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华虽转过身，但半个身子都躲在徐泰升身后。待看清院子中的人不似她想象里的青面獠牙，和寻常人无异，悬着的心才放下。
姜书仪直截了当地承认：“你们不必再查。顾三娘、王屠户、乌苏水、陈小姐，这四起案子都是我一人所为。”
徐泰升问：“因为他们造谣生事？”
“是。”
黎华好奇：“你如何做到的？”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眼前人如今是能飞能穿墙的魂魄，有什么做不到的。
早在决定做这些事的时候，姜书仪就想到一切后果，这刻，她很平静：“从前，我们夫妻恩爱，这些传谣的人还有所顾忌，后来双双故去，他们更无所畏惧。编造的故事一个比一个离奇，而我和夫君再也无法反驳。”
“我和夫君治病救人，从未有过害人的心思。离去后，得到的却是恶语相报。”
“怨气不消，我便无法转世投胎，只能在这世间游荡，与夫君阴阳相隔。”
“如今的我能上天入地，却碰不得他们分毫。只有在他们睡梦中，才能对他们下手。溺死他们的不是我，是他们昔日胡言乱语的口水。”
“是他们自己的口水淹死了自己！”姜书仪咬牙，表情有几分狰狞，但也不过是一瞬，很快又平静下来，“陈小姐年纪尚浅，又念在她母亲及时训斥制止她，她昔日吐出的恶水也不足以使其溺毙。我便不再追究。”
“你们去告诉她。明日我便要离开，不会在梦中纠缠。让她日后多行善事，为自己的口出恶言赎罪。”
这些人确实可恨，徐泰升无话可说，深深叹气：“你要去哪？”
姜书仪答：“怨气消解。我要去轮回转世了。夫君还在奈何桥上等我。”
“你放心。我们会帮你伸冤的。”黎华拍胸脯。
姜书仪行礼：“如此甚好。”
“还有一事。”
“你说。”
“告诉香茹，不必忧虑，不必牵挂，我不后悔帮她治病，也请她不要自责。”
说罢，眼前人消散为一缕青烟，袅袅升空，方才她站过的位置生出一株药草。
若不是这珠药草，黎华真不敢相信看到的。
她问：“凶手和作案手法都找到了。可这……魂魄作案，该如何向死者家属和百姓交代。咱们能信，他们能吗？”
黎华抱着那坛符灰水：“要不然。我明天在公堂上再召唤一次？”
徐泰升摆手：“万万不可。魂魄害人，这消息传出去，岂不是比凶案更渗人。”
“那如何结案？”
徐泰升思索良久，忽然有了主意：“随我来。”
~
一时辰后，两人站在郊外一栋废弃房屋前。这栋房屋无归属人，几十年无人居住，年久失修，破败不堪，徐泰升扎了个稻草人，认真地给稻草人穿上衣裳，然后点了把火将茅草屋连同稻草人一块烧了。
黎华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你说的方法？！”
徐泰升擦掉手上沾染的黑灰：“是。”
“我们在姜家找到凶手，得知他是受过夫妻俩恩惠的病人，也得知了夜晚去姜家的是不想让人知道病症的患者，却被多嘴舌的人传谣，毁了夫妻二人的清誉。此人气不过，犯下此案。”
“他拒捕，逃至茅草屋。茅草屋年久失修，又恰逢夏季，天干物燥，丁点火星便招致灾祸。我俩赶到时，这已成火海。”
“凶手葬身火海。结案。”
徐泰升说完他的结案词，问：“明白了吗？”
黎华应允：“明白了。”
“你准备如何恢复姜书仪的名誉？”她又问。
徐泰升回：“我会仿造她的笔迹写一封书信，写明为谣言苦恼已久。”
~
当夜，两人回家，各自起草文章。徐泰升不断临摹姜书仪留下的书册，学习她的笔迹。黎华则按照他说的出具‘焦尸’的验状。
次日，清晨，徐泰升换官服，准备去县衙升堂。昨夜临摹的书信上又叠加了一封新的，打开一瞧，正是姜书仪的笔迹，姜书仪的口吻。
想必是她离去前留给他的。
有了真的亲笔信，徐泰升多了几分信心。
县衙贴出告示，昭告全县，‘三起命案皆破，凶手已葬身火海’。
—
升堂日，县衙门口聚满百姓。
王屠户的妻子、顾三娘的丈夫跪在堂内，哭诉凶手的可恨。
徐泰升却道：“你们听完这个再哭。”
说罢，拿出一封书信，让师爷念信，又唤来谭香茹等人作证。
徐泰升道：“凶手已伏法。顾三娘、王屠户离世，我也深表痛心。但这是他们曾做下的恶果。一切皆由谣言起，希望止于谣言。季青、姜书仪在世时，乐善好施，治病救人，乃本县典范。特批将二人牌位入庙，以供后人供奉祭拜。”
这次升堂，徐泰升特意叫来陈富商。
“书信中也提到了陈小姐。凶手身故。小姐不必再忧虑。但她要为犯下的恶果赎罪，故判她每月去祭扫二人牌位，直至三年期满。”
陈富商认罚，承诺会捐款修缮庙宇。
—
凶案一结，胶署又恢复往日繁荣。
黎华却叹：“他们能记住这个教训，不再胡乱言语吗？”
徐泰升摊手：“希望吧。”
他话锋一转：“黎伯父对你这次的表现如何评价？”
“哼。爹还是劝我尽早回家。他担心我嫁不出去。”黎华仰天长叹，“我会嫁不出去吗？”
徐泰升低声：“不会。”
“你说什么？”黎华没听清。
徐泰升郑重道：“还有我。所以不必忧虑。”
黎华红了脸颊。
过了会，她掏出个小册子。
徐泰升问：“这是干嘛？”
黎华回：“记分。喜欢我的人可排着长队呢，我不计分，怎么选得出来。”
徐泰升笑：“记着吧。”
“那……这次判案，你给我计几分？”
“十分。”
“百分制？”
黎华摇头。
徐泰升皱眉：“千分制？”
黎华凑到他耳边：“十分制。十分满分。”
“徐泰升。我对你很满意。”
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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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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