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陈漱摁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抿了抿唇,而后便用着低到只能听到气音的声音说道:“你且等等。”
“阿漱。”
陈漱轻咳几声,清了清嗓子:“我在。有什么事么?”
“此事事关梨园,关系重大,我能……我能进来么?”
庾稷正想起身却被陈漱摁着手坐在椅子上,他见状放弃起身,但也是默然一言不发。
陈漱也不再犹豫,站起身子亲自去开了门迎他进来。
那人穿着长工的衣服走进来,气度倒是不凡。她一眼就瞧见了坐在椅子上的庾稷的样貌,不由得微微愣了神,张口便问:“这人是……?”
陈漱别了一眼,干脆利落地合上门又将门闩栓上,简单给那人撂下了几句介绍庾稷的话:“那是我徒儿。姓‘庾’,单名一个‘稷’字。”
那人上下扫了扫庾稷几眼,“可他这么年轻保不齐……”
庾稷站起身默默地作了个揖,也不应答那人对他的质疑。
“连曙景,他年纪确实不大,但你可别小瞧他,他可比你手底下那群小崽子强多了。”陈漱转过身子,略微“嘲讽”了一句,又踱步来到她跟前抬眼看着那人道:“更何况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好说的。”
庾稷听闻这名讳眼神微动。
连曙景。
繁阴连曙景,瑞雪洒芳辰。
是个好名字。
连曙景大马金刀地在椅子上坐下,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成成成。我不知道你徒儿我还不了解你么?你这人最是护短,你自然护着你徒儿。”
“你知道就好。”陈漱努了努嘴:“不过……那也得有真本事才值得我护着。”
庾稷见状倒是有些忍俊不禁,但也不动声色地隐藏起来,施施然地受了这几句夸。
陈漱踱步回到方才坐着的位置重新坐上,瞥了连曙景一眼,毒舌地讥讽了句:“你方才在门外说这件事事关重大,瞧你这形势,也不见得有多着急。”
连曙景也不应,急着闷了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又连忙咽了下去,拎着茶杯,开口嫌弃道:“啊呸呸呸,陈漱你这茶也太涩了,你怎么喝得下的?”
陈漱嗤了一声,一脸肉疼地看着连曙景豪饮的茶水,反手呛了一句回去:“牛嚼牡丹,只可惜我这壶好茶了。”
连曙景一脸无奈:“陈先生哟,您这话说得……也忒刻薄了。我冒着大不韪没被人发现来您这儿给您递消息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不过喝您这一盏茶而已,您……当真就这么心疼?那我待会可要多带些回去了。”
“我这儿有的东西,你看上什么要多少就带多少回去。”陈漱轻笑着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就像是家人一般亲昵,“别贫嘴了,快说说外头的事儿。”
连曙景摇了摇头正色道:“不大好,眼瞧着是要变天了。昨日不知道是哪群人告的密竟直直地往你这梨园和我的报社来,把我的报社给搅得天翻地覆。
至于清廷内部……早已自乱阵脚了,湖北荆楚之地处处争先恐后想独立,至于湖北的那个军政府,今日传来的电报说是要挥师北上了。”
陈漱听后指尖微动,“照你看来,告密的人会是谁?”
“这我怎么知道?”连曙景笑了笑,用中指和食指不怎么费力地捡起桌上果盘里的葡萄塞进嘴里,口齿生津,而后清了清嗓子:“这种动脑筋的事情还是你来吧,我可不想费这个心思。”
“你就懒着吧。”
连曙景手中转着衣摆,突兀地一激灵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呀!我这脑子倒是差点儿忘了。喂——阿漱,我忘了同你说了。你那个叫宁清的徒弟目前在我那儿。”
“他怎么在你那儿了?没同你一起过来?”
“那我怎么知道?我还以为是你让他去报社的,难道不是?”
陈漱的一句话引得庾稷侧目而视:“他没同我说自个儿偷偷跑出去的。”
“唔——”连曙景的眸子转了转,“想来也是,这北京城都快乱成一锅粥了。你也不可能让底下的人跑出去。那么待我回去我让报社里的长工送他回来?”
陈漱:“这倒是不用劳烦你了,他自个儿心里头有数。你帮我带句话就成。”
“什么话?”
陈漱做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你就告诉他,不想死赶紧回来,小心我半个时辰后若是没见到他,待他回来我把他的腿给打断了就成。”
“哈哈哈哈哈哈哈”连曙景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笑声,而后抹了抹自己眼角处笑出来的眼泪,幸灾乐祸道:“阿漱,天道好轮回啊。这终于是轮到你来头疼别人了。”
“那可不及您连大小姐,护崽子比护眼珠子还紧。”
“阿漱,你都三十几岁快四十的人了说这话可就是强词夺理了。”连曙景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成了,咱们俩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谁,谁也别嫌弃谁。这事我帮你办了。”
陈漱指尖微动,看着庾稷点点头,随即说道:“你报社里头那个打短工的中学生的课本昨日落在这儿了,你回去的时候顺带带回去还给他吧。”
庾稷眼睫轻轻地翕动着,呈上被他藏在身上的书册,“劳烦您了,受累了。”
连曙景啧啧称奇:“你这徒弟周身的气韵倒是挺像之前的你。要不……你让你这徒弟同我一起回去劝劝你那另一个徒弟?”
陈漱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儿闭过气去,忍不住地咳嗽,“去去去,净出些坏主意。”
连曙景从身上的衣兜里拿出一瓶粘稠的东西来,然后递给陈漱,“呐,这是我最近酿好的枇杷露,跟你这嗓子正好对症。”
“你倒是费心了,多谢了。”陈漱伸手收下了,又补充了一句:“只不过我这嗓子老毛病了,再怎么治治不了。只怕是要浪费你的心血了。”
“整个北京城的烧鸭的嘴都没你的硬,真是死鸭子嘴硬。”连曙景也不恼,言语间只是略微带着自责的语气:“说到底,你的嗓子也是因为我才变成现在这样的。我费的这点子心思又算得了什么?又换不来你原来的嗓子。”
陈漱朝她笑了笑:“说这话干什么?我又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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