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枪口稳稳当当,阿岩双腿发软,登时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我我我我,我不知道啊!我就是个打下手的,我不知道......”
“打下手,”那人冷冷哼了一声,尾音一挑,明显是不相信,于是逼迫阿岩抬起下巴,“我见过你。”
黑压压的巨影笼罩着阿岩,随时随地要将他吞噬一般。
花二猫在吧台上眯着眼看着,很显然对那人一句“我见过你”十分感兴趣。
那人身形高大,体格健壮,不,准确来说是膘肥体壮。
阿岩瘦小,被他一挡几乎便看不见人了。
只听见那人慢悠悠地说:“我跟你们老大前几次的合作你都在场,而且新货转手那次是你带着东西过去,你们老大连面都没露——你确定你只是个打下手的?那你们老大未免也过于信任手下了。”
阿岩呜咽着,“我”了个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不喜欢有人在我的面前撒谎。”那人说着,伸着两根手指头大力撬开阿岩的唇齿,漆黑的枪管猛然往里刺去,“你说我现在开枪,子弹会不会从你嘴里进去,再从你的后脑出来?”
阿岩被堵了嘴,不断挣扎着身体,口里发出类似于牛的嘶吼声。
短短三分钟,偌大的合欢酒楼内竟已是空无一人,那人带来的手下分别站在大门和侧门处,正火急火燎地关闭卷闸门,卷闸门徐徐下落,最后那人眼神一扫,手下立马将卷闸门按停,让它在半空要落不落,只能供狗进出。
那么就意味着,有人要进来,势必要学狗爬。
真够损的,花二想。
然而下一秒花二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因为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紧接着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在耳侧响起——有人用枪抵住了他,并且那把枪已经上了膛。
方才还在跟阿岩你来我往的那人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了吧台里的花二,并以一种非同寻常的速度悄无声息来到花二身后,当花二目光挪回大厅的时候,阿岩嘴里含着一把黑色的手枪,双手双脚被反剪绑在身后,脸上糊满泪水。
花二用余光瞥向那人,那人睨了他一眼,用枪顶了顶他的后脑,给他一个无声的警告。
穿金带银、圆头圆脑、体格健壮、光头,冬天衣服穿得多,却依旧能从那人的脖子上看见文身,估计是全身都文了,已经蔓延到脖子上。
花二定了定心神:符合警方对老虎所做的初步画像。
那人道:“听说花大姐从洪西市过来没几天就销声匿迹了,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花二摇头:“我怎么知道,她这个人一向很神秘的。”
那人伸手弹了弹他的头:“是吗,但我听说,她被滇城警方铐走了,她跟西城的贩子交易,被警方提前知道消息抓了现行,直接连人带货一起上的警车。作为她的弟弟——你竟然不知道?”
花二嬉笑:“我跟我姐感情不好。”
那人不理,又道:“你现在没有靠山了,以后打算怎么办呢?不过也没事,你们条子应该会给你个阳关大道,毕竟——花大姐被条子铐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他猛然一惊。
花大姐确实离开很久了,但是冯局那边并没有给他传递任何消息,他潜意识里一直认为花大姐作为卧底会有其他的事情忙,说不定是她那边的单向联络人带走了她,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样,花大姐如果真被滇城本地警方铐走,那么许愿理应要知道的。
只有一种可能......
许愿眨了眨眼,自诩聊得越久破绽越多,于是打了个哈哈火速转移话题。
“对了,那个......您找我们头儿啊?”花二战战兢兢地问。
“打电话,让他过来,”那人见他油盐不进,索性用枪抵着花二来到座机边,“行,你姐的事以后我慢慢跟你谈,现在给你三分钟,打不通的话......”
花二背后一凉。
那人附在他耳边,低声笑了笑:“那就让你们头儿来给你俩收尸,我保证一发入魂,不会让你们过于痛苦。”
花二暗骂一声,一把扯过电话线,啪嗒啪嗒按下一串数字。
那边的铃声是《我心永恒》,反反复复播放了好几遍,花二连着播了五次电话,都要听吐了也始终无人接听。
花二急中生智,头往后一偏:“接通了怎么说,我不知道您叫什么啊。”
“到时候你就说虎哥来了,”那人眯了眯眼睛,“你在企图转移我的注意力?”
“不不不,我怎么敢......”
