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的情绪难以压制，路辛闻眼睛太干净了，像一片清透见底的湖泊。
黎晓被今天的坦白与直叙冲击在原地，她从来没有想过路辛闻曾是自己的粉丝。
他甚至是因为自己而走上这条路的……
“很意外吗？黎晓老师。”他这会儿反而笑了一下：“你一直都很耀眼啊。”
“所以你想说什么？”黎晓是一个十分理智的人，尽管她现在脑子极度空白，但还是盯着路辛闻没有移开视线。
殊不知这模样落在对方眼里，也同样耀眼。
她们彼此，在此刻，像对方的镜子。
“猜猜呢。”路辛闻峰回路转的尽头竟然是迂回战术，只是他声音轻轻的，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柔和缱绻。
黎晓感觉脑子缺氧了。
她可能是在湖里泡久了。
周遭都是他的味道，在他的房车，厚重的浴巾外是他宽大的外套。海盐味无孔不入地钻入鼻腔。
干扰着本该理智的判断。
一切都变得钝感。
直到路辛闻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暖宝宝，被人捂热后开始散发温度，指尖勾到她的掌心把温度传递。
海盐味本人更近一步凑在她眼前，柔软的碎发不经意扫过鼻尖，黎晓有闻到清淡的洗发水味。
像两块无端吸引的磁铁，距离无限接近的时刻，他又轻轻地退开。
手心的温度炙热，仿佛他只是一个好心的使者，仅仅是为了传递一个暖宝宝罢了。
他总是这样无端地勾引她。
黎晓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因为意识到自己荒唐的想法而骨碌碌转着躲开视线。
“所以，我可不可以凭借喜欢你很久的粉丝身份，想黎晓老师讨要一个愿望？”
“什么？”黎晓下意识地应答，下意识地想要应允他。
尽管路辛闻还什么都没说。
他或许也意外于她的反应。
但显然，黎晓的脱口而出取悦到了他。
“我希望可以和黎晓老师做朋友。”
铺开的坦荡压下了隐晦的暧昧。
路辛闻比她想象中更能察觉微妙变化的情绪。
他知道了她避让。
如今，又以这样的方式化解。
那就做朋友。
黎晓轻轻点头。
身体的温度在慢慢回升，黎晓也逐渐收回了理智。身体却比想象中更为放松，再醒来时，黎晓身上盖着柔软的羊毛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床上的，彼时吴玥玥刚好开门进来。
“黎黎，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杨总准备了红糖姜茶，你要喝吗？”
黎晓点点头，她感觉嗓子有些哑，鼻腔微堵，不过好在脑子还算清醒。昨天那样的情况她本来都做好受寒的准备了。
今天来看，虽然还是感冒了，但情况显然比预料中好。
黎晓放松下来，昨晚思绪混沌，仅有的印象便是那道身影坐在她对面。
现在清醒，黎晓捧着手里的姜茶：“怎么不在我们自己那边？”
吴玥玥正在整理包里的文件：“车里暖气坏了，路……路老师这边刚好在。”
原来。
两人收拾好从房车里出来，黎晓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吴玥玥带过来的羽绒服。
手里的外套还带着熟悉的气息，黎晓看了眼，找了个袋子装好，准备干洗完再给路辛闻送回去。
情绪已经疏离完，意料之外的谈话将关系的发展推向彼此都期待的正立面。黎晓一直都很恪守偶像准则，纵使……她现在早已失去了成为偶像的机会。
依旧不会忘本。
路辛闻是一个合格的偶像。
但从某种层面上，黎晓也不遑多让。
只是没想到，路辛闻还做过自己的粉丝。那他无意间的一些举动和想法都有了合理的解释，黎晓心下坦然，唇角向上轻轻勾了一下。
她们真的适合做朋友。
-
一个月后，滨山迎来了属于自己真正的大雪。
未若柳絮因风起，重重似画。落在影视城的屋檐上，饰在澄心湖的冰面上。
廊桥长阔，雪色无边。黎晓手执一柄长伞立在桥沿，与对手演员老师隔空相望。
他朝若是同淋雪。
杀青了。
“好美啊……”赵一一不禁感叹，甚至还伸手揽了一片雪花，两人站在屋檐下，彼此的眼里都是欣喜与宽慰。
真好啊，黎黎已经拍完第二部戏了。
希望都能有个好成绩。
随着赵明山的一句“好，可以。”全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在此刻沸腾起来，有些甚至相拥在一起激动欢呼，喜悦的情绪感染到剧组的每一位工作人员。
在这样漂亮的雪夜，赵一一和吴玥玥也奔跑着向黎晓飞扑过去。副导演家的小朋友给黎晓献上鲜花，是一束锦带花，寓意前程似锦。
