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热水从花洒里喷涌而出的时候,江驰避开背上添的新伤,有点心疼地用手指轻轻描摹许愿背上的玫瑰刺青,以及刺青下的旧伤疤。
当他的手指游走到腰际之时,许愿忽然抖了一下。
江驰没当回事,勾唇笑了笑,附在许愿耳边:“队长,我想你了。”
“也就两天不见,你干什——”许愿闭着眼睛趴在浴池边,话还没说完便被江驰堵了嘴。
直到浴室里水汽蒸腾,两人都成了落汤鸡,江驰才轻缓地放开许愿。
他有罪,他僭越自己的顶头上司。
“你也就仗着我受伤懒得动才有那本事按倒我,”许愿透过浓浓的水雾看他,“小江驰,你今晚是想把明年一整年的水费都透支掉吗。”
“不怕,”江驰把花洒扔在水里,再度翻身上去,从背后抱住队长,“我上个月工资已经够交一年水费了,队长,上回你在青年旅社里点了我一身的火,今晚就让我败败火吧。”
许愿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却坏笑道:“谁他妈告诉你我喜欢当零的。”
江驰动作顿住:“咱们......轮流,不可以吗。”
他放软了语气,许愿总是拿他没办法,江驰心里高兴,以为今天这事儿搞定了,正伸手去拿沐浴乳。手指游走到腰腹的时候,许愿却猛地吸了口气,脸色不太好看,有些发抖。江驰以为是冷的,给他淋了一身热水,而他还在抖。
许愿皱着眉推开江驰:“今晚......算了吧,我有点不舒服。”
“怎么发抖成这样?是不是伤口又疼?”江驰关掉花洒,低声询问,“刚换的绷带,挺干净的啊,没流血。”
“不是,伤口没问题,别担心,”许愿强忍着恶心,用手臂撑着自己起来,“你出去吧,下面的我自己洗。”
好歹是干了十年刑侦的,业务再差也该看出来不对劲了。
江驰声音冷了几分:“队长,你说好了有事不瞒我。”
“没瞒你,”许愿挤出一个温和的笑,拇指擦了擦江驰脸上被花洒溅的水,“出去等我,一会儿洗完了给你煮碗鸡蛋面?”
“别岔开话题,”江驰不太领情,低声说话变成了怒吼,“你到底瞒着我什么!别的什么你瞒着我都无所谓,唯独受伤不行!你也知道东狼那帮人有多丧心病狂,你根本不爱惜自己,还不允许别人来关心你吗!”
“江驰......”许愿抬手按住他肩膀,“别闹,邻居都睡觉了,咱们不扰民,乖点好不好。”
“□□又来这套,我他妈现在在问你话!你他妈还有哪里受了伤是我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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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愿用挨一顿毒打换来了毒贩的信任。那晚老虎亲自丢给他一把车钥匙,让他月底到约定的时间后亲自跑一趟边境,说是有境外的卖家送了新货来。
新货,新型毒品,而且是害死王韬的那种高浓度强效致幻剂。
老虎想把他往死路上逼,他当然不太愿意让老虎得逞。
当时东狼也在,似笑非笑地看着匍匐在地上的许愿:“哟,这么大个便宜你不要?不像你的作风啊花二,你不是很缺钱吗。”
花二上半身没穿衣服,胸口的纱布还是东狼让人给他缠的,说是怕见血不吉利。
东狼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嘲讽技能,唾沫星子喷了花二一头一脸,要不是花二心气好,换个正常人就该和东狼中门对狙了。
花二不是什么正常人。
东狼穿着的劣质皮鞋狠狠踩在他脑袋上,他也一声都不吭。
东狼继续蹂躏他的脑袋:“虎哥喜欢你这说一不二的脾气,本来还以为你是条子那边儿的,不过看你现在这做贼心虚低眉顺眼的样子,估计也没那可能。至于花大姐——”
花二额头被猛地往下一压,狠狠掼向地面,眼见着东狼提溜他的头发把他薅起来,他立马怕死一般快速抢答:“不不不,不是的,她根本没有弟弟,是我一心想跟着狼哥捞好处,我听说、听说花大姐在隔壁市的圈子里很厉害,我就,我就我拿钱给她,她爱钱!我不知道她是条子那边的人,我以为她跟咱们是一伙儿的!她、她这人爱钱,是她帮我办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求你了狼哥,饶了我,饶了我!”
又一记皮带抽在花二后背上。
花二就差抱着东狼的腿给自己求情了。
“饶了我,您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花大姐的事咱们可以既往不咎,她到底是不是条子也同咱们没有关系了,就算她是条子,那帮人再有能耐也根本找不到我们。不过你花二要是想继续在道儿上混呢,”东狼把脚放下,随意挑起花二的下巴,“总得付出点儿什么,是吧。”
花二满眼泪水,脸上全是灰尘,脏兮兮的。
但那副皮相总有皮相的好,男人不像女人,脸部线条并不柔和,反而还有点凌厉和坚毅。可如果一张凌厉张扬的脸配上不该出现的眼泪,那就别有一番风味了。
老虎插了句话,带着一点审视的目光打量花二:“酒店里的服务生没他洒脱。”
“是是是,那帮子服务生都太文弱了,跟个妹子似的,老子上回点了三只鸭子,感觉自己在玩女人,没意思,”东狼附和,拎起花二的后脖颈,“我看他就挺不错的,跟那些人不一样,那方面的感觉估计也不一样。”
“老地方?”老虎点了根烟,蹲下身,把花二当烟灰缸,狠劲儿将烟头烫在他腰上。
东狼跟老虎打着哑谜:“是,老地方,要不把大龙也给叫上?”
