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2047年底,在那个令你魂牵梦萦的人转过头,即将看到你的一瞬,你落荒而逃。

如果你在穿越时空前看到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每一世,他走向你,都会最终走向毁灭的结局。

——那么,请你,不要再遇见我。

你跑在无人的巷道。

自那个雪地归来就似乎永远干涸的眼眶,涌出了泪水,飘落在带起的风中。

像无法愈合的伤口被划开,淌出带着脓的血水。

又像绝望贫瘠的大地,终于迎来了希望的甘霖。

不要遇见我……不要遇见我……

可是,好不甘心。

凭什么,命运永远将我们分开?

如果真有主宰命运的神明,那你也想要提枪抵在他额头上问问——

凭什么,我们不能永远在一起?

你抬手,擦去了满面的泪水。

冬日寒风中水渍划过脸颊,有刀割般的刺痛,带来清醒的决绝。

你大步向前走去,似乎与身后的黎深背道而驰。

可你清楚,你在坚定地走向,有他的未来。

我只要去,有你的未来。

********

所有画面交错重叠,定格在2048年临空市港口的那个夜晚。

漫天的火光与暴雨中,黎深携着冰雪向你走来,冻结所有的雨滴、挡住所有向你袭来的炮弹。

命运似乎又再次重演。

你躺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失去意识,陷入一片绝望的黑暗。

可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发光,像一颗剔透的冰晶,折射间发出冷冽的、穿透神志的光。

你向着那里走去。

冰晶离你越来越近,你能感到它的温度——竟然是温暖的。

它漂浮起来,直到落入你的眼中,化为了一滴眼泪。

你睁开了眼睛。

空空的天花板悬在头顶,一个人闯入了你洁白的视野。

黎深头上绑着绷带,凑到了你的眼前。

一只大手抚上你的头顶。

他张了张嘴,似乎叫了几声你的名字。

看你没有反应,他的手从你的头顶落下来,撑开你的眼皮一下下检查着你的瞳孔。

可你只是呆呆的,像不认识他了一样,长久地注视着他。

为什么有这样一个人呢?

每一生每一世,他都会出现,义无反顾地走向你。

不是所有歧路将他引向你。

而是即使眼前尽是歧路,他也会走穿它们,来到你身边。

如果我是你宇宙中质量巨大的星体——

黎深,你坠向我的速度,早就超过每秒30万公里了吧?

你慢慢抬起手臂,伸向面前宽大的身躯。

黎深正站在病床旁,躬身为睁开了眼但却似乎没有反应的你检查,看你伸出了手,立即俯身靠近。

他贴近你面前,以为你要说什么。

可你没有张口。

只是缓慢而坚定地,手臂绕过他的腰际,紧紧地抱住了他。

听着他胸腔中有力而快速的心跳,你眼角的水意渐渐蔓延,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衫。

你想,你苦苦追寻的答案,终于有了解答。

若真的有这样一种力量,能跨越时间和空间,在千百世变幻莫测的命运中,让他坚定地走向你。

那么也只有这种力量,能让他留下来。

让你们穿破命运的枷锁与藩篱,永远同在。

这种力量,这个宇宙中唯一的答案,它只有一个名字。

——爱。

********

你紧紧攥着黎深背后的衬衫。

有第一次被你抱住后狠狠推开的经验,黎深一开始伸出手臂撑在你两侧,等着你反应过来。

可感受到胸前温热的濡湿,黎深叹了口气,又低了低身子,方便你抱得更紧,抬起一只手,一遍遍轻柔地抚过你头顶的发丝。

很久以后,你哭声渐止。

你吸着鼻子,慢慢松开了手。

感受你手的力量放松,黎深起身站直了身子。

他看到你脸上两个红肿的眼泡还挂着泪,眼睛竟然还是直直地盯着他,看起来是清醒的样子。

黎深轻咳了一声,从旁边柜子上抽了两张纸递给你。

你接过纸巾,看到黎深头上绑着的绷带,忍不住瘪了瘪嘴,眼睛又是一酸。

“你为什么过来?为什么要去港口找我?”

看着你控诉的眼神,质问的语气,说话间还打了两个哭嗝,黎深又好气又好笑。

“某人要不要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都昏迷几天了,还有力气一醒过来就指控别人。”

黎深在你床边的椅子坐下来,抱着手臂看着你。

“那你要不要告诉我,为什么故意支开我,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你拿着纸巾擦拭眼泪的手顿住了。

你往下缩了缩身子,闭上了眼睛,拿着纸巾的手顺势捂住了额头。

“黎深……我现在头好晕……”

“……”

黎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最后还是没有再追问,起身,把你刚刚弄得一团乱的被子重新盖好。

********

这次爆炸昏迷过后,你每况愈下的身体也快到了极限,只能偶尔勉强起身走几步路。

在医院又住院了几天,你实在待不住了。

你靠在病床上,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拨弄着面前寡淡的营养餐。

黎深就坐在对面,跟你一起吃着饭。

——你说自己一个人吃饭没胃口,所以黎深每顿都过来陪着你吃。

看你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黎深抬起了眼。

“怎么了,不合胃口?”

