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何卷舒决定和李簌交往,在李簌比他大十九岁且是男性的情况下,洪玉琼极有可能反对,即使如此他也没有隐瞒这段恋情,直截了断地告诉洪玉琼。
他倒不是看洪玉琼同意或者不同意来决定与不与这个人交往,只是他觉得自己的感情应该得到家人的祝福,他妈妈也有权利知道。
李簌之后妈妈对于同性恋不信任,一直希望他和佩佩复合,何卷舒不是会吃回头草的人,当年和佩佩分手是因为自己的卑劣,嫉妒自己女朋友的好事业,嫉妒她能继续站在舞台上,而他已经与梦想绝缘了。
何卷舒离开前帮路知遥整理了衣领,把抱孩子意外翻起的领子翻好,他捏了捏路知遥的肩膀,路知遥温柔地看着他。
路知遥和李簌是不一样的,他也不是十年前的自己了。
何卷舒回家打开房门,洪玉琼在书房工作,她当了近三十年法官,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见过,当年告诉她自己要和男人在一起时她也不惊讶。
“妈,我有事跟你说。”
洪玉琼头都不抬继续看案卷:“有屁快放,我忙得很。”
何卷舒拉了凳子坐在他身边,看他这么严肃,洪玉琼把老花镜摘下来,揉了揉眼睛,一边擦眼镜一边问:“你姐姐呢?她今天不回来了?”
“姐姐没跟我说。”
“那你不能问一句?”
何卷舒说叫了一声“妈”,洪玉琼安静下来看着他。
“我遇到了一个很不错的人,可能会跟他交往。”何卷舒开始报菜名一样的往外面报路知遥的优点,“他叫路知遥,今年二十九岁比我小一岁,温南人本地人,初中和我是校友,大学的是考上首都大学,聪明、性格踏实、还乐于助人,毕业开了一家公司,现在事业做的很大,年轻有为,青年才俊。”
洪玉琼放下手里的老花镜,提这个问题之前就察觉是女生的可能性不大,也懒得多问一句男女。
她把老花镜收起来说:“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命格不好,怎么总是吸引这类型的人?上次那男的也是,这次这个比上次那个强点,上次那个比你大十九岁,这个还比你小一岁。不对,也不能这么比,上次那个长的还可以,万一这次这个是个青年秃顶呢,照片有没有啊?先看一下。”
何卷舒无语老妈的关注点,他在手机上搜索路知遥,找到了他的照片递给她看。
洪玉琼把屏幕拿远一些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这个哪里像二十九岁了?”
何卷舒手指了下离镜头远一些的路知遥。
“你看错了,是旁边那个年轻的。”
“哦,这个啊,我还以为是他的秘书呢。这小伙长得很帅嘛,怎么看得上你啊?”
“我长的难道很丑吗?他喜欢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只是奇怪,按你说的他年轻有为,长得还帅,找年轻的小男孩或者小女孩不更好吗,为什么选你啊?你有什么特别的?”洪玉琼女士永远清醒,一眼见血,“你和李簌好是喜欢他还是逃避现实这点你很清楚,你不怕重蹈覆辙?”
“妈,我再也不会为了利益和一个在一起了,我愿意和他在一起,一定是我喜欢上他的时候。”何卷舒说,“我被李簌骗是我咎由自取,自作自受,我贪慕虚荣,企图抓住市侩男人浮木一样的真心落得这个下场我认。但知遥和他不一样,我对我的判断有信心。”
“你凭什么做这样的判断。”
“有些东西用眼睛看是看不明白的,要用心去看。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很多没有从别人身上体会到的感觉,而且……”
何卷舒说着说着没了声音,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洪玉琼见他没了声音,反问:“我拦你是没用的,你还问我干什么。”
“你拦我是没用的,但是你是我妈妈,我开始一段感情总归是希望得到你的祝福的,也希望你不要为难他。”
“他看到了我,我也看到了他,这份感情也许很沉重,沉重到我无法轻视,我实在没办法视而不见。”
路知遥看到了他十年沉浮挣扎的不甘心,何卷舒看到了他的成熟与幼稚,真诚和美好,看到了一颗为他跳动的心。
“好人我当然不会为难,如果发现他也不是好人你会跟他分手吗。”
“我付出的真心没有得到回报,一定会转身离开。我的安全感只来于我,与其说是我相信他,不如说我相信我自己,相信我自己的能力、判断,也相信我的心看到的一切。”
“既然你这么讲了,我也没话好说了。希望上次那件事已经让你吃够了教训,也祝你这次能得到你想要的结局。”
“谢谢妈妈。”何卷舒站起来向她鞠躬,“在我离开温南之前,我会带他来见你一次。”
何卷舒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心情轻松多了,他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现在该去路知遥家等他回来,两人把话铺开说明白。
他到路知遥家时差不多八点,来得时候外面在下大暴雨,下车进小区时风雨几乎把他的雨伞掀翻,他冒着大雨跑进电梯,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打湿黏在身上,头发尖往下滴水,身上有沙子粘在皮肤上地感觉。
这些天虽然一直在下雨,却没有哪天和今天一样,外面奔流的江水位涨高很多,江水湍急自西向东奔流不息。
