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未落，黎海妍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那点强装的平静被看好戏的兴致取代，她笑吟吟地接话，目光在周翊和柏婧之间来回扫视：“对对对！那可太‘浪漫’了！某些人趁着大家都在看天空，火花最绚烂的那一瞬间，偷偷干了什么‘好事’，需要我们帮忙回忆一下吗？”
周翊握着水杯的手指瞬间收紧，一贯清冷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窘迫，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下意识地看向柏婧，带着点求助的意味。
柏婧脸也微微发红，却是羞恼居多，她轻轻推了黎海妍一把：“黎海妍！你还好意思说！当时就你站得最近，看得最清楚吧！居然憋着笑假装看烟花！”
“那当然要看清楚啊！”黎海妍笑得肩膀微颤，模仿着当时的语气，“我当时的心理活动是：哇，周翊这家伙可以啊，平时闷不吭声，下手倒是快准狠！不过嘛……”她拖长了调子，戏谑地看着周翊，“某人亲完之后，好像比被亲的还慌张，差点同手同脚走路，回来一路上都没敢再看柏婧一眼。是吧，周翊？”
周翊被当面揭穿陈年窘事，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偏偏在柏婧的眼神“威慑”下不敢反驳，只能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承认。那副样子，哪还有半点平时的高冷模样。
这生动的一幕让三人都笑了起来，气氛真正热络了些。
“说起来，高中那会儿，你们俩就没少让我们操心。”黎海妍托着腮，眼神带着怀念，继续挖掘着记忆的宝库，“还记得吗？有次柏婧跟隔壁班那个女生因为啦啦队站位闹矛盾，周翊你明明担心得要死，却只会冷着脸跑去人家班门口晃悠，把那女生吓得够呛，最后还是林嘉仁看不过去，出面找了对方班长‘友好沟通’了一下。”
柏婧立刻附和：“对对对！还有海妍你！高二那次校际辩论赛，你连着熬了好几个通宵查资料，林嘉仁那家伙，嘴上说着‘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输了也没关系’，结果呢？偷偷帮你整理了半人高的参考书目摘要，还用那种特别丑的字体打印出来，说是‘路上捡的，没人要你就看看’。”她学着林嘉仁那时别扭的语气，惟妙惟肖。
黎海妍怔了一下，这个细节她几乎快要忘了。此刻被柏婧提起，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带起一阵微麻的酸涩。她垂下眼，掩饰住瞬间翻涌的情绪，低声道：“是啊，他那个人……总是这样。”
周翊也难得主动加入回忆：“还有篮球赛。每次我们打球，你们俩就在场边。柏婧喊得最大声，黎海妍你就安静坐在那里，但林嘉仁每次进球，第一个看的方向永远是你那边。”
那些青葱岁月的画面一帧帧浮现：课堂上偷偷传递的纸条，放学后一起走过的林荫道，篮球场边挥洒的汗水和场外专注的目光，夏日祭典上的苹果糖和捞金鱼，冬日里共享的一条围巾……每一个片段里，都有他们四个人紧密相连的身影。林嘉仁的外冷内热，黎海妍的坚强乐观，柏婧的娇蛮鲜活，周翊的沉默守护，构成了那段时光里最鲜明的色彩。
“还有那次，”黎海妍也被勾起了更多回忆，眼神有些悠远，“在我们家后院烧烤，周翊你非要展示什么‘米其林三星’厨艺，结果把牛排烤得像炭一样。”
柏婧立刻抢白：“没错！黑乎乎的根本没法吃！还是林嘉仁看不下去，接手过去才没让我们饿肚子。不过嘛……”她促狭地看向周翊，“某人烤焦的牛排，最后好像是被谁面不改色地吃掉了大半块？”
周翊这次连脖子都有些泛红，强自镇定：“不能浪费食物。”
轻松的笑声在餐厅里回荡，驱散了些许阴霾。那些属于四个人的、鲜活的、带着阳光和海风味道的旧时光，仿佛穿透了三年光阴的壁垒，再次变得触手可及。那时的他们，家世相当，年纪相仿，烦恼似乎只有学业和彼此间懵懂又热烈的情感，未来仿佛是一片坦途，光明璀璨。
笑声渐渐平息，留下的却是更深的寂静。
那些欢声笑语的画面里，总有那个清冷少年的身影。他或许话不多，但总会默默处理好一切；他会因为黎海妍一个眼神就明白她想喝什么饮料；会在柏婧闯祸时一边嫌弃一边帮忙收拾烂摊子；会和周翊在篮球场上默契配合，然后在结束后，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自然地走到黎海妍身边……