“三个人?”老虎似笑非笑地拍拍花二的脸,“他不会给玩儿死吧。”
“死了就死了,大不了边境那边的交易换阿岩去,”东狼怀揣着一些私心,走的时候恶狠狠瞪花二一眼,“阿岩没那本事,我去也是一样的。”
“你想分我的羹?”老虎危险地打量东狼。
“不不不,我怎么有那胆子,虎哥您也知道我这人就爱耍嘴皮子,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东狼给他陪着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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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花二昏了过去,被老虎套着麻袋丢进一个私人会所。
老虎、东狼、大龙三个人,在那个私人会所里尽了兴。
花二醒来的时候,地上全是用过的针头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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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难怪江驰在合欢酒楼附近的小吃街看见许愿的时候,许愿脸色那么苍白,合着不但是被贩子们狠揍了,而且还被羞辱了,换谁谁不生气。
职业暴露这种事有时候还挺无奈的。
许愿看江驰没胃口,垂眸笑笑:“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是个人听了这个故事也会没胃口,更何况是江驰。
“我没想到会是那样。”江驰心情有些复杂。
“所以我说今晚不行,”许愿沉着声音,“那帮人太乱来了,我是卧底,为了情报我什么都能干得出来,职业暴露我早就不怕了,梅毒艾滋淋病得了算我倒霉。但是你......你不一样,你比我年轻,我不能让你也——”
他是队长,他有责任有义务保护江驰。
他不会让自己在意的人在这种事情上趟浑水。
没得病算他走运,但也绝不允许江驰不做措施就乱来。
得病算他倒八辈子血霉,他会把江驰赶走,赶得远远儿的,或者自己辞职离开滇城,副支队长的位置跟冯局打声招呼留给江驰。
江驰抬眸看向他,气笑了:“你妈的。别说得这么正式,我他妈还以为您老人家交代遗言。”
鸡蛋面快凉了,许愿拍拍江驰的肩,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鸡蛋面倒进了垃圾桶,去厨房重新做一碗。起锅烧油的声音再次响起,江驰坐在客厅的餐桌前,一眼就能看到这间不大的老房子里,队长系着围裙站在不锈钢锅前煮面的身影。
他感觉鼻子有点酸。
他这个人其实很坚毅,以前在缅北卧底的时候,黑狗让他徒手抓烧红了的铁块,他都能强忍着一声不吭,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红过半分,唯一一次失态还是因为小辉哥的牺牲,但那次他调整得很快,以至于后来被黑狗那帮人抓回去拷问的时候,他也凭本事打消了黑狗的怀疑。
最近几次红眼睛,都他妈的是因为许愿。
他妈的,狗逼许愿狗逼队长。江驰在心里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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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腾腾的鸡蛋面被许愿端出来,因为江驰爱吃溏心蛋,他特意敲了俩进去。
两个溏心蛋,还有几片青菜。
卖相算不上很好看,但江驰的目光一直停在那碗面上:“我不想吃。”
“吃点吧,王辉发消息给我说你晚上在支队食堂打的饭剩了一大半,现在你也该饿了,”许愿拉开椅子,在江驰旁边坐下,哄道,“多少吃几口,一般越到年底案子就越多,队里要忙活的事不少,费时费力。我不在,俞队那个身体本来就不能折腾,到时候很多事情得靠你盯着。”
江驰不为所动,目光偷偷往许愿那边瞟。
许愿揉了把他的头发:“我们江驰心胸那么开阔,不会生队长气,是不是?”
“你说呢。”江驰顶嘴。
这回许愿没再他顶嘴说事,只是低声笑笑,而后亲自端着碗夹了一筷子面吹凉,递到江驰嘴边:“不烫了,温度刚好,尝尝队长的手艺?”
“嗯,”江驰就着许愿的手嗦了口面,“还行,能吃,我原谅你了。”
许愿温和笑笑,又夹起一筷子面。
江驰连着吃了两筷子,又喝了点汤,慢悠悠道:“不过我原谅你还得再加两个条件。”
“你说。”
“第一,受伤不能隐瞒不报,等会儿我帮你检查伤口,顺便上个药,”江驰眼神微动,“第二,今晚......今晚我跟你睡一张床,你要是不舒服,记得叫我。”
许愿失笑:“我哪儿有那么金贵。”
“没办法啊,卧底最大,好好保护己方卧底是我作为下属的职责,队长不金贵,但架不住我疼他,”江驰大着胆子戳了戳许愿额头,“队长,你自己掰手指头数数,从刚开始卧底到现在,你被贩子揍过几回了,身上挂彩进医院的次数还少吗?”
上药的时候许愿不太乐意。
直到江驰拿着酒精消毒液顺便还戴了副医用隔离手套,许愿才微微放了心。
其实伤口不大,就是看着有点糟心,江驰给他擦药的时候,许愿咬着牙硬生生逼着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江驰疼他,动作已经尽可能放轻缓了,一边给他擦药一边在心里狠狠咒骂那群不得好死的贩子。
他们暂时还不能去医院。
许愿的卧底任务还没完成,突然去医院反而更容易让自己的身份暴露,前几次受伤去缝针是迫不得已,这回要是再去,没暴露就算了,但现在他只要一回到合欢酒楼就全是贩子的人,一旦暴露,恐怕东狼他们真的会对许愿动真格。
狗日的,敢对队长动手,江驰迟早要报复回来。
上完药之后许愿亲自盯着江驰洗手消毒,非要江驰按照医院里手术前那套七步洗手法去做,否则不给跟自己挤一床被子。
“队长,没有高危行为的话,”江驰给许愿掖着被角,“感染几率非常低,更何况你根本没碰我。再说我就算被你......传染,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许愿皱了皱眉:“闭嘴,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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