肉都是掺假的,一般我们的真货都拿去给大老板了,假货和劣等货才会高价散给底下人,”李大龙沾沾自喜道,“他也配吸真的?”
江驰无语。
许愿居高临下紧盯着他:“我打申请,明天你带我们去——最好别骗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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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事情到这儿就结束了,许愿和江驰也回了局里。
茶水间里张姐正在泡菊花茶,法医室门口王辉正在睹物思人,大办公室里的队员们依旧处理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一下少了几个熟悉的同事,看着有点冷清,从分局借调的那些新人又跟他们这些插科打诨惯了的老将没什么共同话题,聊不到一起去,于是偌大的办案区内形成了这样一种尴尬局面——分局那几个抱团扎在一起,老将们各自忙活,偶尔闲聊几句,碍于新人在场又扯不开话题,怎么看怎么尬。
尤其是新人爱嚼舌根,老将就更不想跟他们一起说话了。
江驰将许愿那只受过伤的手攥在手心,放进自己口袋里暖暖,两人肩并肩过去的时候总能听见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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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分局调过来的新人不懂规矩,有随意评价许愿外貌的,有偷偷讨论许愿背景的,有质疑许愿二等功怎么来的。
江驰不愿意听,拉下脸来,拖着许愿快步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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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副支队长办公室,啪一声甩上门,力道大得整个办案区都跟地震似的。
许愿干咳一声,伸手摸了摸被甩得蹭下一块漆皮的木质门板:“我卧底那么久脾气都磨没了,你天天在局里呆着脾气倒是见长。”
江驰烧了壶水,把茶叶丢进去泡,一点点茶香在办公室里飘逸而出。
许愿随意往沙发上坐,突发奇想尝试着用自己的左手去勾笔筒。
其实没了拇指食指和中指,手的功能性就会下降很多,无名指和小指在日常生活中基本不受力,一下想让这两根手指单独发力还真有点难。
尝试用左手勾笔筒的后果就是打翻了一堆笔,笔筒滚在地上,许愿狼狈地去捡。
江驰目光挪过去,看着许愿弯腰在地上捡笔,嗤笑:“你要上天啊?”
“脑子抽了。”许愿简单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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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笔最后都归类进了笔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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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驰把茶倒进搪瓷杯里,塞给许愿:“暖暖手,这段时间潮湿,我查了点资料,断肢受凉可能会疼。”
许愿笑笑,右手拿着搪瓷杯,左手覆在旁边,感受着杯子传来的温度。
他目光落在自己残缺的左手上:“一点点,不疼的。”
江驰眼底划过一抹光影,笑着摇头,没说话,坐在许愿身边,肩膀挨着肩膀。
江驰突然想到什么,转过头去:“队长......说真的,你有那么多功劳,挂个职,回家休息好不好。”
许愿一时间愣住。
他右手端着搪瓷杯,捏紧了些,干笑两声:“你以为说退就退,很容易吗。虽然这是个人的事,但往大了说就是组织的事,如果谁都跟你说的那样,立了功,受点伤就耍横回去休息,一边领着国家的工资养活自己,一边什么事都不做,那得乱成什么样子。”
江驰没说什么,接过许愿手里的搪瓷杯,喝了两口。
“我是觉得太危险,”江驰道,“我当然不在乎毒贩怎么作弄我,但是如果威胁到你,我宁可你一开始就不要涉足这个岗位——”
说白了就是心疼。
许愿看着他,温和打断:“但我已经在这个岗位干了很久,我清楚地知道稽查毒品是我们的责任,连我们都怕了、退缩了,那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怎么办。”
“我是担心你啊!”江驰声音提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许愿安抚他,“还记不记得之前你刚来的时候,我跟你说的那些话,我说支队的核心理念只有一条,是什么?”