黎晓笑着拥抱了小朋友，又对着全体剧组工作人员的方向四面鞠躬。赵一一就站在旁边观望着这样一个真诚的灵魂，默默打开了自己的相机。
她手很稳，记录的时刻专注又认真，直到黎晓起身，突然从远处跑过来一个小演员。这个是之前在匀洲和黎晓搭戏的小朋友，此时她手里抓着什么，用一只手心紧紧盖着。
在黎晓转身看过来的时候，小演员蓦地一下将手松开，露出掌心覆盖之下雪粒堆积而成的荷花。
黎晓微微愣住，视线完全被那朵‘荷花’占据，很温柔地弯下腰：“这个是哪里来的呀？”
“是那个哥哥给我的，他让我拿过来送给黎晓姐姐，祝黎晓姐姐杀青快乐！天天开心！”
“好，谢谢妹妹。”黎晓说着轻轻捏了下小演员的脸，把荷花从她手里接过来，又抬头，望向屋檐下的方向。
路辛闻站在那里。
黎晓看见他笑得弯起唇角，用口型说出几个简单的字。
“杀青快乐。”
黎晓笑容漾开。
赵一一看见这一幕，隔着镜头怔了一下，但没有停止记录。
她貌似产生了一个奇特的想法，不可言说。
-
《雪中夜行》拍摄的时间足够久，打开日历已经翻到了12月。沉浸角色的时间好像过得格外快，黎晓在车上编辑杀青作文。
室内温度高，‘荷花’晶莹的花瓣已经开始融化，最外层出现剔透的水珠，在顶灯的照耀下愈发鲜活。
黎晓真的好奇路辛闻是怎么做到的，让这朵雪雕每一片花瓣都如此漂亮。看得时间久了点，竟然还觉得有些熟悉。黎晓想到了曾经在肃原收到的那支花环。
手法似曾相识。
不过这个想法只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就被隐藏起来。
黎晓切到手机屏幕，淡定自若地打磨杀青作文。
对于‘明莲’，她总是觉得再多的话语好像都不能贴切地表达，最后还是选用了周敦颐的诗，又反复删减着打下了一段话。
在四个多月的相处过程中，这个角色的情绪与她有着深深的共鸣，她见证着她一路的成长与蜕变，看见她从一个活泼的少女到为全师门复仇四两拨千斤地一步步谋算。体会她疼痛地相拥着爱，又看见她不流眼泪只红着眼睛却不回头。
最痛苦的时候，绝望几乎渗透了她全身，命运挥舞着不幸的神鞭将她狠狠抽打。她爬起来，擦干嘴角的血，继续一往无前地冲杀。
她太爱这个角色了。
黎晓情绪其实一直很稳定，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杀青的缘故，亦或者这次拍戏的确入戏太深。她在演明莲时没有用到太多技巧。
有时候在化妆间偶然抬头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黎晓都习以为常，直到感受到化妆刷在脸上扫来扫去。
自己穿着戏服与化妆间里穿着短袖进进出出的工作人员打扮得格格不入，黎晓才会突然觉得恍惚。
她是黎晓。
可在过去的那几个月里，至少在面对镜头的时候，她短暂地当过一段时间的‘明莲’。
失去所有的哪些瞬间，她一直在她的身边。
更多时候，黎晓的理性都在生活里占据了上风，但是这一次，她编辑好所有的文字，最后还带上了一些拍摄期间的照片。
匀洲的蓝天白云绿水青山，莲花湖上荷叶丛丛，屏屏如画，极州荒芜，沙漠纵横，却升出很漂亮的落日，下雪过后的屋檐挂着晕黄的灯盏。
从春天走到冬天。
自窈窕小女到位极权臣。
小小的一颗棋子，有了自己的意识……
“针咏门百里氏明莲，江湖再会。”
黎晓发完这条博文，数据组很快组织轮博转发控评。一分钟点赞量破万，杨念都惊讶到了。
黎晓的微博并不存在卡点，就是刚才编辑好现发的，这个数据很能打了。不说同期几个热度正高的小花，就是正当红的几个男明星那边，都能压下。
自带腥风血雨和爆热体质，黎晓退圈这两年热度不减反增。拍的剧都没有正式定档，倒是传出去的路透图被反复盘得快包浆，也一直有营销号盯着炒作。
反反复复的热度此起彼伏，倒真是给黎晓整成了易上热搜体质。
今天的杀青作文也不例外，又上了主榜。
梨圈在积极组织控评安利，风向风评都还不错，杨念也买了一批水军盯着控评，初期的口碑很重要。
杨念对这方面很看重，她隔着后视镜看了一下后座靠着窗户的黎晓，又一次下定决心。
这一次，她家黎黎必须走花路。
“我这边收到一个综艺邀约，连着进了两个组，也去综艺调剂一下刷刷脸。理一下档期。”
黎晓没意见，很快在后座答应下来。
点开玥玥发来的文件，为首的几个大字闯入视线——
【人间烟火气|拟邀嘉宾……】
一连串陌生的名字扫下来，结尾的两个分外惹眼。
【—-黎晓路辛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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