“别想耍花招。”那人枪口动了动,威胁道。
东狼的手机打不通,花二不知道大龙的电话,只好一遍又一遍拨东狼的手机。
就这个电话号码,还是刚才他在吧台那边的玻璃下翻了个电话本才找到的,东狼压根就没有给他联系方式,一直都提防着他。
阿岩之前说东狼跟大龙先去了按摩店。
花二咬咬牙。
这俩傻逼现在指不定躺在哪个姑娘的身上,也不怕被治安扫黄的兄弟抓现行。
他奶奶的,关键时刻还得靠小弟救场。
要是留不住虎哥,回头东狼回店里肯定要拿他和阿岩出气,他是真不想再被人拖进小黑屋里扒光衣服浇冰块了,他堂堂副支队长什么时候这么憋屈了。花二眼睛一转,撂下电话,老虎威胁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说时迟那时快,花二反手攥住老虎拿枪的右手,往下一掰便打掉了对方的枪。
老虎的力气果然是与体格成正比的,花二自诩能跟身高相近的特种兵打个回合,在老虎这里却有些吃力,老虎体重优势是真的难以忽略,花二咬了咬牙,心说方才收着几分力,这下他是明白了老虎究竟是怎么在毒贩圈里站稳脚跟的,估计就是靠打架呗。
在他打掉老虎手中的枪的一瞬间,店里七八个穿着黑色休闲服外套的人一窝蜂冲上来把他团团围住,怒视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生吞活剥。
估计是刚才老虎带过来的人,花二想。
“你他妈简直是胆大包天!”老虎的手刚被花二掰脱臼,现下自己给掰了回去,揉着手腕一拳砸在大理石面的吧台上,硬生生把大理石砸出两条细微的裂纹,透过眼前的这几个人影,花二眼神扫过去,老虎的手竟然半分血都没见。
牛了逼了。
老虎自己又拨了几次电话,依旧不通,大概是猜到东狼去了哪里,他哼笑一声挂了忙音的电话,眼神扫向被手下团团围住的花二,意味不明。
眼前这帮人只是围住花二,却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大抵都是道儿上混的,不想把场面搞得太难看,他们不想让这件事上升为治安案件,如果警察来了,大家都得完蛋。看来老虎手底下这帮人脑子还挺好使的,起码比东狼身边那帮遇到点儿事就打打杀杀的街头小混混能来事儿多了。
花二冷笑一声,左右这件事发展成治安案件还是刑事案件于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坏处,大不了就是卧底计划变更,他早在卧底之前就把所有情况都在脑中模拟了一遍,现在的情况不算太坏。
于是他扬起拳头就要放到眼前围住自己的七八个壮汉,脚边却骨碌碌滚来一个啤酒罐子,他踩上去,发出“咔哒”一声。仅仅是零点几秒的停顿,那几个壮汉便扯住他的头发往里猛拽,棍棒招呼在身上,他被打得闷哼,倒在地上差点起不来。
留在店里的两个东狼手下畏畏缩缩滚在一边大气不敢出,明显给吓傻了。
他侧脸贴着地面,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余光却瞥见刚刚还要死不活的阿岩偷偷摸摸松了绑,猫在角落趁乱把老虎的枪揣在裤兜里,一步一挪地找了大厅侧边的柱子趴下去,而后像训练有素的打手一样,左手垫在地板上当支点,右手被左手包裹以防震,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弯腰即将离开卷闸门出去的老虎。
花二猛然翻过身,他知道阿岩要做什么。
老虎必须死,但不应该是现在。
他脑子里一团乱,暂时不去细想阿岩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下一秒便挥拳而上将对自己拳脚相加的几个人反击回去,混乱中大厅内传来两声加了消音器的枪响,转瞬之间腥红的鲜血爆裂而开。
花二难以置信地看着阿岩。
偌大的合欢酒楼大厅骚乱了一会儿之后缓缓安静下来,阿岩丢了枪,被折返回来的老虎一把拎起后颈丢在地上,老虎喘着粗气,按着阿岩便是一顿猛揍,花二清晰地看见阿岩的脑袋被掼向地面又被大力扯起,砸得地板发出“咚咚”的闷响,不多时便在地上留下一小块鲜红。
老虎出完气后便把阿岩踹到了一边,自己点了根烟坐在沙发里冷眼看着这两个浑身是血的苟延残喘之辈。
后来花二的意识逐渐迷蒙,直到有人哭着冲过来抱住他,眼泪掉在他身上,直到耳边响起熟悉的三次按键音,接线员甜美的嗓音缓缓从手机里溢出——“您好,这里是110警务中心,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他勉强睁开眼睛看抱住自己的人是谁。
哦,阿岩。
阿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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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许愿猛地瞪大眼睛,用所剩无几的力气逼迫自己猛然起身,一把抢过手机:“不好意思......我手滑摁错了,嗯。”
意识彻底涣散的最后一刻,他想着,操,真他妈的日了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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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驰去了看守所。
他得到了上面的批条,被看守所民警带领前往女犯区的时候,冷冷瞥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穿着看守所红色荧光外套背心的女人。
民警机械地对着墙上的壁挂话筒念号:“1265019,有人探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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