江驰:“天下无毒。”
“所以我留在这里,”许愿用残缺的左手捋了捋江驰的头发,“因为这里需要我,需要你,需要一些敢拼、敢冲、敢牺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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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所要做的,是把一切黑暗挡在身后,把所有光明带给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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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驰放下手里的搪瓷杯,一把朝许愿扑过去。
两人躺倒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江驰紧紧抱着他,头埋在他肩窝里:“队长,我发现感情这个事情太拖后腿了,以前我什么牵挂都没有,但遇见你之后我干什么都要为你的生命安全考虑一番,操。”
江驰直起身子,定定地看着许愿。
许愿回手捞住他:“我会跟你并肩作战,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江驰不爱听许愿说这种什么死啊活啊的话,因为太过现实,所以低头在他额角贴了一下,以示警告。
他们本以为这个晚上会很平静。
却殊不知变故就在下一刻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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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愿办公桌上的座机突然叫魂似的叮铃铃猛然炸响,两人对视一眼,许愿从沙发边走过去,接起电话:“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对面是看守所的值班民警,慌慌张张把电话打进许愿办公室,开口就要找副支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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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等,我马上到,对,让李大龙等着!”
许愿听了那人一番话之后脸色一变,撩了电话扣上衬衫最后一颗扣子,拿了外套就冲出去,江驰紧跟其后。
江驰跑进停车场把车开出来,许愿利落坐进副驾驶:“走,去看守所,速度快点!”
“队长,李大龙出什么事了?”江驰打着火后踩着油门一冲而下。
“不是什么大事,”许愿说,“但陈皮不知道怎么回事专门挑了夜里的时候给李大龙打电话,李大龙在看守所里接不到,手机上交统一保管,电话响了很多遍,我担心陈皮察觉到不对劲......”
一开始值班的那个警察没接触过李大龙,直接给挂了,后来这事儿让今天白天接触过李大龙的那个老民警知道了,老民警登时慌得不行,反手一个电话打给许愿,让许愿定夺。
江驰把车开得飞快,猛地在看守所门口踩了刹车,和许愿一起被惯性力狠狠拍在座椅上。
看守所亮着灯,灯光微弱,关在这里的人们都遵守看守所的作息规定,洗漱睡觉。
老民警等在门口。
许愿马不停蹄地下车奔过去:“李大龙呢!”
“带进问话室了,手机我没敢随便给他。”老民警拉着许愿过去。
“我进去盯着他接电话。”许愿沉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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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驰和许愿进去的时候,李大龙顶着一嘴牙膏沫,坐在听话椅里:“怎么又来了?怎么又是你们?”
“接电话,现在。”许愿把手机从铁栅栏递进去。
昏暗的暖黄色灯光下,李大龙按了通话键。
那边传来陈皮的声音:“龙哥,是我,你怎么搞的你!老子打你好几通电话!”
“我刚在蹲茅房!”李大龙呼了口气,“找我干什么。”
“是吗,你蹲茅房,灯都不开?”陈皮疑惑道,“叫你好几声儿了,龙哥你倒是接一下我啊!”
许愿手指紧了紧,一种不好的猜想浮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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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龙慌神:“你在哪儿?”
陈皮:“我他妈搁你家门口!你倒是赶紧出来开门啊!奶奶的......赌场那帮人把我衣服都搞掉了,我都说了我明天跟龙哥碰过面就还他们钱,哎,还不信我——妈的咝咝咝咝咝冻死老子了!开门啊龙哥!你今天就把钱和散包给我吧,凌晨我就搭车走人了!”
李大龙啪一声把电话挂了,心惊胆战地看过去。
许愿当机立断,目光在桌上扫了个来回,抓着铁栅栏的门晃了两下,没弄开。
“找找钥匙,快!”许愿说道。
李大龙在里头紧张得眼神越缩越紧,针尖一般凝视眼前的警察,双唇局促地哆嗦。
老民警听见里面的动静赶紧进来:“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江驰反应过来,立马压住他,浑身上下一通乱搜:“对不住啊叔,我们有点紧急情况,这趟要是不放人,大鱼就跑了——”
老民警:“哎?哎?干嘛呢干嘛呢!”
没两秒江驰便把钥匙拽出来,插进铁栅栏的锁里一转,门被打开,许愿顺势冲进去,江驰翻找着对应的钥匙,两人一个个地尝试才找到正确的那把。
李大龙看着自己被打开的手铐和脚镣,站起身,一脸惊疑不定:“这是?”
许愿一把拽住他,将他双手反剪在身后防止他逃跑:“走!去你家,找陈皮。”
江驰在一边紧盯着李大龙:“一会儿到了地方,别搞小动作,听见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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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民警拦着不让走,被江驰拽开:“我们有紧急情况!”
“你带人出去,手续呢?没有手续不让带!”老民警说。
“抓毒贩!再不走人就逃了!”
老民警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追上:“哎不是——”
“手续回头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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