回忆越美好，映照当下便越显苍凉。笑声一阵接一阵，回忆越是美好鲜活，就越发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如今的物是人非。
黎海妍端起已经微凉的水杯，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清醒了几分。她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笑意，眼底却已恢复了清明，或者说，是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
“是啊，那时候……真好。”她轻声说，像是一句叹息，也像一句告别。
柏婧和周翊都沉默下来。他们都明白，那些肆意飞扬的青春，终究是回不去了。横亘在过去的欢笑与如今的现实之间的，是三年的分离，是家族的阻隔，是一纸即将到来的、冰冷的婚约。
聊天的间隙，黎海妍偶尔会有一瞬间的失神，目光掠过窗外繁华的都市景象，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那个总是默默走在她身侧，会在人潮中下意识护住她，会因为她一句“想吃”就跑遍半座城市去寻找的少年。
叙旧温暖了时光，却也像一把温柔的钝刀，一下下，敲打着那颗自以为已经武装起来的心。过去的甜，都化成了此刻喉咙里咽不下的苦涩。她知道，无论是花火大会下那个冲动的吻，还是辩论赛前那摞“捡来”的资料，都已经被时光封存，成了回不去的、名为“曾经”的风景。
话题终究还是绕了回来。
饭吃得差不多了，气氛微醺。黎海妍握着水杯，指尖微微用力，她看着周翊，语气听起来随意，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周翊，这三年，林嘉仁在国内，到底过得怎么样？”
周翊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他抬眼看向黎海妍，目光里有审视，也有些许为难。他清楚黎海妍想问什么，也更清楚身边柏婧的态度。
他斟酌着开口：“他……工作很拼，林氏在他手上市值翻了一番。”他避重就轻。
“嗯，林家继承人嘛，应该的。”黎海妍点点头，语气平淡，“还有呢？”
周翊迟疑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想为好友说几句话：“他其实……”刚开了个头，旁边的柏婧就发出一声清晰的冷哼，漂亮的眸子斜睨着他，带着警告。
周翊立刻收声，像是被按了静音键。他摸了摸鼻子，转而用一种更中立的，甚至略带附和的语气说：“嗯…脾气倒是比从前更冷了，不近人情，有时候我们聚会，他也心不在焉，确实…不太好相处。”
黎海妍将周翊这瞬间的转变看在眼里，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泛起一丝酸楚。连周翊都不敢，或者说不能，为林嘉仁多说几句。她扯了扯嘴角，像是总结，又像是告诉自己：“看来这三年，林少爷顺风顺水，事业爱情双丰收，挺好的。”
周翊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那句“爱情”，但柏婧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下，他最终只是沉默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
柏婧适时地揽住黎海妍的肩膀，把话题引向了别处，聊起国外的趣事，聊起最近的时尚单品。
餐厅里恢复了表面的热闹，但三人都心知肚明，有些东西，如同黎海妍心底那道深可见骨的伤，不是一顿饭、几句玩笑就能轻易抹平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明亮得有些刺眼，却照不进每个人心底那片晦暗不明的角落。
黎海妍笑着附和柏婧的话，眼神却偶尔会飘向窗外繁华的街景。
这座城市，有她八年无忧的童年，也有她寄人篱下小心翼翼的年岁，有她与林嘉仁之间那些隐秘的欢喜与刻骨的痛楚。如今回来了，物是人非，他即将订婚，而她，像一个格格不入的旁观者。
三人聊起了许多，可回头一看，早已物是人非。
黎海妍吃完饭后便回了酒店，她开始整理她的行李，眼睛不禁瞟到了那个相框，她将相框拿起，望着上面的四人，回忆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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