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尾说是不愿意跟陈或与睡,可躺进被窝里后睡地比谁都快,陈或与还在复盘着今天发生的事呢就听到身边黎尾弱小而均匀的呼吸声。
陈或与不由得弯了嘴角,没来由地想着小家伙这辈子虽然傻了点,但看起来没什么烦心事,整天快快乐乐的也挺好。
窗外的月光洒在床上,陈或与看着黎尾也不太真切,只感觉旁边这个小鼓包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地,就忘乎所以地往黎尾那边凑近了些。
直到两个人的呼吸渐渐有了重合他才恍然发觉两个人之间仅剩下一指的距离,陈或与紧急挪了一下拉开距离。
闭着眼睛的人在好梦,睁着眼睛的人在打鼓。
真是疯了。
也许是命里的缘分,陈或与本来的计划被黎尾这傻小子搞得一团糟。
他明明是想着回来顺着母亲的遗愿找到他那个所谓的破局人,但心却没来由地跟着黎尾走。
转眼间陈或与已经跟黎尾生活了半年了,他们一起度过了这个破落村庄最寒冷难熬的时候。
老人去世在农村的冬天是最常见的,更别说今年还是个冷冬,黎尾这种“小傻子”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守村人,守村人或物身上有残缺,老人们都说他们这种人是为村子里挡灾的。
黎尾在这里没挨太多欺负可以说村里的老人们出了不少力,更别说黎尾平时也会受他们的照顾,有时候是件家里没人穿的衣服,有时候是两颗白菜,对他都不算差的。
黎尾很喜欢这群老人,但是自从奶奶去世以后他就很害怕冬天,一到冬天就会有不知道哪个爷爷奶奶突然走了。
他的奶奶也是冬天走的,黎尾讨厌极了冬天。
但是他也不是老天爷,没办法不让冬天到来,黎尾只好在谁家有人去世的时候主动去帮忙,帮他们家里一起处理后事,然后期盼着春天赶紧来。
明明姓“黎”,却在这个陈家村里不像外人。
这个冬天陈家村一共走了三个老人,两个奶奶,一个爷爷,黎尾参加了三次葬礼。
陈或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的触动是不会骗人的,黎尾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傻子,他因为有人去世而难过时,陈或与并不会像哄小孩一样去哄他骗他说去世的人都变成了星星。
人走了就是走了,伤心是难免的,理解生命的意义是黎尾所必须要经历的,他能做的就是陪着黎尾慢慢消化,一起说春天就要到了。
后来春天终于到了,黎尾本来就爱笑,春天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了。
黎尾是真的在努力工作去还“房债”,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后山上长了一些竹子,奶奶以前教过他竹编,于是他平日里便去后山砍些竹子做些竹篮竹筐什么的,还会用秸秆做放食物的锅排,虽说不算精巧但也能卖出去不少。
有一次他从隔壁村赶集卖东西,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两棵桃树苗说要跟陈或与一起种桃树,等明年春天就能看到桃花了,还能吃桃子。
陈或与听出来了,黎尾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挽留他,他从来没说过自己要在这里住多久,这么长时间里他能看出来黎尾看他的眼神里已经有了信任和依赖,黎尾怕他会突然离开。
陈或与接过小树苗,笑着说好。
而现在转眼间又到了夏天,陈家村的一年四季特别分明,冷的时候特别冷,热的时候又恨不得把皮也给剥了。
冬天还好说,可以在屋子里放个火盆烤火,睡觉两个人在一个被窝睡也不会觉得冷,但陈或与还是给黎尾买了套取暖器,三个房间每个房间都装了一个,取暖效果好极了,打开没多久就能把外面的棉袄给脱了。
陈或与和黎尾也因为这个又在村里出了名,黎尾也因为取暖器交了一群小朋友,小孩们会来找他家黎尾玩,小孩们的家里人也知道,都会准备一些零嘴什么的让家里的孩子带过来算是“取暖费”。
大人们也都知道黎尾跟陈或与这个大款关系好,都说他傻人有傻福,面上对他是越来越好。
陈或与很乐意看见黎尾在村里混得越来越好,他巴不得黎尾朋友多一些却也会在他身边帮他甄别一些居心不良的人,叮嘱他不要跟谁谁谁交好,黎尾也非常听他的话,看他的眼神里都多了崇拜。
但是夏天就不一样了,刚摸到夏天的头的时候黎尾就已经在“嫌弃”他了。
白天刚下过雨,外面有青蛙在咕咕叫,寥寥的几个蝉声在做着伴奏。黎尾和陈或与坐在床上,陈或与脸色微冷,黎尾撇着嘴低头看向自己的脚。
两个人半晌不说话,黎尾有些按捺不住,把头撇了回来,两根手指轻轻捏住陈或与的衣摆。
“求求你了,我会自己做好厨房的隔间的,二狗哥说明天就把家里那张大床送回来的,到时候你睡大床我睡小床好不好?”