你就等着他这一句话,闻言顺势放下了筷子,长叹了一口气。

“……老是待在医院,人都郁闷了,吃什么都没味道。”

黎深皱起了眉头:“上一次谁答应我好好在家休养,结果跑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把自己弄到必须住医院?”

“……”你撅起了嘴,“不要每次都提这一茬嘛……我现在感觉好多了,真的。我可不可以这两天就出院?”

你睁大眼睛看向黎深,鼓出一个活力满满的笑,试图证明自己真的健康到可以立马出院。

啪。

黎深一把放下了筷子。

你看见黎深的脸色越来越黑,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身体好多了——意味着可以找你算账了。

出于一些长久以来的经验和直觉,你忍不住缩起了脖子。

黎深沉沉的眼眸看向你。

“出院,然后又去做那些危险的事?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长久以来,你虚弱的身体状况,若即若离的态度,和仿佛随时都会撒手离去的游离感,让黎深脑中一根弦崩得越来越紧。

直到这一次,你趁他不在,只身行动,遭遇了生死边缘的危机。

那晚,在看到炮弹向你飞去的那一刻,黎深从未如此、感觉自己的理智轰然崩塌。

巨大的恐慌铺天盖地地向他席卷而来,他只能下意识向你飞身而去,只求炮火能再慢一点,让他能挡在你身前。

当他抱着你,冲进你昏迷前奔向的楼房,用冰棱刺穿地面,终于找到掩藏的地下通道。

鲜红的血液沿着他的额头蜿蜒而下,冰棱却在他的身上不断攀升。

他紧紧搂着你,躲在黑暗的地底。

身下是炮火中震动的大地,怀中是他不能放手的、也无法放手的你。

但你却紧闭着双眼,好像连呼吸都要飘零在带着硝烟和泥土气息的空气中。

黎深贴在你的面颊。

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落入你的眼睫,又沿着你的眼尾,濡湿出一条苦涩的痕迹,就像是你的泪水。

当黎深提前呼叫的救援团队到来,EVER的轰炸机撤离,人们把他和你从地下救出。

他抱着你,任周围人如何说,也不松手。

他摇摇晃晃地抱着你走向救护车,把你轻轻放在担架。

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在医院醒来后,黎深不顾自己的伤,固执地守在你身边。

直到你终于睁开眼。

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不断涌上来的后怕几乎冲昏他的头脑。

他轻声唤着你的名字。像怕惊醒一个梦。

可你却没有反应。

他颤抖着手,检查着你的眼球运动和瞳孔反射。

理智是一个方便的皮囊,可以裹住所有无边无际的无用情绪。

可你抬手抱住了他。

加速的心跳是理智崩溃的号角。

越界地贴向你头顶的唇,是放纵的、卑微的祈求。

幸好……

幸好。

可今天,你居然又想要离开医院。

是不是,明天、后天……你就又会找一个他不在的时候,离开他身边。

……而这一次,会是永远吗?

黎深感觉自己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断裂。

他忍不住站起身,脱口而出:“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我都可以帮你。“

“是什么让你这么不顾自己安危,即使怀着身孕,也要往最危险的地方冲?”

“是不是……“黎深的声音发哽,“你,你都是为了他?”

他看向了你的腹部:“那个……丢下你和肚子里孩子的男人?”

空气凝固了。

你愣愣地顺着黎深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腹部,里面那个小小的生命也若有所感,轻轻地踢了一下你的肚皮。

你抬眼再看黎深的时候,眼泪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滑落。

你就那样呆呆地看着黎深,微张着嘴,泪湿了脸颊,一句话也说不出。

看到你泪水的一瞬间,黎深就像被扇了一耳光,立刻回神了。

他手足无措地快步上前,想要抬手擦去你的泪水,快触到你脸颊的前一秒,又迅速收手,试图去拿纸巾。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是我不对,你别伤心……”

你闭上眼,搂住身前黎深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腹部。

黎深慌乱的手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很久以后,黎深听到你贴在他的身前,发出闷闷的、潮湿的声音:

“黎深,我想回家了。”

“我只是……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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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深遇见了怀孕的你
连载中无兴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