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车夫驾驶着马车，离开了拥挤的闹市区。
倪克斯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问：“我们要去哪里，你有什么计划吗？”
米迦尔凯尔顿了一下：“非常抱歉…我没怎么逛过城区，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倪克斯回头看向他：“既然如此，跟着我走可以吗？”
米迦尔凯尔：“好。”
倪克斯边走边问：“你比较喜欢什么样的地方？繁华的商业街、平民集中居住的下城区，还是破旧小巷里的贫民窟？”
米迦尔凯尔：“我…我不知道。”
倪克斯：“以前在纽绰的时候，常活动的地方都是什么样的？”
米迦尔凯尔回忆了一下，说：“…我基本都在外修行，回到纽绰休息的时候，大多是在边境的小镇或村庄。那里都是低矮的平房，白天人很多也很热闹，但治安很差。”
倪克斯：“听你的描述，可能下城区和那里会比较像，我们先去下城区吧。”
米迦尔凯尔点头：“好。”
马车停下的位置正好是城中心，走到下城区并没有费多少时间。
下城区内人声鼎沸，沿街搭着各种小摊，出工的百姓穿梭在街道中，报童熟练地岔过人群，大声吆喝租卖。
两人的到来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但他们疲于奔波生计，即便看愣了，回过神后也只是议论几句，又匆匆离开。
米迦尔凯尔看着人挤人的街道，说：“您不喜欢人多嘈杂的环境，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倪克斯：“来都来了，先逛逛吧。这里在帝都，应该是和纽绰边境最相似的地方了。”
米迦尔凯尔这才意识到，倪克斯是在迁就他，为他着想。
在这寒冷的冬日，心中忽然就涌起一片温暖。
由于眼睛上蒙着的缎带遮挡了一部分视线，倪克斯只能边走边扭着头四下观望。比起平时只用斜眼观察，脑袋却纹丝不动的模样，着实有些新鲜。
这样走路毕竟不习惯，下城区的路又凹凸不平，没走多远，她脚下一个不稳，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跟在倪克斯身后的米迦尔凯尔，感到自己的胸口揪了一下，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迅速出手扶住倪克斯的腰，将她捞了起来。
米迦尔凯尔的声音中夹杂着些紧张：“您没事吧？”
倪克斯舒了口气：“没事，谢谢。”
米迦尔凯尔顿了顿，提议：“这里人多不好走，您要扶着我吗？”
倪克斯略一思索：“那就麻烦你了。”
倪克斯保持着一定距离，伸手挽住了米迦尔凯尔的胳膊。
***
“烤串！新鲜现烤的烤串！鸡肉、猪肉、羊肉烤串！”
耳边不时传来路边小贩的吆喝，倪克斯在一家卖烤串的摊前停下，对摊主说：“麻烦给我两根烤串。一根猪肉烤老一点，一根羊肉七成熟就好。”
米迦尔凯尔有些意外，倪克斯居然知道自己的口味。
摊主因他们出众的外貌看愣了，被倪克斯一声“老板”唤回思绪，立马堆出谄媚的笑容：“好嘞这位小姐！两根烤串一百奥拉！”
倪克斯面上带着礼节性的笑意，给了他一枚小银币。
一旁的米迦尔凯尔看着她，欲言又止。
这里的烤串和现代社会不同，一根串着几块结结实实的肉块，分量至少相当于五串最常见的烧烤。用铁网烤得表面渗出油水，滴在下面的炭上滋滋作响，再刷上酱料撒上作料调味，浓厚的肉香传出老远。
接过烤好的烤串，倪克斯把羊肉串递给米迦尔凯尔，吹了吹手里自己的烤串，带着他继续逛街。
米迦尔凯尔：“主人，烤串的正常市价，应该是一串十五奥拉左右。”
倪克斯：“应该是看出我们不是平民，想趁机敲一笔吧。毕竟绝大多数贵族小姐，都对平民的消费水平没什么概念。”
米迦尔凯尔：“您既然知道，为什么还给他？”
倪克斯咬下一小口烤肉，仔细咀嚼咽下后，才说：“米凯尔，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想在不必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和口舌。要是为这点小事生出什么事端，岂不是得不偿失？就当是为了庆祝你的生日，赏赐给他的吧。”
米迦尔凯尔顿了一下：“是……谢谢您。”
倪克斯笑着看向他：“没想到你还知道烤串的市价。”
米迦尔凯尔：“之前您和坎桑雷特子爵聊天时提到过。”
倪克斯：“你之前逛过帝都吗？”
米迦尔凯尔：“没有。只在和您一起出行时，从马车上看过。”
“那你可以找时间多来逛逛。”倪克斯说，“近卫骑士团的职责，包括帝都的巡逻和护卫工作。以后成为皇室骑士了，你也会被派来街上巡逻的。”
米迦尔凯尔的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两人沿着街道又逛了许久。
只不过米迦尔凯尔似乎一直记挂着什么，表情始终没有舒展过。
他们逛了下城区有名的喷泉广场，在喷泉旁喂了鸽子，参观了平民的各种店铺，观赏了平民艺术家的接头表演。
因为米迦尔凯尔在看表演的时候，表情曾放松了片刻，倪克斯为这些艺术家留下了丰厚的打赏。
最后来到繁华的上城区，还顺带参观了倪克斯的几家商铺。