何卷舒进屋第一件事是换上拖鞋跑到主卧的卫生间洗澡,路知遥一般过年回来住几天,他橱柜里的冬装远比夏装多,何卷舒看到几件配色熟悉的衣服,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一中十几年前的初中部校服,红色的夏季短袖、红色的秋季外套,还有天蓝色的冬季棉服。
何卷舒看了眼冬季棉服又把它挂回去,他翻下一件衣服时手僵住了——不对,这件冬季棉服不对。
当年初中部的校服是红色系,高中部的校服是蓝色系,他入学那年学校订高中部校服出了问题,藏蓝色的面料出现染色问题,导致藏蓝变天蓝,工厂将错就错按照天蓝色做大货,出货以后才发现颜色错了。
这个乌龙使冬季的加厚棉服颜色从藏蓝色变天蓝色,原本棉袄是藏蓝拼黑色的,比较耐脏,后来变成了天蓝拼黑。
这个问题只出在他那届,路知遥怎么会有错版的校服,总不可能不过毕业几年后学校在厂家选择上又重蹈覆辙了吧。
何卷舒把衣服拿下来,衣服的水洗唛上用黑色记号笔写着“175/92A”,他把口袋翻出来,口袋破口处有白色的丑得和蜈蚣爬一样的针脚。
他眉头紧皱,把袖子翻出来,他记得破损的里布跑棉,以前姐姐问过他要不要补一补,他说不用,这是穿它的最后一个冬季,不用费心。现在他再摸两个袖口,两边都好好的没有破口,翻出来能看到黑线,应该是重新补好的。
他把这件校服送给那个在冬天被人用高压水枪淋湿的,在墙角发抖捂着脸不让自己看他的男生,他后来找过他,他也没出现。
怎么会是他……
何卷舒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洗完澡后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路知遥,电视播放什么他都没认真听,开电视只是为了让偌大的房子不这么瘆人。
落地窗前休闲区有一架三角钢琴,何卷舒发现钢琴上有演奏用的谱子。他掀开琴盖按照谱子上的音符演奏,这个曲调太熟悉了,是他很多年前跳舞的舞曲。
这首曲子很特别,它不是耳熟能详的流行音乐,是春芽艺考的老师为他量身定做的舞曲,从编曲到编舞都是他和老师完成,这首纯音乐传唱度几乎为零,他上一次表演这支舞是初三的校联欢晚会。
何卷舒轻轻盖上琴盖。
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传进耳朵有些吵闹。他打开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出岑佩的联系方式。
他和岑佩已经很久没联系了,那次舞台事故发生不久他们就和平分手了。
严重的腰伤注定无缘舞台,无论他如何挣扎,天赋和未来从受伤起就离开他了,从坚持跳舞到放弃梦想只需要一个月。
他离开后岑佩依然活跃在舞台上,她成绩越来越好走向更大的舞台表演。
何卷舒看着台上跳舞的岑佩时常会阴暗地想:如果我没出事,现在站在舞台上的会是我,我比场上所有人都爱舞蹈,也跳得更好,却回不到舞台。
何卷舒被阴暗的想法控制了一段时间,他意识到自己的心理不健康后跟岑佩提出分手,很坦诚地告诉她,自己已经没法再爱她了,每次看到她都是抑制不住的嫉妒和怨恨,即使他受伤不关岑佩的事,但看到岑佩在他曾经的舞台上熠熠生辉还是控制不住嫉妒。
岑佩接受了分手的理由,他们好聚好散,以后没有在见过面。上一次联系是岑佩结婚邀请他去参加婚礼,何卷舒送了礼却没有去现场。
何卷舒拨通号码,那边传来岑佩清亮的声音:“喂?谁啊。”
“佩佩是我,何卷舒。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现在方便吗?”
“方便啊,什么问题啊,这么严肃。”
“你还记得你给我送的山茶花吗?那束山茶花是别人请你代送的吗?”
“你知道了啊,那花确实是代送,一个男生请我转交给你,嘱咐我不要说是转交,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自己去,他看我犹豫给了我五块,我看他是个帅哥就答应了。”
“你以前怎么没说过?”
“哎呀,以前是男女朋友嘛,我们是因为这花认识的,如果说了这花的来历你不就不会注意我了吗。”
“谢谢,我知道了,你早些休息。”何卷舒挂断了电话。
一场霸凌,一件校服,一张合照,一场失踪,一束花,一首老歌。
路知遥,我们到底在多久以前见过面?
何卷舒抬头看时钟,时钟已经指向十一点,这个点路知遥还没有回来。
他尝试打电话给路知遥,路知遥的手机无人接听。可能是还在工作,又过了半小时何卷舒又打过去。
何卷舒皱着眉,机械声反复重复“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何卷舒在客厅等到十二点多,他有些着急了,想起之前许新黎跟他交换过联系方式,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又是一个公司的上下级,可能会一起去沈氏开会,想到这他打电话给许新黎,如果许新黎也不接就再等等。
他拨通许新黎的电话,这回是秒接,他刚说一个“喂”许新黎急切地声音从手机传来。
“学长?你快点来温南市医院,路知遥在路上出车祸现在正在抢救室抢救!他伤得很厉害你快来吧!”
“轰”——
何卷舒的脑袋里炸开了花,手机出手上脱落砸在地上,他光着脚跑到玄关,胡乱地套上鞋子往外跑。
“喂?学长?你听得见吗?路知遥在抢救室抢救你快来。”
手机砸在地砖上磕碎了屏幕,电话那头的许新黎的声音传来:“你快来吧,路知遥不一定能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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