说起这个陈或与眉眼中的不悦又加重两分,黎尾有时候真的冒傻气,他之前还以为家里那张大点的床被村里的人抢走了,结果是被邻居家借走了,还说什么反正黎尾家里就剩他自己了,自己家刚添的小孩,大人得睡大点的床,黎尾竟然还觉得有道理,还帮着他们一起把床抬到了邻居家。
真是没心没肺的缺心眼。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明天装空调的人就来了,你搬什么搬。”陈或与一直都很惯着黎尾,今天这种语气也是难得的凶。
“可是我都已经是大人了,大人就是得一个人睡觉,我奶奶说的。”黎尾还是会时不时地把地底下的奶奶搬出来镇压他。
陈或与无动于衷,“冬天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你是大人,睡觉的时候是谁把腿放在我身上的。”
黎尾脸颊微微泛红,争辩道:“不一样的,现在两个人晚上睡觉太热了,我睡不着。”
陈或与:“那我买空调是干什么用的?”
在黎尾刚说要分房睡觉的时候陈或与就提出装空调的事,还顺道给他这个“小乡巴佬”科普了一下空调这个前两年刚时兴的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结果黎尾震惊归震惊,嘴上却一点没松口,说要分房睡就要分房睡,甚至都给自己谋划好了地方,他说要在厨房做个隔间,但是碍于“房东”跟他持相反意见,所以只好先软磨硬泡争取“房东”通知。
三天过去了,“房东”的态度比他捡的那筐鹅卵石还硬。
说来说去,话题转了一个圈又自己绕了回来,两人争执不下最后决定各退一步,分床不分房,二狗家借的那张大床也不用急着还了,搬来了也放不下,陈或与跟人交代了改明再买张一样的小床中间留个过道算了。
事情终于有了解决办法,陈或与也不再冷着脸说话了,跟黎尾一起久了,自己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有时候还真会被这小子带跑偏,说起话来容易上性。
黎尾更不用说了,本来就没心没肺的听不出来好赖话,虽然结果并不是他最完美的,但他还是挺满意的,欢天喜地地去把灯给关了。
“哥,下午三婶带过来的那个姑娘你感觉怎么样?”黎尾抱着自己的被单侧向陈或与那边轻声问。
陈或与笑了笑,黑暗中瞥了他一眼:“怎么了?想娶老婆了?”
黎尾用脚轻轻踢了踢陈或与的小腿,把脸半埋在被单里小声嘟囔:“没有,哥你乱说。”
其实陈或与自己也说不清到底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只知道是一个菩萨一样的人,菩萨心地善良,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结了婚之后对方会不会变卦,更何况结婚可是个人生大事,总不能先结一个试一试。
从陈或与来到陈家村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了,村里的年轻的姑娘们都差不多见了一面了,妇女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拉线的活,一听说陈或与这个大老板想回来找个对象都急忙把自己孩子或者亲戚家孩子往他跟前推,希望自家人能枝头变凤凰,谄媚着讨好地想沾着光。
其实两个月前村里的姑娘们就已经见了一遍了,今天下午带过来的这个说是在外面上大学刚放假回家的,陈或与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波澜,那女孩倒是跟其他姑娘一样看见他就走不动道,全程聊下来那女孩不知道偷看他多少次。
“哥,那你要是结婚了是不是就要回去了?”黎尾问地小心翼翼。
陈或与没有骗他,嗯了一声没说话。
“那你能晚点再结婚吗,大黄不想让你走的,你看他多乖是不是?”
是狗不想让他走还是人不想让他走,彼此都心知肚明。
黎尾没忍住往墙跟边挪了挪,翻了个身子背对着他,两秒后陈或与听到一声抽泣,他忙跟着往黎尾那挪,一把把人搂进怀里。
“小祖宗,哭什么。”陈或与强行把黎尾翻了个面,让他把头埋进自己的胸前。
黎尾没有理他,自顾自哭地委屈,不一会儿陈或与就感觉自己胸前湿了一片,只好轻轻拍着抚摸着黎尾瘦弱的脊背。
黎尾没有朋友,陈或与是他的第一个朋友,别的人对他好是可怜他没有亲人还是个不聪明的,陈或与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过傻子,而且还经常夸他很棒。
陈或与跟他解释过自己为什么要找一个对象结婚,黎尾刚开始听了之后也很着急,甚至还求着村里的几个奶奶帮他介绍对象,可后来慢慢地他就不想这样了。
有时候回家一推开门看到姑娘跟陈或与聊地开心他就会生气,没来由地生气,但他又想让陈或与找到那个人结婚来破劫,这时候他就会自己背着锄头去地里,一边生着闷气一边锄本来就没长几根的杂草,然后等着陈或与自己发现过来地里把他领回家。
黎尾哭了一会就渐渐止住了,人还埋在陈或与怀里抽抽着。
见人终于冷静下来了,陈或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摸了摸黎尾已经长长了些的头发开口道:“别哭,我离开的时候会带你一起走,咱们一起回去。”
黎尾不抽了,但头还晕着,“奶奶怎么办?”
陈或与:“把坟迁走。”
反正他们本来就不是陈家村的人,埋在这里也谈不上落叶归根。
黎尾扎着大眼睛继续:“那大黄呢。”
陈或与:……怎么还有这一茬,他都忘了刚来的时候黎尾正跟那条黄狗坐一桌吃饭来着。
陈或与:“他也走。”
黎尾这才满意地点了头,傻乎乎地笑着道:“哥你真好,我以后也会对你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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