到了下午茶的时间，倪克斯带着米迦尔凯尔，来到了弗兰德里克开的甜品店——「白兔亭」。
***
这间甜品店的定位，是专门为贵族和富有的平民服务的高端店铺，也是弗兰德里克最初拿来推广倪克斯奶茶的地方。
「白兔亭」靠着奶茶和原本就十分美味的茶点，以及梦幻奢华的装修风格，成为了帝都内最受欢迎的甜品店，店里的预约甚至已经排到三个月之后。
无论是店外的露天座位，还是店内的大厅都座无虚席，店外排起的长龙将相邻的店铺都盖了个严实。但为了品尝美味，人们依旧甘之如饴。
工作人员带他们来到了二楼半开放式的包厢，从这里可以将一楼的大厅一览无余。
米迦尔凯尔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这里不像是还有位置的地方……”
倪克斯摘下眼睛上的黑色蕾丝缎带，笑着说：“我们可是认识这里的大老板，这点事情还是能办到的。”
工作人员很快将他们点的下午茶端了进来，倪克斯尝了一口温温的奶茶，发现没有她自己调的好喝。
米迦尔凯尔随意尝了几口蛋糕，看上去似乎兴趣不大。
在沉默浸透包厢后，倪克斯开了口：“米凯尔，你在想什么？”
米迦尔凯尔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倪克斯：“你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
米迦尔凯尔的心底瞬间涌起万千思绪。
心事重重？当然……
她刚才为什么提到近卫骑士团？
成为近卫骑士的话就必须离开她身边，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想赶我走吗？为什么，因为那天宴会上六公主说过的话？觉得我不够驯服？
是厌倦我了所以想把我打发走？
要抛弃我吗……
倪克斯观察着他情绪翻涌的眼神，打断他的胡思乱想：“说来听听吧。”
米迦尔凯尔犹豫了一下，问：“您完全不在意六公主说过的那些话吗？”
***
倪克斯微微一顿。
原来他还在想那天的事吗？
那天没有下去看他结果变得更不安了，所以这段时间才一直躲着我吗？看来是发现我偷看他了。
原本是不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才没去找他，但现在好像不是顾虑那些的时候。
虽然在纠结在躲着我，但今天依旧出来赴约了呢。
还挺可爱的。
倪克斯看着他，弯着眼睛笑了：“有什么可在意的？”
“……”米迦尔凯尔，“您知道，伊甸园骑士到底是做什么的吗？”
倪克斯：“当然。伊甸园骑士的主要责任，就是负责取悦奥罗拉的皇族，不论对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米迦尔凯尔：“那只是表面上的说法。伊甸园骑士…不，伊甸园的奴隶，只不过是为了满足奥罗拉皇室的玩物而已。我们需要对主人绝对服从，满足主人的一切要求和**，您难道不知道吗？”
倪克斯不以为意地笑着说：“怎么会呢。而且我的命令你都有听话地执行，不是吗？”
米迦尔凯尔第一次觉得沟通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
他抓了抓额前的碎发，语气多少变得有些焦躁：“您真的是……”
倪克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这么可爱忍不住就想欺负一下，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种表情，真是有趣。
“米凯尔，”她打断了米迦尔凯尔，“驯服有很多种方式。被畏惧驯服是为‘臣服’，被奖惩驯服是为‘调教’，被仁爱驯服是为‘感恩’，被人格魅力驯服是为‘敬仰’。我是一个从目的和结果出发，来选择方式方法的人。所以我认为“驯服”一个人，也应该先考虑清楚目的和彼此的立场。而我，没有像卡蜜拉那样做的理由。”
倪克斯的话乍一听，仿佛是在尊重米迦尔凯尔的人格，但米迦尔凯尔却从中，听出了一种倪克斯特有的疏离感。
倪克斯：“你总是会感到不安，害怕被抛弃。但是米凯尔，我让你和我一起学习，就是为了让你建立起自信，和独立思考的能力。人只有知道的东西多了，才能认识到各式各样的观点和思维方式，才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卡蜜拉喜欢把叛逆的野兽调教成听话的狗，但我不需要放弃思考，只会摇尾乞怜的宠物。
“你是我耗费心思培养出来的，你的价值不应该仅限于‘伊甸园的骑士’，我也不希望你变成那样。
“你是被信任、被需要着的，可以再自信一点也没关系。”
米迦尔凯尔微微一愣。
这一瞬间，他似乎有些懂了。
***
也许从第一次在伊甸园见面的那时起，倪克斯就已经决定了要怎样对待和培养他。
他的一切都是倪克斯赐予的，如果倪克斯真的需要卡蜜拉拥有的那种骑士，他从一开始就不会拥有学习的机会。
是倪克斯选择了把米迦尔凯尔培养成如今的模样，又怎么会觉得他“不驯服”呢。
他早就被“驯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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